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人类轶事》郁基青桥

3、第三章 江央嘉措

　　大厅——

　　江丽丽狐疑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江央嘉措，一个是抿着嘴的文元。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奇怪，如果说是认识，明显不可能。如果说不认识，两个人身后的精神体，一头藏狼和一头白狐，已经打着滚儿玩起来了。

　　“喏，你要换的烟。”
　　江丽丽把烟盒放在铁质柜台上，眼神儿非常不老实地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最后还是什么也没问。只是扭扭捏捏了一下，又递给文元一朵小雏菊。
　　“这个也给你，我托人买的。”

　　文元果然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你从哪儿搞来的这个？”

　　江央嘉措没有错过江丽丽一闪而过的害羞情绪，心里不知怎地有些不爽，于是开口说：“这东西都蔫巴了。”

　　江丽丽生平第一次被帅哥故意找茬，有些没反应过来。她不明白眼前这位哨兵为什么要跟一朵雏菊过不去。小声喏嗫几句这帅哥莫不是脑子有病，干嘛跟我过不去，希望文元喜欢这朵花云云。

　　以江央嘉措的听力不可能听不见，面色又沉了几分，小孩子脾气上来了，偏要一较高下。刚要开口就被文元堵回去--

　　“谢谢你丽丽，我很喜欢这个。不过以后不用花这钱了，花嘛，还是有生命的好。”
　　文元的语气没有一丝责怪，带着赤诚和温热，但是说出来的话语就是能让江丽丽感受到，对于这朵雏菊被摘来送人的事情其实不是很高兴。

　　花朵，对于当今的人类来说，是极为稀有的生物。因为资源匮乏，末日来临，以及长年的战争，连动物都销声匿迹。末世后人类被自然赋予了哨兵向导的能力。这份近乎天赐的能力让部分基因优秀的人类存活下来并进化，但也因此产生了无尽的分裂和战争。如今的塔外世界只剩断壁残垣，仅存的人类被厚重的高塔保护起来，一日复一日地存活在人造的“伊甸园”中。谁能想到现在的人类如果想要认识动物，竟然只能凭借精神体图鉴。而精神体重合率又很高，所以根本没人能够认全动物，更不用说植物了。文元也只是因为爷爷留下来的书籍画本中有很多前人类时代的资料，所以能够辨认出来这朵花是小雏菊。

　　江央嘉措可以感受出来，眼前这位向导。嗯，抻着脖子偷偷看一眼江丽丽的显示器上面的玩家信息，这位文元向导，有着惊人的情绪感染力，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文元像是不在意江央嘉措的打量，不知想到了什么。

　　“你买的时候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文元开口问道。

　　江丽丽面色一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慢慢点头：“这是雏菊。”
　　顿了一下，又“添油加醋”地补了句：“我送你啦。”

　　文元看着江丽丽的眼睛像是一潭水，听到江丽丽的话又多了几分笑意。

　　江丽丽还在羞涩，江央嘉措却感觉出来文元眸中的笑意有几分冰凉作假，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以后不用送花给我了，我其实不太喜欢花。”
　　文元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没有去看身后的江丽丽是什么样的脸色。江央嘉措立刻跟了上去，身后的藏狼和白狐也打着滚儿跟上主人的步伐。

　　“你何必跟一个姑娘说这么无情的话。”出了大厅，两个人站在30层天台倚着栏杆，江央嘉措这才开口问他。怕刚才开口问了，柜台后面的江丽丽会更伤心。
　　“你明明就很喜欢花。”你刚才看见雏菊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江央嘉措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那你又何必跟一朵花较劲？”
　　文元含笑看着这位帅J，有些无语。刚才这个人明明比自己还幼稚，非说这朵花蔫巴了。

　　“我说的又没错，这花已经枯萎了。”
　　江央嘉措撇嘴，看向文元手里的雏菊。文元的手好像更白些，看起来像是很好摸的样子。身后的藏狼像是感知到什么情绪，舔了舔白狐的柔软毛发。

　　文元没察觉到这人的注意力已经跑偏了，将雏菊放在上衣胸口处的口袋里，问道：”大哥，你谁啊，我跟你熟吗？“似乎自己一面对眼前这个人，文元向来的好脾气就会变得急躁，总是忍不住说些不讲礼貌的话。这其实不是他的性格，他向来脾气很温和哎。

　　江央嘉措脸皮厚得很，丝毫不为所动，还示意文元看看在地上亲密成一团的精神体。

　　”我叫江央嘉措，我觉得我们挺有缘分的。“
　　说着还伸出了手。
　　如果能趁机摸一下文元的手，江央嘉措觉得自己稳赚。

　　文元已经不想理会自己不成器的精神体了，但是白净的脸颊却开始泛红，还是伸手握了握。转过头将目光投向塔外的土地，岔开话题。

　　”你知道雏菊的花语是什么吗？“

　　”不知道。“
　　他当然不知道，前人类时代的东西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了解了。江央嘉措最多只能辨别花的种类，多问后面蕴藏的浪漫含义，实在是困难。但是说真的，刚才握手的触感真的不错，文元的手心像是精神体白狐的软毛，蹭得人心里有些痒意。

　　”我爷爷跟我说过，雏菊的花语是深藏心底的爱。“
　　文元笑笑。所以他刚才才会问江丽丽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江丽丽明显是知道的，说明她十分清楚这朵花所予以的含义，所以才会……

　　”所以你才侧面拒绝了她。“
　　江央嘉措上前一步，扬起嘴角笑着看着文元，“听起来你爷爷对前人类时代的文明很了解。”

　　“那是，我爷爷以前是西京大学的教授呢。”文元有点小骄傲，下巴微微上扬。“爷爷知道的基本都传给我了，你想了解什么我都能说上两句。”
　　在前人类时代，文元的爷爷在35岁就已经是西京大学的生物教授了，在那个年代能在这个年纪做到这个职称的人其实不多。只可惜，不久之后世界就逐渐走向末世，爷爷也在这场浩劫中进化成一位A级哨兵。进化带来的寿命延长，对大多数人来说是赐福。然而对于这位深爱着前人类文明的老人来说，其实不亚于一场痛苦的磨难。

　　爷爷跟文元说过，以前世界还不是这样的时候，爷爷经常和奶奶一起在街头散步。文元问他，什么是街头？爷爷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说，是现在没有的，路上的每一个人都有着现在的人没有的烟火气，属于世俗的，平凡的，温暖的。奶奶那时候养了一只白色流浪猫……文元又好奇地问什么是白猫呀？他可以清晰地看见爷爷的眼角布满岁月的褶皱沟壑，眸光却是依然清澈，甚至是带着回忆的向往。这是一双会让人不可避免地唤醒某些记忆的眼睛。
　　以前总是不懂，文元想。但是现在，回忆总该比现在更加痛苦。

　　前人类时代的光辉已无法照耀到这位年迈的老人的心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