《莫落平山雪》刘拟

6、第五章

　　些许阴凉的洞中揽来些阳光，和煦的阳光从石窗切进来。和煦归和煦但刺眼亦是真话。阳光内浮动着无法肉眼而观的细小微尘。这些东西就是再干净难免还是会要的。

　　寞末身子骨大好。炉中熬着的是最后一碗药。

　　白菜于火堆旁呆坐着，眸子直盯着火光，也不怕灼了眼睛。

　　恍惚间耳边起了个女人的声音，令他眼睑下垂眉头轻皱，思索着什么。

　　大脑中的思绪闪现出了那天。

　　屋子里散发着一种气息，有些香却又闻出了腥。屋子黑漆漆的唯一发光的是女子的衣裳，华丽艳冷且光滑，摸去似乎冰冷。

　　那是鲛绡，轻纱上用鲛绡线绣着不知什的图案，没见过。

　　女子正在大发脾气将手旁的茶盏摔下了阶，触地及碎，四分五裂。同时这声瓷碎声惊骇到了跪地的白菜，身躯一震。

　　战战兢兢的说:“翼后息怒”

　　清晰的闻见他连声皆是抖的，大气更是不敢喘。白菜以磕头姿态，不敢抬头往上看。

　　“本以为这次能杀了她，谁知徽鸢竟也是个废物!”女子低沉的声音显得寒意十足。

　　“这做人呢还是不要太感情用事，何况是妖呢”那便连情都不能动半分。女子反复瞧着自个的手，不晓得是能看出什么来。

　　“你说呢，白菜”。

　　阶下人听闻到自己名字，身躯更是一抖背后的汗泌出了内裳。连忙开口:“是是是!”一时间慌了神绪，脑子空白。

　　女子笑着走下轻轻的抬起他双手随之将他扶起。在那一刻全身都紧张绷起，害怕着下一刻。

　　女子轻笑对他说:“别紧张，我想问平日里我待你好是不好？”

　　“好……自然是好…白菜能有人身皆是翼后的帮助。”白菜双腿曲膝又要跪下被女子给拦住了。

　　“那些去，替我杀了寞末。如何？”

　　此刻白菜思索不语，女子见他如此发出一声疑问般的怪腔，骇得他又是一惊。

　　“若你杀了她……”女子凑近白菜耳边“我给你自由了去。”

　　听此，猛地抬起双眼却还是不语。随后女子又发出疑惑的怪腔。

　　白菜太想太想离开这了，离开这要了命的地方。他答应了。

　　女子拂手:“那去了”

　　随后他们便相遇了。

　　*
　　药汤熬好，于热锅中咕噜咕噜的沸腾着。白菜滗出一碗，斜视一旁晓得寞末未注意自己，轻扑了声，什东西落入碗中一刻间便消失了。

　　递给正望阳的人，阳光暖洋洋的晒得令人发困。寞末接给汤，毫不犹豫未有察觉的抿下一小口，不想瞬间便给吐了出来。

　　白菜在一旁紧提了小心脏似有些心虚起来，难道发现了……？

　　从后腰缓慢的将早已备短匕抽出，却不料寞末，朝他盈盈一笑，脱了句:“太烫了”。

　　是她太心急，想早早咽下去。未免太苦了些。

　　他似松了口气，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又落回了原处，将铮亮亮的匕首再次藏起来。泛白的脸硬生生扯出个干笑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话似说于寞末听的又仿似说给自己。

　　寞末应着，呼呼呼的吹折腾腾而升的热气。深棕色的汤水于中央吹出个浅坑，搅起了一圈圈自小而大的波纹，至碗沿才消。

　　边吹边抿下肚，每口皆能令她皱眉，味同嚼蜡。不一会儿因这热药汤粉汗盈盈。

　　“这些年里头，姐姐可还好？”白菜坐一旁没头没尾的来了句。

　　寞末若有所思的回了句:“还好!”

　　是甚好的，至少有过。

　　她一时不明就里，为何突然问起此，念头只是一闪既过，不去深虑。

　　又呼呼地吹着抿着苦人的药，渐地快少了大半。反问道:“那你们可好？”

　　“……好，自然是好。”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白菜愣了神，不片刻干笑一声，但笑里分明藏尽了苦涩于眸底。她未有注意到。

　　“你有过在黑暗中想眠却不能眠去的日子么……”白菜自说自言，“一分一刻皆是煎熬的。怕得要了命”

　　“那时便十分想离开那。那个可怖的地方。”

　　边说着他边卷曲着，恨不得将整个自己紧紧靠在一块。眸子是无尽的空洞，里面充斥着害怕与惊恐……和一丝希望。

　　“也是在那刻才晓所以事情皆要代价……是无休止的黑暗、恐慌与……与眼睁睁看着亲人们的死去。”
　　声线愈重似要大哭出来。轻轻地，轻轻地一触便会潸然泪下。

　　寞末一头雾水，不明白他说的是什样的糊话。伸手去触他，在触及的刹那间白菜怵了一下，猛地抬起低到胸膛的脑袋。眼中起了一层薄雾，即便如此也遮不了显现出的可怕。

　　她来不及开口，他便猛然甩开肩上的手，凶狠地歇斯底里地朝她大喊。

　　“是你，一切原由皆你寞末。”

　　寞末茫然，在此时白菜现出了藏匿许久的短匕，匕柄上沾了层细汗，他转了转试图去握紧它，不再那般滑溜。

　　不明就里的人忽觉一阵眩晕，盯着手里干净的瓷碗再看向眼前神情激动用匕首指对自己的少年，霎时间，似明白了所有。无力的手将碗狠狠摔在地上响起了碎声。

　　“为什么……”她不明白，如今刀近在眼前却不晓得为何他要杀她。明明什也未做。寞末站起身来却还是因药性无力的坐了下去。

　　“为什么，你竟问为何……”白菜略带哭腔的笑了，令他的干瘦尽现的淋漓尽致，两边不多的横肉深陷进去，病恹恹的形状亦有些可怕。

　　“你晓得吗……其实爷爷和包子他们根本没修为人形，镇上的药庄也是假的，他们死了，死在了我眼前。你知道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么知道蛊虫在身上爬钻的滋味么，焚心的痛，那才叫生不如死”

　　白菜身子激烈抖动着:“那种……那种痛我受了三年之久，每每都恨不得死去……”

　　可偏偏却不让他死，活生生的受着。

　　“而这些皆因你。若不是当日阿尘救了你回来我们也不会如此……鲛容儿也不会找到这来……。”

　　白菜不堪回首。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入了骨血里的痛。

　　此处寥寥几笔却不知他是抗了多久才过来的。眼角泛红，直勾勾盯上她。令她一阵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