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夜旅社 [无限]》陶善兮

47、选择

　　闫书乔站在解药旁边，细细打量着，面上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她不带感情地将解药轻轻拈起，走向徐益谦的方向。

　　看来，她已经作出选择。

　　但……

　　突然之间，徐益谦身上束缚全开，他骤然起身，一把抓住闫书乔左手，反向回推。

　　却又被另一股力道稳稳按住，那是徐谨。

　　他的眼睛根本没有被电钻击穿，一点血迹也无！

　　就连阻挡的姿势都是悠然的，有点像古时世家公子的感觉。

　　徐益谦下意识回头去看，发现那一堆束缚之物已然碎裂。正震惊间，又觉嘴巴里被塞了个东西，那张覆住他嘴的手轻轻一挑，圆圆的东西便被他下意识吞吃入腹。

　　解药，是解药！

　　徐益谦立时明白发生什么，连忙去用手指抠入口中，又被稳稳那只手阻住。

　　“你已经咽下去，吐不出来的。”

　　徐益谦泪如雨下，腥咸的泪水落入口中，没有带来刺痛，他这才发现，自己嘴巴也被治好，用的是旅社购买的外伤药。

　　朦胧中，他看到徐谨骤然阴沉下来的脸色，骇得他身体晃了晃，下意识后退两步，眼泪流得更凶了。

　　但他的手依旧紧紧抓着闫书乔的左手，她手指在他掌心处划过，痒痒的。

　　他看着对方又是那么，突然地跌倒在徐谨怀里。

　　曾经温暖的掌心也慢慢变凉。

　　其实，鬼面给了徐益谦另一个选择，他们也可以不做被闫书乔选择的对象。

　　那就是自己解除身上的束缚。

　　他的很简单，努力将嘴巴张到最大，下巴与上唇要同时碰到分处两个角度的机关，这才会打开身上束缚。

　　而徐谨那边，则是自己主动将双眼交给电钻，如此即可。

　　因为鬼面认为他自己是沉默不言，徐谨是视而不见。具体是对什么方面倒是没说。但他也没空细想。

　　他已经决定，如果书乔迟迟做不了选择，或者将解药给了徐谨或者他自己，他都会挣脱束缚，将那颗解药送到书乔嘴里。

　　他得出其不意，才有可能做到。

　　可他依旧没能成功。

　　解药被她亲手放入他的口中。

　　徐益谦拳头捏紧，似乎这样就能留住属于闫书乔的温度，不过没关系，她刚刚在自己手心写下的“平安”二字已经刻入心中。

　　他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但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帮助她。

　　解药归属已定，房门打开。

　　漫长而荒寂的走廊里，不知会推开谁的房间。

　　***

　　韩冰一直坚持正义，她追求的是结果正义，而非程序正义。

　　她也因此，栽了大大的跟头。

　　在现实世界里，她为此付出巨大代价，甚至更名来躲避和隐藏。

　　来到八夜旅社，大家都为了活着而辛劳，也没几个记得她的长相，唯一一个记得她的，刚刚死在她眼前。

　　她听到鬼面对对方机关的解释。

　　“你在大众眼中，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有着安稳的工作，勤劳的妻子以及聪慧的孩子。但你也曾因心怀不满而在网络上造谣他人，你恶意揣测的人很多，其中有一个为此付出巨大代价，就是你眼前之人。而你却因为【揭露真相】获得流量，从而收益颇丰。”

　　男人瞬间变色，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恼羞成怒。

　　“我就是揭露真相！我亲眼看到韩冰跟我们董事长一起进的酒店！不久后她就发布我们公司的机密材料，要不是她偷窃，怎么可能获得！后来董事长也证实此事。”

　　“哈哈。”

　　鬼面阴测测地笑出声。

　　面前屏幕上开始出现一段录像，初时不太清晰，随后渐渐拉近，好像有一个高清摄像头跟在身后。

　　韩冰的脸色也变了，这个场景，她估计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时候她上班不久，对于记者行业有了一点了解，但是不深入。偏偏一腔干事创业的热血不曾被磨灭。

　　那天前不久，领导安排她专访汉杰集团董事长，她按照流程申请、采访，得到答案与其他新闻媒体差不多。她觉得，这样子肯定不能脱颖而出，而且汉杰董事长是一个很厉害、又有社会责任感的人，同样是记者出身，让她多少有些崇敬。

　　于是，她联系秘书，得到参加董事长私人饭局的机会。席上，男女都有，但女性明显漂亮又年轻，用来做什么不言自明。

　　她觉得不舒服、格格不入。但机会难得，且来都来了，她又与朋友定下来联络暗号，若是没有一小时一回平安就报警。

　　她喝了酒，也得到了想要的新闻内容。

　　兴奋、醉意，让她飘然。

　　然后，董事长派司机送每个人回酒店。

　　她回去了，但不知怎地，她与董事长进了一个房间，她反抗，拼了命的反抗。

　　可惜手脚酸软无力，就那么地，失去社会认为的、女人最宝贵的东西。

　　事后，她报了警。

　　没有视频证据、没有生物证据，就连手机上也有人替她回复“安好”这样的话语。还有来自父母那边关于名声的各种劝告。

　　以及董事长给她的经济赔偿，承诺捂住此事，保护她的名誉，她同意了。

　　现在，这一段不堪的记忆被重新显露在外，那个男人看见了，甚至看得津津有味。那种眼神和表情，令她作呕。

　　“哎哟，这还有活春宫看呢。”

　　韩冰没有理会，这觉得仿佛整个胃部都被一双手搅乱，然后从嘴巴里强挤着要出来。她呕出声，却什么都没有。

　　“你看，我说得没错。她收钱，她诬陷，都是事实。最重要的是，好女孩才不会喝酒！还是这种一眼都看的出来的酒局。才一次，董事长给的补偿远远超过她的身价，外头一个高级雏鸡，才四位数而已。”

　　而已。

　　韩冰心中涌起腾腾杀意，原来，照片是他放的，他还是这么看的！

　　“你造谣生事，应拔舌为戒。脚下用力向前推，到达合适位置，机关自解。”

　　“友情提示，先解开机关之人可以决定另一人生死。一人死亡，此房间门便有机会被其他房间先逃者打开，先逃者可以决定生者生死。此【生】无伤，此【死】难死。”

　　“做出你们的选择。”

　　韩冰垂眸，她的杀意释放的太早，当真冲动。

　　“对了。”韩冰身边的扬声器再次响起，这一次，说的是她，“出于私心，为扳倒汉杰集团，或者说汉杰集团董事长，你伪造证据，构陷汉杰，致使汉杰集团名誉、经济严重损失，带来裁员等社会问题。”

　　“现在，你需要剖出一颗肾，放入前方锅中，肉熟则解机关。放心，人丢掉一颗肾不会死亡，你也会体会到肾脏被蒸熟的独特体验。”

　　显示屏上出现她的内脏构造图，手术刀也在前方。

　　“确实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独特体验。”男人的嘲笑适时跟上。

　　韩冰怒目而视，看着就叫人心中生寒。为了让自己更加“安全”，韩冰对着镜子练过表情，还修习表演课。纯真的、威严的、平易近人的、凶神恶煞的。

　　算不得炉火纯青，随着阅历的增加，也足够唬人。

　　看男人身子连连后退的样子，韩冰气场全开，她拿起手术刀，对着屏幕认真地在腹部比划，一圈过后，她似乎做好决定，对准位置，用力一切！

　　第一次使用手术刀的她格外生疏，锋利的手术刀一下子嵌进肉里，使得她表情扭曲。当刀子被拔下来的时候，血液顿了片刻，才淙淙而出。

　　韩冰缓了片刻，手术刀第二次切开皮肤。这一回，她的动作熟练不少。

　　男人见状，神情焦躁不安，他显然害怕韩冰先脱困出来，然后让他在折磨中死去。

　　他尝试着用力推脚下机关，这个有些类似于健身器材，需要一定的力气。当脚下用尽力气的时候，舌头处机关同时启动，阵阵拉扯感随着脚下力道增加而增加。

　　眼看着对面之人已经下去第二刀，当下一发狠，脚下猛地用力，这一次居然丝滑至此，推出去老远！

　　巨力来袭，将他的舌头狠狠拉长，细细密密的神经将疼痛全部传入大脑之中，蜂拥而至，连绵不断。

　　“啊，嗯，哈。”

　　断断续续呼痛声与旁边韩冰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

　　他咧开嘴，拉长的舌头显然说不出清晰的话来，“我，肯定比你快。”

　　韩冰没有说话，只是手下动作更加干脆利落。

　　见状，男人心中一股气憋住，猛地从脚下喷发，舌头再次被长长拉起，强烈的痛叫他本能地停下来，缓一缓，继续下一次。

　　如此这般，男人舌头迟迟未断；韩冰找不到肾脏位置。

　　红色在室内蔓延，两个人类“比赛”自残，如此奇诡。

　　终于，男人先挺不住倒下，舌头是那么重要的部位，又在他不轻不重地折磨之下，终于到达极限。

　　而韩冰，看似流血不少，实际都在控制之内。

　　男人临死之际，终于明白对方的意图，分明就是故意刺激他，让他被折磨致死！

　　他睁大双眼，一张嘴就是满口的血，从那边一直流到这边，他的舌头已经断如破布，应该是说不出话来的，但依旧有声音发出，清清楚楚地传到耳朵里，“韩冰，你这种诬陷别人的人，不得好死，我，我等你。”

　　韩冰冷眼看着脚下，那人的血依旧淙淙流淌，好像他没死、血液也不会凝固一样。

　　双脚向右边努力移动，避开她自己的或者男人的血液。

　　她这才开始思考，是等着有可能到来的救援，无伤离开，还是自己舍弃一部分器官，换取整个人的自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