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眼魔君[西游记]》七月在予

8、第 8 章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一百多年过去了，他终于可以动了。路迦照顾了他一百多年，说起来，他心里还挺感动的。
　　他发现自己能动了，却没有告诉路迦，反而让路迦继续给他喂东西。
　　他知道这样骗人是不对的，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其，他贪恋他的温柔，眷恋他手掌的温度。
　　他能动了之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没穿衣服，自从雷劫之后，他整个人就昏睡过去了，那时自己是蜈蚣形态，根本不在意穿不穿衣服。现在变成人形，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他身上没什么伤口，身体也比以前健壮了许多。
　　混迹人间之后，他慢慢发现了人的美丑，人确实分美丑。美有很多种，有柔弱如扶风细柳的，有热情如夏阳的，有俊朗如松的，而他自己庆幸自己当年化形的时候选了张人畜无害的脸，以人的审美来看，就是陌上谁家少年的一款，而昴日星君……
　　他在这一百多年的时间里日日观察昴日星君，愈发觉得昴日星君乃世间少有的美男子，温润如玉，风度翩翩，那举手投足的气韵叫人日思夜想。绝对是只能天上有，人间罕见的容貌。
　　怎么以前他在昴日星君神殿的时候没有发现对方是如此俊美非凡呢？
　　他有些懊恼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傻。
　　*
　　路迦这一次没有拿包子，而是拿了一碟鲜花饼。
　　“今天不吃包子了吗？”他睁着单纯的双眼问。
　　“不吃了，给你换个口味。”路迦坐在床边，他拿起一块饼，“张嘴。”
　　吴煜棐张开嘴，对方的手指先摸摸他的嘴在哪里，找到位置后另一只手才捻起一块鲜花饼放到他嘴边。
　　他没有咬下去，因为他在发呆，对方的手指此刻正按在他唇上。
　　“怎么不吃？”
　　“星君，你先把手指挪开，我怕咬到你。”
　　“无妨。”
　　吴煜棐咬了一口鲜花饼，有点甜，还酥酥的：“好吃，这是曼珠沙华做的？”
　　“嗯，我做的。”
　　“星君，你太厉害了！”
　　“你试试看，可以动了吗？”
　　吴煜棐假装用力地动了动：“还不行。”
　　“这么难恢复吗？”
　　“星君，你以前遭遇过雷劫吗？”
　　“嗯，那时候我并没有受多少伤，也不像你这般重。”他其实没经历过雷劫，但为了不解释这么多，他就随口胡诌了个谎话。
　　“大概是我太没用了，没有好好修炼，这次恢复之后，我一定会去山里好好修炼，争取早日飞升。”
　　“嗯。还要吗？”
　　“要。”
　　路迦又拿了一个鲜花饼放在他嘴边，他依然蒙着眼，不能看到别人的身体，娘亲预言如果看到别人的身体，不仅自己会受伤，也会给对方带来祸患。
　　“星君，你长得真好看。”
　　路迦听到对方的话，拿着鲜花饼的手顿时僵住了。
　　“星君，怎么了？我说的是实话，真的，你是我见过的男子中最好看的一个。用凡人的话来说就是龙章凤姿，玉人无双，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他本想再继续多想些凡人的词语来夸他，无奈蜈蚣的记忆似乎不太好，他只想到这么多。
　　“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为什么？这好像不是什么坏话吧？你不喜欢听吗？你要是不喜欢听的话，我就不说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他不希望对方过分关注自己的外貌，凡人如何生情如何为情所困他太清楚了，最近的八仙吕洞宾和牡丹花妖就是一个反面例子。
　　见色起意，由色生情，情深成欲，欲化成执，执念起而心为囚，自此离坠魔之期不远。
　　“你在人间就学了这些么？”
　　“也不是，还跟他们学了如何做生意，他们哪里有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叫钱，既不能吃也不能穿，却可以买到一切可以吃可以穿可以用可以住的东西，是在太神奇了。而且更神奇的是，无数的人为了它甘愿舍弃生命和一切珍贵的东西，贪污腐败抢劫作恶甚至杀人放火，钱实在太神奇了，我的法术都做不到这个程度。”
　　“那是人自私的心魔产生的。”
　　“我按他们的规则跟他们做生意，其中一些还想欺骗我，不过我是谁，我可是妖怪，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诡计，所以反过来将了他们一军。”
　　路迦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了一个笑。
　　“星君，你笑起来真好看。”
　　“除了做生意呢？”
　　“我还做了不少好事，毗蓝婆仙人告诉我一句话：勿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我可是都记在心里。自那日从你神殿中离开，我就到了一片荒芜的兰陵城，救了一个孩子叫阿狗，后来道士说要收他为徒，我就让阿狗跟去了。我救了三只可怜的蜘蛛精。我有钱之后托人建了个育婴堂，专门收养孤儿，我还给你烧了很多的香。”
　　“我知道，我收到了。”
　　“星君去买花了吗？”
　　“买了，你之前说月落满地不好听，我去花神那里买了曼珠沙华和星汉灿烂。”
　　“星汉灿烂长什么样？我也好想看看。”
　　“真想看？”
　　“嗯。”
　　路迦伸出左手，掌心向上，渐渐了，一朵淡蓝色的花朵从他手心里长出来，花瓣是镂空的，一个个五芒星的形状在花瓣上闪着白光，这朵花共有九瓣，分为两层，上层四瓣稍微小一些，下层五瓣稍大。
　　淡蓝色的花瓣就像是把天幕剪下来缝缀成花一样，而花瓣上的镂空五芒星更像天上的星星。
　　“这就是星汉灿烂？！太美了！”
　　“我听说味道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吴煜棐看着花朵，吞咽了一下：“它太美了，我舍不得吃。而且我刚刚才吃完鲜花饼。”
　　“嗯，随你。”
　　吴煜棐忘了自己还在装木头人，直接伸手过去接过对方手中的花朵，捧在手心呵护。
　　“你早就能动了？”路迦的语气有些冷了。
　　“啊……我我我竟然能动了。”
　　路迦站起来，笑容消失了，脸上的温柔也被一脸的严肃取代：“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我回神殿了。”
　　“星君，别走！再陪我一段时间？”他拉住对方的手。
　　“我已经陪了你一百多年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在人间除了法术没长进，其他的可都长进不少。”
　　这一百年里，星君每日子时离开，值完日之后又继续回来陪他，风雨不改。
　　他低下头，有些惭愧懊恼自己欺骗了昴日星君，只是自己私心里确实舍不得他走。他死死抓着对方的手腕不放。
　　“放手。”
　　“……”
　　“我叫你放手，小妖。”
　　“……”
　　他还是不肯放，对方索性挣扎想甩开他的手，他心急之下将人往自己这方拽过来，对方没有站稳，再加上眼睛蒙着布条，倒在了他身上。
　　他的心狂跳不止。星君身体的重量完全压在他身上，他脑子一片空白！
　　“对不起，星君，我不是故意的。”他也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赶紧松手。
　　对方在他的胸前撞了一下，立即支起双臂，有些不知所措，他竟然直接卧倒在别人的身上。
　　吴煜棐鬼使神差地摘下对方眼睛上的白布条，只见路迦再看了他一眼之后立即闭上双眼，扭开头，他想起身，可是身体被对方双手抱住了。
　　“小妖，放手！”
　　“星君，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如果我说我看你会给你带来灾祸，你还愿意让我看吗？”
　　“我不信……”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对方的眼窝流出两道血痕。“星君，你眼睛！怎么流血了？”
　　“放开我。”路迦眼中的血滴在他脸上，他害怕了，赶紧松手。
　　“你你们成仙不是要经历情劫吗？你怎么过来的？”
　　“本星君生来就是仙躯，不需要经历飞升之苦。”他说完之后赶紧离开。
　　生来就是仙？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有人生来就是仙？
　　吴煜棐坐起来，他伸手指摸了路迦滴在他脸上的血，明明只看了一眼，为什么他的眼睛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穿了衣裳，出门，发现这里哪里是毗蓝婆仙人的住处？到处是荒郊野岭，只有一间靠法术维持的小木屋。门前有一个篱笆将木屋围起来，门口种着一片金色的菊。
　　星君，你为何要骗我？
　　他抬手摸在自己的胸口上，那么这一百多年来他倒在自己心上的圣水是什么？
　　走出了木屋的一刻，整座木屋轰然倒塌，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废墟。他看着倾颓的茅草，横七竖八的木头心中陡然升起一种很奇怪的情绪，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难道……这就是人的不舍吗？
　　他发觉自己越来越像人了。这是个好兆头还是坏兆头？他说不清楚。
　　*
　　下了山，他发觉人间有些不大一样了，跟他上次所见到的不太一样。这里的人都喜欢傅粉施朱，身上也有一种很病态的美感，追求风度。
　　同样是兰陵城，他为什么又来到这儿呢？主要是其他地方不如这里好听。而且他也比较熟悉这里，尤其是初三所在的道观离兰陵不远。
　　走在城中，熙熙攘攘的街道让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兰陵。
　　“包子！包子！卖包子哩！”
　　“你看你不好好读书，将来有什么出息！”
　　“大婶，你这菜也用不着那么贵吧！”
　　“就是这个价！你爱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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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听着这些世俗凡人的吵吵闹闹，心里感叹，他终究不属于这个世界。
　　再往前走，前面的府邸豪华奢侈，颇有他当年的风范。一个穷书生被人赶出来，一群家丁拿着棍子想来打他。
　　“住手！”吴煜棐喊。
　　“你从哪来的？不要多管闲事。”家丁问。
　　“你们为什么打他？”吴煜棐问。
　　“他欠了我家老爷的三两银子，不还就算了，还来骂我家老爷。”
　　“这样吧，他欠的钱我替他还，如何？但从此你们不准再找他麻烦。”吴煜棐从怀里拿出三两银子递给家丁。
　　家丁哼了一声：“小子，算你运气好，今日傍上了大爷。”
　　书生低着头作揖：“敢问先生是何人？今后若需要小生帮助，定以死相报。”
　　“吴煜棐，死就不必了，你走吧，我只是在积德行善罢了。”
　　“先生真是好人！这世代早已人心不古，先生还能积德行善真是令小生佩服。”
　　“你可有地方去？”吴煜棐问道，他已经太久没有在人间行走了，对这个朝代的事情不熟悉，需要找一个代理人。
　　书生摇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姓何名焉，字也。金陵人氏。”
　　“好，何也，你愿意跟着我吗？我在城东有一座祖传的宅子，想去翻新一下居住。当然，也不是白让你跟着，你帮我管理宅子，每月给你十两银子。”
　　“愿意。”
　　一路上，他又听何也讲了很多这个时代的事，何也的话里时常流露出了对世道不平的愤慨。大概就是官之子世世代代为官，贱民之子世世代代为贱民。
　　他想，这可能跟有人生来就是神仙是一个道理，昴日星君不需要经历九九八十一个劫难，也不需要经历天雷之苦，他生来就是神仙。
　　他似乎明白了一点，为什么奎木狼会对路迦怀有那么深的敌意。他在人间也大概听说了少许关于天界诸神的八卦。
　　最让他震惊的是毗蓝婆仙人是昴日星君的娘亲，奎木狼当年飞升时天雷差点把他劈回原形。其他的还有牛郎织女的故事，人仙不相恋，苦如牛女星。
　　他在城东的祖宅不过是一百多年前他舍不得卖掉的宅子，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走到宅子门口，吴府两个字早已被风雨锈蚀了，大门紧锁，门口的两盏大红灯笼都挂满了蜘蛛网。
　　他推开门走进去，何也有些惊讶：“先生，为何你这宅子舍弃了这么久？”
　　“祖上迁去了别处陇西，只不过现在陇西难以生存，所以我又回来了。”
　　“也是，当今世道混乱，还是兰陵比较安定。”
　　吴煜棐没有说话，他想，兰陵乱的时候，他也见过不少。
　　何也找人打扫，里里外外打理得不错，吴府很快又恢复了人气。吴煜棐继续操起了旧业，跟人做生意，这一次他卖的是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