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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一层秋雨一层凉。有人悄然而来,有人悄然离去。伴随着落叶的泛黄,我们也安然步入大四的生活。无边的压力如泰山压顶,同学们见面打招呼也带着伤感,眼角的忧郁欲盖弥彰,大家都知道,见一面少一面了。
      同学们都忙着找工作,要么穿梭于各种招聘会之间,要么拼命报名各种考试。莫恕己一点都不慌不忙,也许在他看来,菲姐就是他的小金库,是他的靠山。许尽欢沉浸在新欢的甜蜜之中,心无旁骛。他俩如此松散,我也没理由不松散。
      “宁嗣音和她男朋友分手了!”楚初见告诉我一个坏消息。
      “为什么?”
      “她男朋友说他们不合适。他们都好了三年多了,他现在说他们俩不合适!我们最看好的就是他们俩了,她男朋友已经毕业有两年了,在省城一家国企上班,工作稳定,收入可观,前途可期,宁嗣音打算为了他留在省城工作,现在马上要毕业了,他突然提出分手!我觉得,并不是他们俩不合适,而是她男朋友找到新欢了,要么就是他男朋友腻了。感情是不是会慢慢的变淡了?”
      “不会的,你要相信,这世界上,还有永恒的爱情。”
      “我不相信。人是会变的,爱情也是会变的,也许爱变得更深更浓,也许变得无影踪……两两相识,又两两相忘,真不知有什么意义……”楚初见用难过而低沉的声音说道。
      “不说了。来抱一下。”
      我张开双臂去拥抱楚初见。楚初见在我怀里哭泣。
      寒假匆匆而来。
      许尽欢当着我和莫恕己的面说道:“我决定了,这个寒假我要向赵艳文求婚,如果求婚成功了,那么毕业典礼就是我和赵艳文的结婚典礼!”
      我和莫恕己面面相觑,齐声道:“真的吗?”
      许尽欢道:“看我像说假话的样子吗?嗳,我有个提议:我们仨一起结婚吧,就在毕业那天!我们办一场别开生面的集体婚礼,怎么样?”
      他的这个想法,简直疯狂。
      莫恕己道:“经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想和秦明月结婚了!毕业就结婚,还是三对新人一起结婚,确实很特别。我赞成!”
      对此,我心里是很犹豫的,我隐约觉得楚初见是不会同意的,因为她爸爸病重,她一心一意想照顾她爸爸,是不会因为其他事情分心的,好几次想对她表明,但想想又作罢。
      寒风习习,肃杀了鲜花绿叶,也肃杀了人们的激情。寒假里,楚初见选择回家照顾父亲,我问她,伯父的病情是否有好转?楚初见回答我:还不是老样子。
      这个冬天,特别寒冷。
      寒潮逐渐褪去,迎面而来的风中夹杂着一丝丝暖意。春天来了。
      伴随着春天的脚步,毕业季也悄然而至。这是一个灰色的季节。
      许尽欢从来不会感到悲伤,只见他手舞足蹈地对我们说:“我和赵艳文的婚事已经敲定了,并且测好了日子,就是毕业那天!”
      我和莫恕己只当他是开玩笑,不与理会。
      许尽欢又道:“我已经把请帖都写好了。”一面说着,一面拿出两张请帖来,发给我和莫恕己。我打开请帖,这请帖绝不是假的,落款是许尽欢、赵艳文。日期为七月七日,正好是毕业那天。看来许尽欢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我和莫恕己先是惊讶,接着是惊喜。
      许尽欢继续道:“到时候我要邀请所有的老师和同学参加我们的婚礼,一定要搞得热热闹闹的。我想好了,我和赵艳文穿着结婚礼服照毕业相——对了,你俩带女朋友见过父母了吗?到时候我们仨一起结婚吧?”
      莫恕己道:“我和秦明月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我说:“楚初见的父亲病了,这个时候,也不好提结婚的事。”
      许尽欢说道:“不急,那到时候你俩来给我当伴郎吧。我大喜之日,你俩一定要给哥好好见证。”我和莫恕己异口同声道:“那必须的。”
      莫恕己的电话响了。莫恕己连忙在嘴边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示意我们安静,然后跑到厕所接听电话。我和许尽欢对望一眼,料想又是菲姐打来的电话,只有菲姐的电话,才能让莫恕己不便在大家面前接听。
      莫恕己接完电话,变得垂头丧气,厌恶地道:“这个死老太婆,天天盯着我,真是烦死了!”
      我对莫恕己道:“马上就要毕业了,你还不赶紧收手?”
      许尽欢道:“菲姐就是个马蜂窝,如今被莫恕己捅了一刀,她岂会轻易饶了莫恕己?”
      莫恕己冷笑道:“我不过是菲姐的一个玩物,哪天她要是玩腻了,则会毫不犹豫地把我踢了,就像踢皮球一样,因为她很快就可以找到第二个、第三个……”
      我劝莫恕己道:“你还是趁早悬崖勒马吧,毕竟抱着一个马蜂窝,迟早会被蜇到的!”
      莫恕己笑道:“我心里有数。”他笑着走了,说是菲姐等他一起吃饭。
      到了晚上,莫恕己回来了,他的面容扭曲而恐怖。我和许尽欢都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从来没见他如此颓丧过,忙问了一句:“怎么了?”
      “秦明月是个婊子!”莫恕己冷笑道。
      我和许尽欢都大吃一惊,面面相觑,忙问:“怎么回事?”
      莫恕己苦涩地道:“中午,菲姐带我去吃西餐。西餐厅环境高雅,布局轻奢。吃完饭,我尾随她来到收银台结账,另外一桌的客人也来结账,是一对男女,我瞟了他们一眼,感觉那女的好生熟悉,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定睛一看,脑袋呼的一声差点炸开了,那女的竟然是秦明月,只见她挽着那个男子的手,那男子的手搂在她的腰间。(我和许尽欢啊的一声惊呼)
      “秦明月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看到了我,她先是一脸茫然,继而目瞪口呆,然后赶忙把挽着男人的手缩回去。
      “我忍不住扫描了一眼秦明月旁边的男人,四十啷当,胡子拉茬,肥头大耳,大腹便便,邋里邋遢,他如此模样,是我见过的所有男人里面最龌龊的,没有之一!
      “我的目光又回到秦明月身上,心里乱得什么似的,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脑海里闪现出无数的问号。其实,我已经猜想到了什么,却还在自欺欺人的不愿相信。
      “我痴痴地遥望着秦明月,想问她这到底怎么回事,还没来得及开口,菲姐早已指着对面那男人破口大骂:你个不要脸的,竟然背着我找了这么个小妖精!你说,你和这小骚货开始多久了?(我和许尽欢大吃一惊!)
      “我当时也是大吃一惊,只见菲姐目眦欲裂,恶狠狠地瞪着对面那男人!对面那男人也勃然大怒,指着菲姐大声呵斥道:贱货!你不觉得丢人,我都觉得丢人!你不也背着我找了这么个小白脸吗?你们俩搞在一起多长时间了啊?
      “我真想找个洞钻进去!原来菲姐和那男的居然是夫妻!(许尽欢道:我靠!丈夫出轨,妻子出墙!)
      “菲姐和那男人毫不顾忌地在餐厅里对骂起来,如炸开的锅,噼里啪啦的。秦明月掩面跑出了餐厅。我追了出来。秦明月跑进一条僻静的巷子里,停下,背对着我。我在她身后停下,看着她的背影,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飘飘然。
      “我先开口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明月轻微啜泣着,突然吼道:我妈全身都瘫痪了,我不想我妈后半辈子都是植物人,我要想尽一切办法挽救我妈!
      “这下,我不得不面对那个我不愿相信的事实。我呆呆地看着秦明月模糊飘渺的背影,我的心里面一阵空荡荡的难过。
      “我说:你不就是缺钱嘛,我们可以想其他办法呀,你这个样子,我想你妈就算痊愈了也不会原谅你。我要是你妈,宁可在轮椅上瘫痪一辈子!
      “秦明月冷笑着说道:我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可你知道我妈做一次化疗需要多少钱吗?三万!再说了,你能有什么办法?你还不是靠出卖身体来赚钱吗!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我说:我做这一切为了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
      “秦明月冷冷地说:为了我?我可没要求过你,也不可能指望你!不过是你自作多情罢了!
      “我真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总感觉自己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噩梦而已。
      “末了,秦明月说道,莫恕己,我们分手吧,你给不了我想要的。”
      莫恕己说完了,长长地吐了口气,整个人扭曲着。
      我和许尽欢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我不由想起了刚入学的时候,秦明月是一个单纯无邪、清秀脱俗的女孩,而如今,她已经被世俗的现实摧残了本质,简直判若两人。想到此,不禁一阵唏嘘。

      几天后。莫恕己接到了菲姐的电话,她约他晚上一起吃个饭,老地方。
      我和许尽欢很替他担心,劝他别去了,可莫恕己无所谓的笑了笑,然后径直去赴约了。
      夜深人静。莫恕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我和许尽欢忙问:“什么情况?”
      莫恕己没精打采地道:“菲姐把送我的宝马车要回去了。”
      “那车本来就不是你的,这是物归原主。况且,那宝马车也不一定就是菲姐的。”我说。
      莫恕己自嘲道:“我还天真地以为,菲姐是真心把车送我了,那样的话,就算菲姐离开了我,我把车一卖,好歹也有个几十万,有了这一桶金,我可以创业,可以做我想做的事。唉,我太天真了。”
      许尽欢道:“醒醒吧,你还年少,踏实做人,大可作为。”
      莫恕己又道:“菲姐和她老公离婚了。”
      许尽欢道:“这也是迟早的事。我看这对夫妻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了,注定要分开!”
      莫恕己继续道:“菲姐告诉我,她明天就要回东北老家了,这地儿也没什么可好留恋的了……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有点哽咽。
      “她还告诉我说:她和她丈夫钱兴旺生有一个儿子,现在已经十岁了,如今离婚了,她想要儿子,可是儿子选择了跟姓钱的一起生活,因为那姓钱的有钱!现在可倒好,家没有了,儿子也没有了!辛苦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弄得自己一个人灰溜溜地回老家,这块老脸真不知往哪儿搁……
      “说着说着,她伏在桌子上哭了起来。我静静地看着她在我面前哭泣,忽然觉得她好生可怜,但,我却没有任何话语想对她说,她不值得我同情。
      “菲姐继续说:她和姓钱的在大学里面就认识了,毕业后俩人毅然来到南方,徒手创业,白手起家,也如愿赚到了钱,买了房子,有了孩子,为了孩子的成长,她不得不当起了全职太太。为了赚更多的钱,姓钱的应酬越来越多。久而久之,他对她越来越冷淡,偶尔回家过夜,她和他睡在一张床上,他也不碰她。每次都是她主动和他亲热,结果被他不耐烦地一把推开,他总推说他累了,然后自己跑去沙发上过夜!
      “她还以为姓钱的是真的累了,毕竟生意上的事都是他一个人扛,晚上又得忙应酬。她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忍住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在无数个漫漫长夜里,只有面壁叹息……
      “四年前的一个深夜,姓钱的醉醺醺地回来,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扶到床上,他迷迷糊糊的,嘴里咕咕哝哝、反反复复地念念有词,她凝神细听,那是一个名字,一个女人的名字。
      “她当时瘫坐在床边,望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她知道,姓钱的不是累了,而是在外面有女人了!这么多年来,一直忍着,不敢捅破这层纸,毕竟,她是女人,在生活面前,已经没有太多的能力了。但是,她不能就这样任由姓钱的欺负,凭什么他可以在外面风流,她却要在家独守寂寞。她心有不甘,她决定改变自己的生活,勇敢寻求幸福!于是,她开始频繁出入酒吧、夜店,寻欢作乐,放浪不羁,然而,□□的欢愉并不能满足精神上的刺激,在朋友的介绍之下,她来到了曼陀罗酒店,她无比惊奇地发现那是她梦寐以求的销魂的地方,是女人的天堂,于是她开始混迹于曼陀罗酒店,最终觅到了我这头猎物……”
      莫恕己说完了,黯然神伤。
      “莫恕己和秦明月分手了。”我告诉楚初见。
      “为什么呀?”
      “一言难尽。楚,我们会分手吗?”
      “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可是,我不知怎么,心里好怕……”
      “怕什么?”
      “怕你离开我……”
      “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再患得患失?”
      “我知道这样不好,我发现我突然不了解你了,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想得到什么?我经常感到纳闷。你也知道,我根本就不奢望什么,我只想能够一直陪在你身边,和你在一起!”
      “我想得到什么?其实我也没什么奢望的,只要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无论快乐、悲伤的时候,都能有个温暖的肩膀让我依靠,无欲无求、简简单单过完这一生就知足了。”
      “我总是很没用,连你这么简单的要求都满足不了,我……”
      楚初见用手堵住了我的嘴,不让我说下去,然后她把脸靠在我的胸脯上,轻声说:“我更喜欢现在的日子。过去的我们不再提,未来我也不愿去想。我只知道此刻在你怀里是幸福的,快乐的,我相信以后的日子也是一样幸福、快乐。我俩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一对,是吗?”
      “是。”
      我们来到了樱花道。道路两旁尽是茂盛的樱花树。此时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火红的樱花挂满了枝头,路面落满了花瓣。不时有花瓣飘落,仿佛下起了花瓣雨。放眼望去,一条道路上尽是红白相间的樱花,给人一种浪漫新鲜的感觉。
      我抱住了楚初见,任樱花瓣缓缓飘落我们的头顶。楚初见的头顶和肩膀上落满了樱花瓣,就像一位被洒满鲜花的要出嫁的新娘。
      “楚,你今天好漂亮!”
      楚初见在我怀里笑了,倾城倾国。
      “楚,如果这样下去,你会嫁给我吗?”
      楚初见只是笑了笑,笑容就像头顶的樱花般灿烂。
      我笑了。
      头顶的樱花放肆地盛开,我看见它们也笑了……

      夏天来了。
      曾经以为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要各奔东西。毕业前夕,噩耗传来:李光荣牺牲了!在一次抗洪抢险任务中,他为了营救河对岸一名被困的孩子,毅然决然蹚水过河,不慎被突发的洪水卷走,四天后,人们在下游发现了他的尸体……听到这消息,我们悲伤得不能自已。
      我找到了楚初见,一见面,我就紧紧抱住了她,我怕死亡会将我们分开,死神就在我们身边,并且随时会对周围的人下毒手,招招致命。然后我和楚初见手牵手在校园里散步。我喜欢这样牵着楚初见的手在校园里散步,这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之一。然而,我心里总是莫名地伤感,害怕这样的好时光不会长久。所以,每次牵着楚初见的手,我都会抓得紧紧地,手心里全是汗!我就怕万一一松手,楚初见就会离开我,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渐行渐远,渐行渐远……

      我回到宿舍时,天色已晚。许尽欢没在宿舍,估计又去约会了。
      过了好久,许尽欢气急败坏地回来了,表情扭曲。他重重地把宿舍门砸上,颓丧地坐在凳子上。我和莫恕己看在眼里都很诧异,忙问了句“怎么了?”
      “我和赵艳文分手了!”
      我和莫恕己都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道:“为什么呀?你俩不是要结婚了吗?”
      许尽欢长长地叹了口气,满脸的悔恨,道:“因为夏真。赵艳文和夏真是好闺蜜,她知道了夏真的死是因为我,于是认定我是渣男。”
      又道:
      “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不可能了……我老家亲戚喜帖都发出去了,可是现在说分手就分手,我这脸真不知往哪儿搁……”
      我说:“自作孽不可活。”
      许尽欢心里仍旧不是味儿,喊我们去喝酒。我本来不想去的,又怕他俩同病相怜,喝大了怎么办?有我在身边,好歹可以照顾一下他俩。我便同意了。
      到了晚上。我们仨便去找酒吧喝酒。酒不醉人,人自醉。我们仨从酒吧出来时,已是深夜。踉踉跄跄,走在空荡荡的马路上,莫恕己感叹道:
      “我曾经一度认为只要两个人相爱便能天长地久!殊不知相爱和长相厮守全然是两码事。说有情人终成眷属,等爱人悄然离开了,才明白这个世界是多么的现实,爱情在金钱利益等种种诱惑下,是那么不堪一击!什么天长地久,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都他妈是一句不痛不痒的冷笑话!”
      许尽欢道:“其实,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渣男,可是,你们知道吗?我心里一直只有一个女人,虽然我和她只见过一面,但是,我永远也忘不了她。她如水一般温柔,亦如火一般炽烈;彷佛万里无云的天空般纯净,又仿佛繁星点点的夜空般隐忍;她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荷花,是无人敢攀登的雪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星辰大海。她叫顾念昔。”
      我说:“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去追求顾念昔?”
      许尽欢说笑道:“有些人,可远观不可亵玩。”
      我想到了楚初见,不知她此刻是否安好?一想到楚初见,便倍感寂寞。关于爱情,心里是十分不确定的。
      我们路过曼陀罗酒店,酒店门口那块硕大的霓虹灯招牌在夜色中闪烁着,十分耀眼。莫恕己停住了脚步,凝望着那块闪烁的霓虹灯招牌,脸色忧郁,泪如雨下,长叹了一声,冷笑道:
      “有谁能够知道,我曾经在这里面留下了多少悔恨,忍受了多少耻辱,洒下了多少泪水?有谁知道我的心酸,有谁能够明白我的苦痛?此刻,想哭都怕失了礼……”
      我拍着莫恕己的肩膀道:
      “都过去了。当初你也是为了伟大的爱情,不应该感到悔恨!”

      星期天晚上,我和楚初见在师大门口一家小旅馆□□之后进行了谈话。我们都知道这场谈话终须要到来,我们之前一直在回避。
      “马上就要毕业了,你打算怎么办?”我问道。
      “我要回家工作,方便照顾我爸爸。”楚初见轻声说。
      “我们怎么办?”
      “我不知道。”楚初见默然了一会,柔声说道。
      “要不这样,如果你愿意,我们都留在省城吧?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说好的了吗?虽然省城的节奏很快,压力很大,工作也难找,但是,只要我们肯努力,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我知道,这事不容易,不过,我们还年轻,我们能够做到的。”
      楚初见认真地摇头。“你知道的,我爸爸病情越来越重,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之前已经亏欠他太多太多,我只想在他有生之年多陪陪他。”
      “那么是不是我们就这么结束了?”我心里隐隐作痛。
      “我也不知道。你是爱我的,我也是属于你的,假如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我也不会在爱上其他人,因为我一直都只属于你。”
      “那我跟你去吧,我有的是力气,我有信心,我也不怕苦不怕累,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无论做什么,无论在哪里,我都愿意。一生就这么一次,让我们做自己喜欢的事吧。”
      “你知道的,我来自一个边远小县城,幽静秀美,却也封闭,与世隔绝,那里有户籍限制,你一个外地人到那必定处处碰壁。我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咖啡馆见面的时候,你说,如果可以选择,你愿意做那只飞鸟,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翱翔。你是对的,这也是你想要的。我知道,你就是那只飞鸟,我也愿意你是这样的。哪怕你所在的不是自由自在的天空,哪怕是风雨交加的海面,还是光怪陆离的夜晚,我也要你自由自在地翱翔。可是和我在一起,你就不一定能这样做。那我会愧疚的,我是有责任的。
      “当然,你也可以强迫我留下来,留在省城一起工作,一起生活,我爸爸也不一定非要我时时刻刻陪着他,照顾他,我爸爸也不光我这个女儿,他还有我哥哥,可我心里怎么忍心扔下他,我不能抛弃我自己的责任,我不想多年以后,回想起来后悔莫及,当初为什么不多陪陪他。我不想爸爸在别人的闲言碎语中度过余生,别人会说,看,这人养了一儿一女,最终老了也没个人来照顾,没人在身边陪伴。我也想和你在一起,也想留下来陪你,不过你别让我这么做,我怕那思想负担会使我改变,变成另外一个女人。我也知道你不会这样做,你是能够理解我的。”
      “那我们怎么办?”
      “我不知道。”
      “楚,哪怕我们真的不可能在一起了,我也要让你知道,你完整了我的人生。我爱过你就足够了,偶尔想起你也就够了,至于,你是不是我的,能不能拥有,在不在一起,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
      我们这场谈话,最终不了了之。那天夜里,我们长时间抱在一起。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毕业典礼如期在礼堂里举行。毕业生们怀着沉重的心情参加。我坐在礼堂里,回想起过逝去的日子,心里难过的不是滋味。毕业典礼开始了,首先给我们观看了一段视频,荧幕上出现的画面竟是我们第一天入学时的场景,所有新生被集中在一起,全体立正,鸦雀无声,这时一个穿着警服的姽婳女子走了出来,来到队伍正前方,一双鹰眼缓缓扫过眼前的方阵。那姽婳女子正是杨宛如。那是杨宛如第一次和我们见面,第一次跟我们讲话。当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许尽欢就站在我的旁边,那时候的许尽欢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根本想不到这四年来,会和他结交下如此深刻的友谊,经历这么多事情。接下来讲述的是我们军训的模样,站军姿、走队列、武装越野跑……看着往昔在荧幕上重演,心里不胜感慨。白驹过隙,眨眼间,四年过去了,自己还是四年前的自己,一点儿也没有改变,还是那么的幼稚无知,如今要踏入社会,竟然学无所成,两手空空。
      四年的时光,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从我们身上流淌而过。
      许尽欢忽道:“快看,我在上面呢!看到没?嗳,何去从你也在,看到了吗?还有莫恕己!”
      我说:“看到了。”
      莫恕己说:“看到了。”
      许尽欢又道:“快看,李光荣!看到没有?”
      荧幕上的李光荣穿着一身迷彩服,背着一个行李包,微笑着敬礼。那是李光荣参军时,跟我们离别的场景。我想起了和李光荣一起度过的日子,是他给我介绍的楚初见,后来他离开我们投奔军营,最后听到他的消息却是阴阳两隔。想起这一切,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禁一阵伤惨。
      “我想念李光荣了……”许尽欢的声音有几分哽咽,让人听了不觉一阵心酸。
      有些人,一别就是永别。
      许尽欢道:“这四年,我几乎都把心思花在了女人身上,根本没用在学习上。好后悔。”
      莫恕己叹了口气,说道:“想想我这四年来,做了好多错事,走了好多弯路,现在好后悔,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一切能不能重来?人生能不能变个模样?”
      我安慰莫恕己道:“不要再为过去而懊悔了,抬头往前看吧。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这四年来,自己就像被困在海中的一页孤舟,楚初见就是我的风帆,如今毕业了,小舟也沉船了,风帆也折了,自己将要何去何从呢?在学校,我们就是襁褓中的巨婴,风雨不侵,一旦离开了学校,没有了庇护,我们唯有自食其力,关键是,我们还没来得及长大。
      不知不觉,不禁眼眶湿润,特想大哭特哭一场,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现场已有不少人泪流满面。

      毕业典礼结束后,我们仨买来了几瓶白酒,在宿舍里小酌一番。这是最后一次了。
      过去的我们,喜欢躺在床上,聊着说不完的各种话题,大部分是关于女人的,诸如某某女生的胸部有多大,有没有下垂、某某女生的屁股太骨感、某某女生的腿有多粗……烟头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今后,这种温馨的时刻不会再有了!
      明天就毕业了,过了今晚,大伙就要各奔东西,此次一别,不知今生还能不能见面?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忧伤。我们相对无言,若是往日这样的场合,许尽欢就是个话匣子,他最喜欢和我们吹嘘他过去的风流韵事,滔滔不绝。莫恕己最喜欢和许尽欢抬杠,许尽欢每说一句,他都要拆一次台。我总是和他们念叨我会不会和楚初见分手,他俩也最怕听我提这事。李光荣善于倾听,偶尔插一句惊人的话。如今,这是最后一次在宿舍聚会,大家反而没有了更多的言语,竟然不像往日那样欢快,轻松,洒脱!
      大家沉默了好一会,气氛压抑得我们快要喘息不过来。
      许尽欢忽然道:“来来来,都别苦着脸了,我们先喝了这一杯!”
      我们举起杯,狠狠地喝了一大杯。
      “明天就毕业了,大家有什么打算?”我说。
      莫恕己长叹一口气,道:“我这四年犯了好多错误,我想给自己赎罪,听说西藏是个净化心灵的圣地,我决定去西藏走一遭,希望此行能够洗刷我之前所犯的罪过!”
      “那你呢,许尽欢?”我说。
      许尽欢道:“我要回老家,开一家奶茶店,找一个自己心爱的人,结婚,生子,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的过完剩下的日子。”
      “那顾念昔呢?你不去找她?”我说。
      “她只适合在我的梦里出现。”许尽欢笑着说。
      “那你呢,何去从?”莫恕己看着我说。
      我叹了口气,说道:“何去何从,我不知道。”
      莫恕己安慰我:“年轻人,不可以沮丧,至少我们还年轻!”
      我举起杯,说道:“有你们真好!这四年我最幸运的事,便是遇到你们!干了这杯酒,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
      “干!”
      几杯酒下肚,我已有几分醉意,一想到别离,心中特别不是滋味,又想到了楚初见,不知道能不能和她一直走下去,未来似乎不再可期。如此想来,心里面有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慢慢升到喉头哽住了,此刻,真想像个孩子一样痛痛快快地放声大哭一场,但又不知为何哭不出来。
      莫恕己轻拍着我的肩膀,以示安慰,可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终于,我们仨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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