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人类轶事》郁基青桥

4、第四章 竹马竹马

　　“哔哔——”
　　文元的对讲机响了，打破了两个人有些沉寂尴尬的氛围。

　　“大哥？”
　　文元一看，是文唐的语音通话。这时候来电，怕是告诉自己晚上不要忘记参加那个传说中的江塔主的养子的接风宴。虽然说得好听是什么接风宴，其实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公开这位养子，也是明摆着告诉各方势力，未来主塔的继承人也会是这位养子，而不是老塔主的亲生儿子，也就是现任的副塔主江世友。
　　这位养子的身份瞒得很好，以至于众人连养子的名字，哨兵还是向导都一概不知。只能说江有生老谋深算，为自己埋下的这颗钉子究竟软的硬的，江世友怕是惴惴不安已久。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提防至此，江有生作为塔主，真是外宽内深。

　　瞟了一眼老神在在宛若神游天外的江央嘉措，文元还是没开免提。

　　“大伯说塔主已经决议将你的成人礼和那位养子的接风宴一同办了。大伯让我告诉你，不必多虑。”
　　文唐说得有些急，怕文元觉得此事不适。

　　“知道了，大哥放心吧。”
　　文元柔声回应，自然也清楚自家大哥担心自己。也很清楚大伯所说的顾虑是什么。

　　关掉对讲机，江央嘉措这才把脸转过来，面上还带着笑意，全然不在意自己刚才已经听得一清二楚。虽然没开免提，凭借S级哨兵的耳力，听不清才是低能儿。文元也是一清二楚，只是态度还是要摆出来的，他就是看不惯这人浪笑嘻嘻的做派。

　　“看来兄弟一会儿怕是有事了。正好，我一会儿也有事。今天与你一见如故，不如我们先加一下联络频道吧。”
　　江央嘉措仍是笑着，一口气说完因果无关联的话，直接掏出自己的对讲机，还拿着对讲机在文元面前晃了晃。

　　文元：……草

　　于是文元也鬼使神差地掏出自己的对讲机，没好气地说：“多少？”

　　“一零六五。”
　　江央嘉措语气轻快。

　　直到文元回到自己的房间都没想清楚自己怎么就同意加了那人的联络频道。虽说战场合拍，人格不匹配啊！

　　江央嘉措慢慢走着，脚步轻快，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藏族小调。

　　“唰——”

　　一道红光直接划过江央嘉措右耳，来的像是精神体，直取命门。江央嘉措轻轻一侧身，直接三步作两步蹬上墙，挥手一个银色袖箭射向昏暗的走廊尽头。只听闷哼一声，江央嘉措立刻判定此人方位，一个闪身便出现在攻击自己的人面前，毫不留情地扼住了黑影人的喉咙。一旁瘫软着被江央嘉措刚才顺手打晕的精神体，原来是一只蜘蛛，黝黑的肢干上挺立着猩红的粗硬刺毛。

　　江世友没想到自己会被按在墙上，本想试探一下养在外面的这个野种的实力，如果弱还可以顺手做掉。

　　“江世友，你可真是让我高看你了。”
　　江央嘉措没有一丝惊慌的神色，锋峻的剑眉微皱，蕴藏着锐利的黑眸斜睨着狼狈的喘不上气的江世友。早在10分钟前，他就已经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踪他，根据气息，是个A级哨兵。不用多想，江央嘉措已经鉴别出来身后的人是江世友。江有生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嗬呃，”江世友的脖子已经被勒出了血痕，刚才被袖箭射中的伤势更加严重，口中不断流出鲜血，
　　“你不过是个养在塔外的杂种，也配回主塔继承塔主之位？”
　　江世友阴森森地笑着，狰狞得像塔外的猪猡兽。

　　这些居住在高塔之上的权势子弟，究竟有没往塔外的世界多看一眼？方才和文元分开后，江央嘉措逛了逛塔内很多地方。所谓的圣所简直是纨绔子弟的育养中心，更不用说还有更多塔下百姓到死都没有见过的娱乐设施。
　　面前的江世友也是口口声声一句杂种，塔内权势已经腐朽到这种程度，江有生养了这么个儿子，也算是报应不爽，天理昭昭。江央嘉措深觉自己听了江有生的令回到主塔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有些计划，确实需要提前了。

　　“江有生养了你这么个儿子，”
　　江央嘉措松了手，利落地拔了插在这废物少爷胸口的袖箭，也不管这人鲜血喷涌。

　　“是他的福气。”
　　江央嘉措凉飕飕的话语像是冷箭，江世友被压得气喘不上来，只能瘫软在墙边，看着江央嘉措离开。

　　“咚咚——”
　　江央嘉措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后就直接推开了。

　　“嘉措，你来了。”
　　江塔主像是早就知道他回来，笑容和蔼地站着，张开双臂迎接他。江央嘉措点点头，象征性的抱了一下便立刻抽手。江有生也不恼，仍旧笑容和蔼。

　　屋子里不止江有生一个人。书柜前站着的应该就是那位主塔的智囊文琢野，一脸苦大仇深，横眉冷看着自己走进来。看来他就是文元的大伯了吧。文家世代出智囊，文琢野阴狠诡谲的威名名扬四分塔，怎么养出来文元这么一个看起来娇气的小少爷。
　　江央嘉措脑海里不可抑制地想起那人莹白地额头沁出的汗珠，还有拒绝他人爱意时不假思索地收回的指尖……自己竟然被一个有兴趣，这事情说出去科尔钦他们都不会信吧。

　　文琢野上下扫视着江央嘉措，暗自有几分满意。
　　同为哨兵，文琢野很能感受到眼前这个小子的危险程度绝对不低，连自己也隐隐有些抵触。

　　江央嘉措收起自己对着文元的那一副好不正经的玩笑做派，珍惜只言片语，凝字成金：
　　“文先生。”
　　然后微微点头示意。

　　“你一个人在塔外历练这么久，身上没有受什么伤吧。”
　　江塔主目如阳春，看着江央嘉措的目光也是遮不住的慈祥，眼神也是上下扫视江央嘉措的身体，怕他有什么伤口忍着没说。

　　呵……
　　好像是一声轻轻的嗤笑，但好像什么声音也没有。

　　“我很好，请塔主放心。”
　　江央嘉措低着头，声音冷冽。
　　他从进了这个房间开始，就没有过多的情绪表示，像是，像是——

　　“怨气不要太大。”
　　文琢野冷哼一声。

　　江央嘉措眼皮没抬动一下，说：“不敢。”

　　江塔主适时地插嘴道：“嘉措别太怪我让你在外历练这么多年，没事就好，身体没事就好。今晚的接风宴是给你办的，这时候不用想太多。接风宴嘛，高高兴兴的。”

　　“是。”
　　江央嘉措点头。

　　“这次的接风宴已经商议好和文元的成人礼一起办了，正好，趁这个机会，你们好好认识一下。你常年在外，很多年没回过主塔了，小时候的记忆都快忘干净了吧。还记不记你小时候抱过他，那时候他刚出生还没多久。”
　　江有生回忆起江央嘉措小时候的事，笑得更加慈祥，连带着一旁的文琢野听了，肃然的神色都松动了几分。

　　那时候他才几岁？才十岁，是刚懂事的时候，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己的养父，而自己是被江有生在战场捡到的失了双亲的遗孤。江央嘉措在主塔平静地度过了三年的时光，期间就有文家小少爷文元的出生。他虽然名义上是江有生的养子，实际上却是吃塔内百家饭长大的，和谁都不甚亲近。

　　那时候主塔是有很多残余势力的，并不是江家独霸天下。现在驻守华南塔的刘家，驻守华北塔的黑家，驻守西北塔的维姬家，以及驻守西南塔和主塔的文家，在塔内都是有势力残余的。并不是江有生心大，而是他刚掌控主塔，势力不稳，必须留下各个分塔实力的子弟，相当于质子。

　　江央嘉措在主塔待着的第一个年头，刘家最小的女儿刘卿卿出生了。刘文刀守在产房门口，捂着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江央嘉措很清楚刘文刀只是太紧张了。刘家向来富庶，刘文刀锦衣玉食养大的，行事作风也宛如上古贵族。但是刘卿卿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刘文刀如果想护着这么小一个孩子安稳度过这几年，其实很难。

　　因为维姬家留在塔内的是个疯子。
　　维姬琉京是维姬家主唯一的儿子，他是一个S级哨兵，十二岁就可以执行A级任务。之所以他是唯一的儿子，因为他把自己弟弟维姬璃京害死了。十岁的时候，维姬琉京让弟弟帮自己捡一下掉落在河边的对讲机，然后直接将维姬璃京推进河里，为了防止维姬璃京活着从河里出来，维姬琉京直接放出精神体曼巴蛇缠死了维姬璃京的脖子。听说后来哨兵和向导搜救的时候，维姬璃京的尸体上还有曼巴蛇的毒牙留下的咬痕。维姬家主虽然震怒，但还是想方设法把这桩丑闻掩盖下去，给维姬琉京关了禁闭。

　　一年禁闭结束，维姬琉京正好赶上了A级任务，维姬家主有意历练他，直接派了他去。文家也派了自家的第二个儿子文宋去。没想到文宋再也没回来。那一年，文元出生，出生的那一刻他的二哥文宋就失踪了。
　　维姬琉京说是文宋执行任务时走散了，没有看见他人影。文琢野怎么可能相信这种说辞，连文唐也无法相信。

　　江央嘉措也不信。因为他发现维姬琉京回到主塔之后，再也没有释放出来过自己的精神体。这说明精神体要么是受了重创在休养，要么就是在进化。
　　文宋怕是被维姬琉京的精神体吞了。

　　刘文刀也发现了这个事实。他从来未雨绸缪，整个主塔的情报网他都有参与，自然也根据蛛丝马迹推断出来真相。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

　　江央嘉措和刘文刀都很清楚这件事不能直白地告诉文唐。文唐是个秉公正直、性格躁急的人，一旦知道真相，怕是直接和维姬家撕破脸皮。但是不行。刘文刀只能刻意放出线索消息，江央嘉措配合他，花费了一年多，终于让文琢野得知了真相。

　　消息传出来时，整个主塔都颇为震动。中间经由江有生几番斡旋，最终以维姬家主流放了自己独子为代价结束了。

　　江央嘉措还记得他抱着那个孩子的触感，软软的，像一团小棉花。其实他当时只是看刘文刀抱得仔细，自己也顺手抱了一下。原来那个孩子就是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