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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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
明和王梁齐身着窄袖简装，镂空雕花的金冠束着头发。面前女刺客穿着一身藏青色紧袍，袖口、领口和腰带缀着明黄缎边，拱手向他行礼，“拜见主公。”
“何事？”
五年前朝中局势诡谲复杂，四下皆是暗流，又逢刺客闯宫劫人，吓得老皇帝彻夜惊梦。连她自己都以为汴京回不去了，可明和王心中有沟壑，手段了得，硬将此事盖了过去。
梁齐曾对她道：“若要实现大业，旁人我一概不信。”
她下跪道：“主公既从暗桩选中我，归泓此生定为主公鞍前马后，护主公周全。”
此后的几年间，梁齐逐渐崭露头角，显露出他隐匿多年翻云覆雨的本事，加之多年在外各方各地游走的见识，很快将朝廷和四方的局势稳定下来，得了老皇帝的赏识。
就在前几日，恭王树立多年的旗帜终于倒台，梁固下马。
“如今京中局势稳定，再没什么人能阻挡主公的路了，”归泓顿了顿，“臣想……去找她。”
“五年前在父皇寿宴上，打从你想拔出匕首的那刻起，我就知道那个画师在你心中不一般。”梁齐笑道，“你去吧。”
归泓叩首道：“多谢主公。”
回屋后，她身边的侍从道：“尊主让我跟着她，那姑娘自打进了荣城就再没出来，如今在一家叫作鸿燕楼的酒楼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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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时兴正在柜前敲算盘，听见六子对进来的人招待，随后把人引向了自己，道：“老板，这位客官说要找您。”
孙时兴抬头，见来人是两名细瘦高挑的女子，其中一个英姿飒爽，气度不凡，腰间一柄泛着青冷光芒的长剑，另一人看她的眼神十分恭敬，乃是一主一仆。
侍从上来问道：“老板可认识一位叫辛淼的姑娘？”接着未等他答话，便露出一大块银锭。
孙时兴瞠目结舌，指了指门帘，“她就在我后厨洗碗。”
“洗碗！？”侍从失声道，难掩讶异。
而那位携带长剑的女子，面色微凉，冷着神色二话不说便朝里走，剑柄掀开帘子往后厨去了。
辛淼将碗碟都洗净了，眼下又在跟那五口大锅较劲，搬着提着刷了半天，只觉得腰酸背痛，再使不出力气了。
她的风寒还没好，累得紧了就不停咳嗽。
“人生在世，何必较劲呢……”辛淼跟自己说，于是决定先换个活干，站起身来提着水桶，到后院把污水倒了。
一桶漂着厚厚油污的脏水泼出去，零星溅了点在手上。
这种事情在后厨太过常见，辛淼早就习以为常，连擦也懒得擦，毫不在意的直起身来，正准备走——
却忽然被一股极强劲的力道钳住了手腕，紧接着逼得她连连后退了几步，身体重重压在墙壁。
“——有话好说！”辛淼本能的用另一只手护着头脸，人还没看清就二话不说先道歉，“客官您最通情达理！小店若有照顾不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等小民计较……！”
并在脑海中飞速回忆，自己刚才是否泼到了人家。
答案自是没有。
于是她睁开眼睛，试探性的瞟了来的人两眼——这人着实漂亮，鼻梁高挺极了，唇形也特别好看，难得是个美人。
她挣扎了两下，这姑娘还抓着她的手腕丝毫未松，她挣不开，只得委屈问道：“这位客官，我哪里招惹您了吗？”
辛淼心说我就在后厨门都没出，能惹着谁啊……
来人不语，就这么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盯得辛淼心口有些微热，盯了半晌终于启唇说道：“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辛淼听着声音有些熟悉，将人认真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突然明眸惊喜脱口而出道：“大侠？”
归泓掏出一方软帕，将方才溅在辛淼手上的油污擦拭干净，却瞥见辛淼已经生满冻疮不堪入目的双手，不由自主上了些力道，“你的手怎么能干这些！”
这本该是一双执笔绘丹青的手……
这是画出名动京城的美人图，且五年来盛誉不衰的手，本该墨香萦绕，葱茏细腻，不染阳春水。
冻疮擦得狠了，便渗出血来，生疼。
辛淼缩了一下手臂，“……疼。”
归泓松了力气，将她放开了。
辛淼揉着微微泛红的手腕，眼眶有些湿，认出人后就更加委屈了，“大侠可不能怪我没认出来，你此前见我一直都拿黑巾蒙着面，我哪知道你下半张脸长什么样子啊！再说了，这都五年过去了，人总是会有变化的……”
归泓打断她道：“我有什么变化？”
“你……”辛淼短暂地瞟了她一眼，又赶紧把目光收回来低头道，“眼神里的杀气更盛了……还有！”她举着手腕晃，“力气也更大了！捏的我疼死了！”
归泓抱着臂，静静的看着她。
锅洗到一半还在木盆里泡着，她没工夫跟刺客大眼瞪小眼，扭头回去将它洗净了，洗完累得够呛，试了几次怎么也抬不到木架上去了，靠在一边不停咳嗽，揉着腰犯愁。
“我来，放哪？”
“木架上。”
于是归泓在辛淼震惊到匪夷所思的目光中，轻而易举的单手将锅提了上去，凝视着她，“你是不是落下伤了？”
辛淼摆手，“不碍事。”
“跟我走。”
辛淼却往后躲了一步，“不，这是我工作时间，怎么能擅离职守，再说我们老板对我真挺不错的，更不能偷懒……”
话没说完，孙时兴和侍从便进来了，刚好听到辛淼在夸他，顿时感到颇为欣慰，“小淼，这些人你可认识？”
辛淼微愣，眼神在来的人之间环视，“认识，她是我的旧友。”
“既然认识，就跟人走吧，不扣工钱。”孙时兴乐颠颠的向辛淼露出兜里的银锭子——这枚银锭抵得上她洗半年的碗了，辛淼顿时哑口无言。
等孙老板离开，辛淼才摸了摸鼻子，悻悻笑道：“大侠你可真有钱……这几年上哪打家劫舍行侠仗义去了，不过你这也算劫富济贫了哈，哎，你就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哪天也济济我……”
“——医馆？”
辛淼看着人来人往的门面，满头雾水，“为何要来医馆？”归泓抬脚便往里迈，辛淼只好跟上，继而突然后知后觉道，“大侠，该不会是你哪受伤了吧……”
归泓没搭理，直接把人往诊台上一按。
“大夫，她手上的疮还能去掉吗？”
郎中细看后，开了方子。
“这两副药，一副内服，一副外浸，每日晨、午、晚各浸泡两炷香，半个月应当就能见成效了。只不过姑娘，生了冻疮的手此后每年都有可能再生，逢寒冬腊月便要格外注意，沾水后要尽快擦干……”
郎中说啥辛淼没怎么记住，只不过流水一般的银子花出去，可把她痛心疾首坏了。
“大侠，其实这疮生着没什么，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你实在不用为我花这么多钱，将来我可还不起……”归泓猛地看了她一眼，刺客眼里全透着冰，看的辛淼顿时封口，其余肚子里的话全部转换为一张极谄媚的笑脸，“……接下来去哪？”
京西客栈是荣城另一家酒楼，此时正值晚饭的时间，店里好不热闹。
店小二热情招待两人入座，归泓要了一壶温酒，继而看向辛淼，“点菜。”
“我？”辛淼指着自己鼻尖问，照理说应当是谁买单谁点菜，这顿饭显然是大侠买单，因为辛淼根本买不起单。可辛淼无从推断这刺客喜欢吃什么，只能就着自己口味点，“一道溜鸡丝，一道清拌蟹肉，再来一个三鲜木樨汤。”
归泓将剑从腰间解下，搁在桌上，拿过酒壶给自己斟了杯酒，递至唇边一饮而尽。
辛淼看着她自斟自饮，也伸手去够那酒壶，却被归泓一筷子敲在手上，“生病还喝酒？”
辛淼委屈，“这不是看你一个人喝酒，想陪陪你嘛……”
归泓丢给她一只茶杯，“喝这个。”
“大侠，你若想请我吃饭，那还不如在鸿燕楼呢。虽然我在那洗碗，有那么些许尴尬，但好在我脸皮足够厚呀，”吃到一半，辛淼突然由衷感叹道，“说实话，这家饭菜真不及我们孙老板做的好吃。”
辛淼说得来了兴致，“我们老板独创了一道菜，与别的菜都不同，相当不同凡响，上次六子偷给我尝了一点，我都没吃够！”
“明天吃。”
“明天？”
明天你还在啊……
辛淼眼神复杂的看着刺客，“大侠，你来荣城究竟是来干嘛的啊？总不会是专程来找我吧。”
归泓放下碗筷。
一时间，空气似乎很安静，酒楼的吵闹也与她们无关。
归泓其实有一肚子问题想问。
比如你的毒怎么样了。
她其实很想多了解一下噬心蛊这种毒，究竟什么契机会引起毒发，蓝颜玉死的那天她实在没怎么看明白，是因为过度悲伤？似乎是和情绪有些关联……
再比如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起过……我……
但她问不出口。
因为很显然——这些年只要听到与噬心蛊有关的消息，她丝毫不放过，她对于辛淼的感情在这五年中日积月累，可是辛淼却用这五年的时间将她淡忘了。
刺客归泓的出现，对于辛淼而言无异于是一种打扰。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