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夜旅社 [无限]》陶善兮

46、样子

　　闫书乔被困在一张床上，四肢都被钢丝捆住，面门上方正对着一巨大电锯，正滋滋啦啦作响。仔细看去，就连那张床也不一样，它并非真正的“床”，而是一整块冰。缕缕寒气显示着它的冰冷。

　　这种感觉，对于真躺其上的闫书乔来说，更加明显，因为她的衣服，没了。

　　皮肤与冰块最直接的接触，带来的寒感真是难以形容。

　　最坑的是，就在她的所躺病床的最上方，有着一块屏幕，犹如镜子一样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样子。

　　真是，狼狈啊。

　　闫书乔试过，捆缚住自己四肢的钢丝绳都很牢靠，要是非得挣脱，高低得损失个胳膊或者腿。

　　于是，她只能放弃。

　　没过多久，她就听到有个声音说她对感情不忠，给她四肢标号1，2，3，4，让她选择一个数字，被撕扯下来之后，悬在她身体上方的电锯就会停止。

　　那个声音说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等她用体温把身下的冰融化，就会自动脱身。

　　当然，她只有五分钟的时间选择，五分钟时间一过，她只能选择体温化冰。

　　明明如此紧迫的时间，闫书乔却在发呆。设计者深谙人类心理，假如它给十秒钟甚至一分钟的时间，闫书乔觉得她肯定毫不犹豫地选择断掉左臂。

　　两权相害取其轻，人人皆知。

　　在生命和胳膊面前，肯定选择生命。更不用说，她还可以用旅社处买的外伤药，断肢重生也未必不可能。

　　可，它给了五分钟。

　　这五分钟，她会去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为什么自己不在旅社里买个“金蝉脱壳”一类的道具？一条胳膊被被生生扯断，可太疼了。如果她选择放弃左臂，也只是离开这个小房间，不一定就是今晚的结束，如果后面还有其他的危险呢？

　　各式各样的想法在脑子里翻涌，害怕这种心情化作小虫子，以水滴石穿的韧劲蚕食她坚如磐石的心，当第一个小孔出现的时候，石头心骤然变成颗四处皆是孔洞的海绵心。施加向左的力，它便向左；施加向右的力，它便向右。

　　端的是个摇摆不定。

　　当倒计时即将结束的时候，来自断臂之痛的恐惧甚至让她产生了一个想法，干脆别选了，就这么躺着，等冰融化得了，反正以她的身体素质多半是冻不死的。

　　似是读到她心中所想，屏幕再次变化，出现徐益谦和徐谨二人的场景。以及设计者提醒她，如果无法在十分钟之内到达两人被关押的房间，他们将会被机关杀死。

　　而现在，倒计时八分钟。她的选择时间还有3分钟。

　　两条命，系在她身上。

　　怎么又是这样？为什么要让她来承担别人的生命，凭什么啊？

　　闫书乔面颊滑过泪水，她就是想做自己，获得镣铐下的自由，怎么不论是陈晶还是设计者，都那么喜欢让她背负别人的命呢？

　　但或许，他们俩都是聪明人，或许能自己解救自己呢？

　　丝丝凉意顺着皮肤缝隙里钻入，又打地洞般地顺着逐渐迟缓的血液流动到心脏、大脑。刺得闫书乔感觉脑子泛起细密的疼，就连思绪都渐渐迟缓。

　　睡吧，就睡一会儿，我马上就做决定。

　　此时若是有第三人再，便能发现此刻的闫书乔眼神清明，确实是那个五官，却因为一些细小的神态变化而变得不同。

　　她先是活动下身体，确认自己无法挣脱之后，思索片刻，对着屏幕说道：“我选择2号”。

　　这是右臂。

　　锁链并没有立刻就动，好像还给了人一点点反悔空间。

　　随后就像是一个小孩在不远处艰难地拉着锁链，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尽头，也无法想象以这样的力道来扯断这条胳膊会是怎样的痛苦。

　　你忐忑不安，你无法预测，偏偏就在你紧绷之心稍稍放松的时候，那条锁链骤然拉紧，带给你几乎要扯断这条胳膊的痛苦。

　　几乎，还是没有。

　　于是，下一次的放松来临之际，又是一次拉扯，这一次拉扯可能比上一次要轻，也可能更重，重到脱臼，但还是没有拉断。

　　你的精神在这一次一次的戏弄中感觉身心俱疲，甚至想，累了毁灭吧。

　　但这个时候，锁链骤然拉紧，巨力从右侧胳膊处传来—

　　疼痛从那一刻开始达到顶峰，又化成更长久的、绵绵不绝的疼从胳膊到全身，让她生理性的浑身抽搐。

　　即使如此，闫书乔也只是皱了皱眉而已。

　　这一点小动作倒是与徐谨达成一致。

　　两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做了同一动作，但理由却是不同的。

　　只是无人注意到，徐益谦的一双眼睛都被屏幕的血染成红色，艳丽异常。

　　他说不出话来，但那股子巨大的心痛感让他忍不住尖叫，又被缝住的嘴巴锁在狭小空间里，发出长长的闷哼声。

　　令人闻之落泪。

　　就连徐谨都忍不住侧了侧脑袋，第一次发出疑惑，“你们认识不过三五天，何以感情深厚？”

　　徐益谦双唇被缝，按理说是得不到回答的，但徐谨仍然听到答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或许有吊桥效应、竞争意识等心理学来解释，但就是这么“起”且“深”了。

　　这时再看徐益谦，已然是斑斑血迹、残缺如斯。

　　许是巧合，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另一房间的闫书乔只觉心脏重重一跳，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厌烦地看了眼房间各处，然后将各处的摄像头找出来，碾碎。这才开始查看房间里一个小小密码箱。

　　扬声器里响起一个幸灾乐祸的难听声音，“还有心思找衣服吗？你的两个小情人儿可是没时间咯～尤其是是那个三字名字的，那个血啊。”

　　闫书乔神色未动，只是用沙哑的声音回道，“密码。”

　　扬声器没了声音。

　　闫书乔捏紧拳头，努力压抑住心中升起的烦躁感，她的时间不多。按理说不应该浪费在寻找衣服上头，但…或许会在意。

　　保险箱很重，无法用暴力打开，何况一旦动用阴煞气，便会引动另一股煞气，将她的意识重新封印在大脑深处，现在还不能那么做。

　　沉下思绪，倒计时的咔哒咔哒声就被衬得越发响亮，响到刺耳的程度。但这对于闫书乔来说，自然算不得大的影响。她从小就很会收敛自己的思绪，这是存活必要之举。因为，恶念，会放大体内的煞气，进而侵蚀她的身体和灵魂。

　　“书乔，古人劝诫说勿以恶小而为之，我对你的要求是勿出恶念。我知道这很难，但是你得做到。”

　　这很难，她也做到了。

　　很快，闫书乔起身，在墙壁上按下开关。室内骤然变做一片黑暗，就在这片莹莹之中，有片片光亮。

　　那是一串数字。

　　很简单的布局，从睁眼开始就亮着灯的房间，谁能像到呢？谁会去关掉它呢？

　　输入密码，打开保险箱，里面是她的衣服，以及一张纸条。

　　“去救你的情人们吧，他们时间不多了。”并附有简单地图。

　　闫书乔推开门之后，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无他，这里实在太像是八夜旅社的二楼走廊处。深处漆黑无光、简笔画门落于走廊两侧，摩挲其上，澎湃煞气在在其中翻涌。

　　一触即离，那是她也无法匹敌的强度。

　　按照地图指示，闫书乔达到囚禁徐谨、徐益谦二人的房间。

　　进去，即看到电子屏上鬼面人推个小车走过来，那阴森森的气质，抄袭竖锯的同时不忘增加些本土创新。

　　“眼前两位，一个是你的丈夫、一个是你的爱人。当他们，以及你自己都进入选择中，你会选择谁呢？”

　　“你们三人都已经被注射毒药，解药只有一颗，就在你眼前的盒子里。不要想着有其他方法来解毒，规则就是规则，无可违逆。也不要想着一丸分三份，若是达不到剂量，解药便是毒药催化剂。”

　　“最后友情提醒，中毒者若不提前服下解药，便会轮番满清十大酷刑后死去。很是新颖。不论你最后选择谁活下去，建议你给死者们一个痛快。”

　　解说完毕，大屏幕离开，露出后面的一颗丸药，以及两个。

　　徐谨心态平和，面对电钻随时可能钻穿眼睛而毫无惧色。

　　徐益谦，则是双唇崩裂，血液在身上染成了大片的红色。

　　鬼面所说，二人皆听到全部，并且，他们还有一个版本。

　　徐益谦看了看自己身旁之人，暂时没动。他张张口，“解药给你。”

　　话出口，徐益谦惊异发现，徐谨竟然与他说了同样的话。

　　即使如此，两个人也是不同的。

　　徐谨天经地义，徐益谦柔情默默。

　　闫书乔没有回答，也没有上前去，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徐谨。

　　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五官，让她即感觉熟悉，又觉得陌生。

　　“原来你是这个样子。”

　　最终，闫书乔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她想，“新我”的出现，终究还是影响了她。

　　徐谨笑笑，“不完全是这幅模样。不知道夫人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