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夜旅社 [无限]》陶善兮

45、变化

　　徐益谦上大学了。

　　他终于离开高中，离开封闭，去往一个传说中更加开放、包容的地方。

　　但这里，好像也不能包容。

　　男生觉得他娘娘腔、女生觉得他太好看以至于不去靠近，他依旧很孤独。甚至高中时期的场景在大学同样上演。

　　可是有人出现了，经典美救英雄。她确实很美，五官很美，眼睛很美。那里面很纯澈，没有因为他的窝囊而嫌弃或者厌恶；没有因为他哭鼻子而远离，他就好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这样的冷，甚至漠视，却让他心生欢喜。

　　他关注她，越关注就越喜欢，无法自拔。

　　她对他也是不同的，他出现时，他的目光会落在他身上，纵然没有感情。

　　于是，俩人就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

　　上大学、找工作，谈婚论嫁。

　　顺利成章、水到渠成。

　　当她身着红色新娘装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真的觉得这一刻美好得像一场幻境，如果叫他死了，他也只会遗憾没能多看她一眼。

　　可是下一刻，他就后悔了，或许死在前一刻才是最好的。

　　新娘掀开盖头，露出一张陌生的、青黑色的、可怖的脸。她用以往那种声音说，“徐益谦，你不是个男人，整日里哭哭啼啼，跟个女人似的，或许你就是个女人，你不配跟我结婚！”

　　他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最害怕的评价从她的嘴巴里源源不断，一根又一根的细刺深深钻入骨髓。

　　痛到麻木。

　　那样的欺辱与谩骂，只要不是从她嘴里出来的，他都可以。

　　只要不是她。

　　徐益谦呆呆地坐着，他已经从噩梦里醒来很久了，久到身上冷汗湿了干，干了湿，但每每想到梦里那一幕，他依旧忍不住浑身发抖。

　　他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是梦而已，那只是梦。

　　书乔不会那么做的，绝对不会。

　　在心里默念成百上千遍，他依旧无法说服自己。

　　直到他听到有人说，“乔姐还没醒，徐哥又是魂思不在，当真愁人。”

　　“书乔怎么了？昏迷？”

　　开口说话后徐益谦发现自己的嘴伤已被治好，也看到陈晶脸上的愕然，以及从她眼里映照着的自己。

　　气质颓然，面上沾上红色，嘴内的伤已好，肿胀依旧存在，凸出出来，像只鸭子。

　　确实，在陈晶看来，经过昨夜副本，变化太大太大。她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就离开副本不说，乔姐昏睡不醒，徐哥看着更是跟老了十几岁一样。

　　莫不是昨夜副本的关键词不是“相似”，而是“吞噬寿命”？

　　陈晶将事情简单地讲一遍，徐谨也在一旁补充，“我发现时间到了你们都没有醒过来，主要是陈小姐说没有危险，我才想办法打开你们的房间，发现你们昏迷。”

　　徐益谦动作顿了顿，他不确定同一层是否可以串门，但他可以确定低楼层到不了高楼层。尤其是书乔所在的二楼，除了书乔，其他人都进不去。

　　似是察觉到大家的疑惑，徐谨接着补充一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能串门，发现你们都去不了二楼，我就把闫小姐带出来，就在我的房间里。”

　　“另外，我也很喜欢闫小姐，我将追求她。”

　　徐益谦听了这话，有那么一瞬的生气，梦里那种真实感再次袭上心头，于是，努力压制住这种感情，淡淡说道，“我感谢徐谨的搭救之恩。我与书乔已经是男女朋友，请您自重。”

　　徐谨笑一下，“总是没有成婚的。”

　　当徐益谦看到闫书乔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的时候，心脏抽疼。

　　立刻回到房间里看他的收益，他现在钱也不多，而旅社提供的商品里，大多只有普通外伤药品，涉及灵异端的，几乎没有。且闫书乔身上没有外伤，更可能是精神层面的问题。可唯一的精神类抚慰药品也要九十九块，根本不是他能买得起的。

　　就算加上陈晶的也不够。

　　无力感瞬间涌上心头，他除了哭，什么都不会。

　　尤其是回到徐谨房间时，他看到书乔已醒，正与徐谨两个人说话。面上是他没有见过的笑靥如花。

　　他想，他做的那个梦，也许是预知梦。

　　怀着这种心情，他表现依旧，这是他最后的尊严。

　　因为这件事，徐益谦在整个交流环节都特别沉默。

　　书乔与新人们分享旅社规则、方法，那是飞扬的自信与活力，与从前的她大不相同。

　　是因为徐谨吗？一个从未相处过的人。

　　可也不无可能，一见钟情是存在的，就好像他自己。

　　只是在张宅最后究竟发生了，无人知晓。

　　徐益谦也暂时无心去听其他人对自己所经历事情的分析，他的一双眼睛都黏在闫书乔身上。

　　看她与徐谨明明就在避嫌，但行动间依旧是藏不住的熟稔，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他无比期盼今晚的到来。

　　第六夜。

　　生存提示：“选择”。

　　徐益谦醒来之后就发现不对劲。

　　他浑身都动不了！

　　尤其是嘴巴，细细密密的都是疼痛，每动一下，说不清从哪开始的，也或者从每个角落里都能延伸出疼痛链条，又与其他的链条形成正向反应，给予他放大的疼。

　　眼前一片昏暗，有什么东西挡在他眼前，让他些微能看到前面的东西，又不能完全看清楚。

　　似乎有一面镜子。

　　里头映照出一个全身都被铁质包住的人，只有脑袋，是被固定住，嘴巴部分，上下参差，黑色参杂，似乎被缝住了？

　　怪不得他这么疼。

　　不大一会儿，眼前的遮挡物开始张开，他能看到的夜更加清晰。

　　在他面前的根本没不是什么镜子，而是一个大屏幕，暂时没有通电的那种。

　　随着身体中一阵电流过去，让他浑身一麻，眼前大屏幕也滋啦啦地通上电，显现出4*5个方格，每个格子里都有一个人。

　　例如他自己。

　　并且每隔大约一分半钟，屏幕一阵闪烁，就会换一波人，由此可见，人数不少，甚至远远超过八夜旅社的房客，其他人，是鬼物假装的吗？

　　但很快，徐益谦的心思就被另一件事吸引过去，依旧开始重复播放的大屏幕里，他没有看到闫书乔！

　　莫非他们被分到不同的副本里？

　　徐益谦心中微微低落。

　　“各位参与者们，大家好。千百年来，人们都为了人性本【善】还是本【恶】而争论不休。于是就有了这么一个实验。你们每个人心中都有【恶】的那一面，那么你们能否亲手杀死恶念呢？做出你的选择。”

　　屏幕上的小方块消失以后，就出现个鬼面具人，说话电子音，颇有点熟悉的味道。

　　就像是他曾经看过的一个系列电影，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最后那句，“make your choice ”。这可不就是中文版吗？

　　按照《电锯惊魂》的设定，竖锯设置的机关都可以逃出去，前提是，要忍受身体上的疼痛。

　　就他刚刚看到的情况来看，他的逃生点以及疼痛点就在嘴巴了。

　　只是不知道他的提示是什么。

　　正对应着他的想法，屏幕上传来一个声音，“你喜欢一个女人，并与之定下名分，可她却三心二意，分明对其他人生出异心。其心不忠，其行可诛。那么，当你们二人只能选择一个的时候、她会选择谁呢？接受命运吧。”

　　话音落，屏幕上另一个角度的监控视频，是徐谨。

　　并且能从这个角度里看到他的一部分，由此可见，俩人是在同一个房间。

　　与他身上的束缚不同，徐谨的嘴巴没有被绑住，反而露在外头。但他的眼睛却被两个尖锥样的东西对准。尖锥快速旋转，发出巨大的声响。而控制着尖锥的机器距离徐谨双眼时近时远，声音也随之时近时远。

　　徐益谦想，如果是自己，在看不到的情况下，感受到那种威胁，并且永远不知道死亡在哪一刻到来，这种煎熬感，令人绝望。

　　但徐谨不同，虽看不到双眼，依旧是笑着的，是风轻云淡的，好似根本没有感受到威胁。

　　“你救了一个女人，并与之定下婚姻之名，可她心有不甘，与他人结成情侣，其心不忠，其行可诛。那么，当你们二人只能选择一个的时候、她会选择谁呢？接受命运吧。”

　　听闻此话，徐益谦瞳孔地震。

　　订下婚姻之契，这么说，书乔她已经成婚？徐益谦心中五味杂陈。情感和理智都告诉他，闫书乔不是那种人，但《电锯惊魂》里的竖锯不会说谎。眼前的盗版竖锯，也就是鬼面，说的也应当为真。

　　徐益谦一颗心在沸水里上下起伏，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又怎么去做。易泪体质的他再次尝到了眼泪之涩。

　　这时候再看徐谨，徐益谦总觉得徐谨嘴角的弧度是来自胜利者的笑。

　　滴—答——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鸣笛，房间响起咔擦、咔擦的倒计时声。

　　屏幕里也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闫书乔。

　　鬼面让他们被闫书乔选择，可闫书乔本人的情况也不容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