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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绮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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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这份救命的恩情,萧珩多次派人去往苏煜然的住处,馈送金银珠宝,以作酬谢,然而都被苏煜然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几次下来,萧珩决定不再赠送钱财,差人送去了几坛霞浆红曲。
当天夜里,圆月当空,照得四下莹亮。萧珩遣散了内侍宫女,独自坐在院子中央,桌上的茶已然凉透,他望着圆润的月亮,不知所思所想是为何,好像一直在等一人出现,就到了这个时辰。
听到东南方向传来声响,他余光瞥到院墙边上,多出了一抹身影。他侧头去看,但见一黑衣少年半蹲于围墙,右手搭在膝上,几壶酒被络子拴着,拎在左手轻轻地晃,正是他白日里送去的红曲酒。“殿下既是看见卑职了,为何不唤卑职过去?”苏煜然坐到墙上,歪着头冲他笑。
“应该是我喊来巡夜的士兵,将你这擅闯皇子行宫的歹人抓了去。”话虽这么说,但萧珩却朝苏煜然招了手,示意他过来。
苏煜然从围墙跃下,伸手拂拂衣摆,轻踏着步子走来,“卑职想请殿下喝酒,自是不能声张,须得低调行事。”说罢,走到了这边,将酒摆到桌上。
“分明是我送的酒,怎成了你请?”萧珩盯着套在酒壶上的络子看,红线结网成型,编得十分精致,然后又看苏煜然将络子解下,打开壶盖,瞬时酒香四溢,勾起人舌尖的贪欲。
“既是殿下送的,那现在便归于卑职,自然是…”苏煜然翻开茶盘里的杯具,就着茶杯斟满霞浆,双手奉与萧珩,“殿下,您先请。”
萧珩闻言莞尔一笑,接过杯酒,酒液鲜红可爱,宛如霞色,轻抿一口,清醇酒味荡漾唇舌,入喉之后,舌上又有微微甘甜。苏煜然也倒满一杯,却是一饮而尽,再惊呼:“好酒!”
“你这样一口吞下去,除了辣味,能品出来什么酒香?”萧珩捻着杯子,不禁念道。
“嘿嘿,习惯于大口喝酒,让殿下见笑了!”苏煜然摇着酒壶,扬着嘴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若是殿下不介意,卑职下回请您喝茶?茶须得细品,定不会一口就饮下了。”
萧珩没有回话,抿一口酒后,又仰头喝完了杯中剩余,这一回便是辣味从喉咙蔓延到胃里,火热的感觉,倒也痛快。“你的茶肯定没有我的酒好喝。”他眉眼间流露出玩笑神色。
“殿下的酒是琼浆佳酿,卑职的茶自不能相提并论。”苏煜然给萧珩的杯里斟上酒,抬头回应了他的逗趣,眼中熠熠如有星光闪烁,。
“下次让我尝尝你泡的茶,可否解酒罢。”萧珩托住下巴看向苏煜然,接过递来的酒。
“一试便知!”苏煜然又倒好一杯酒,朝他敬来。
他举杯与之相碰,白瓷杯击出清脆声响。两人皆仰杯饮尽酒浆,再相视一笑,彼此像是熟悉了很多年的朋友。
人人都说,他生于帝王贵胄家,养尊处优,不沾人间风波苦,可哪有人知晓,他所经历的孤独与绝望,以及他表面伪装得全无所谓,可在心里,何尝不有为家国而忧,为百姓而愁的心思?他的父皇,年轻时骁勇好战,在马背上扩充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古月国土,自上任以来,百姓的日子也是安乐无忧。可现在皇帝老了,再也打不动仗,手底下的将军们也都老矣。周边邻国,无时无刻不虎视眈眈古月的土地。仗还是要打,国家的政界、军队便需要更多新鲜血液、栋梁之才;但是,也不能全靠打仗,无论征伐还是和谈,对付不同的国家,应有不同的策略。找到合适的法子,便能以四两之力拨动千斤,省时省劲,还可让平民百姓少受战乱之苦。
但这些,靠现在的皇帝吗?他的父皇是从刀光剑影里搏来的江山国土,永远只信杀戮的力量,而皇帝的信任又分散给了曾经将领——朝中各大将军亲王。可是那些人,往昔歃血为盟、并肩战斗,是做战友;今朝旷日经久、时过境迁,是否还为兄弟?
靠他的皇兄们?他原是愿意辅佐萧琰担当社稷大任,但自从太傅发现他替萧琰写文章,大哥便再也不似从前一般待他友善,眼神里都是疏远,言语间极尽尖酸刻薄。他被萧琰焐热的那颗心,也日渐变得冰凉。萧琰,做不好也做不成那皇帝。其余的皇兄弟,除了萧琛尚小且爱亲近他,哪个不是明着装友睦,暗里精算计,终日拈酸吃醋,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身为当事人的他,看着都嫌其心胸逼仄。
如今,所有人都以为盛世太平,个个深陷于眼前安逸。难道就无人看见,平静的湖面之下,涌动在深处的暗流吗?
同苏煜然相处时,他是放松的、自然的,卸下伪装,不论身份,不言虚妄。两人举杯对酌,聊风花雪月,谈宏愿壮志,哀国之气运,叹政荒民弊。认识苏煜然后,他才晓得原来自己酒量很差劲,饮过半盏酒,就醉了。又分明醉了,却还一次次举杯,称自己仍旧清醒。也罢,不是他分不明清醒与酒醉,只是在那种迷蒙里,世界变得混沌飘然,他无忧也无虑,无怨亦无仇,此般感觉,怎不令人上瘾。
“河山若予,吾必不负!”这句话脱口而出后,他猛地从酒里清醒过来,震惊自己竟说出来此等誓言。
愣神之际,苏煜然却扶住他的肩膀,对他许诺,“殿下,我信任您。卑职愿做那把刀,助您披荆斩棘,护您一世周全。”
他与苏煜然,都是正当少年时,一人拘泥于深宫不苟言笑,另一人却可为理想信念在外奔波。他羡慕苏煜然持把悍刀坦荡而行,惩奸除恶,意气风发。可惜他能文,却不擅武。然而此般歆羡,苏煜然一见他的眼神,便都懂了,还对他许下承诺。
一见如故?这个词,用来形容他俩再合适不过。
无数个夜晚,他就坐在院里,看星赏月,焚香听雨,等待那一少年郎前来赴约。而苏煜然又从来不走正门进来,总在同一个墙头,踏进他的行宫,那处地面的草皮,补了又补,后面直接寸草不长,被生生踏出了一条新路。
“改日我命人将那堵墙推掉,给你修道门。”他装出生气的模样,对又一次跃墙而来的苏煜然说。
“殿下息怒!修门怪麻烦的,大兴土木可要劳民伤财!”苏煜然走到面前,朝他行礼道,说着又打开了桌上的酒壶,“哇,好香的酒!”
“我总会觉得,你像一个偷酒的贼。”他举手捏捏眉心,终是说出了一直以来想说的话。
“殿下可真会说笑,哪会有贼当着主人家的面偷酒喝呢!”然后苏煜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摊在手心,递到他面前,“浚阳毛尖,臣好不容易寻来的。”
他接过瓷瓶,刚一打开,香气就扑鼻而来,茶叶两端细、腰身圆,匀整地铺在瓷瓶里,自是上等品质的毛尖,说道,“嗯,不错。”
得到了认可,苏煜然的脸上露出欣喜神色,眼神发亮,“那等会泡来给殿下醒酒?”
“今天不喝酒了”,他将桌上的酒壶拢到面前,合上了盖子,“就品这茶”,然后把装茶叶的瓷瓶还给苏煜然。
“啊?”苏煜然拿着茶叶,睁大眼睛看他,“殿下,您这…”
“烧水去吧。”他指了一个方向,然后见苏煜然表情变为失望,一步一回头地朝茶房走去。实在有趣。他忍不住了,扬起嘴角笑。
有一次夜已深了,他见苏煜然从院墙跳下,脚步却一趔趄,差点摔倒,甩了甩右腿,才朝他走来。看这样子,估计是腿上受了伤。
等到人走近,他盯着苏煜然的右腿看,便问,“伤到哪了?”
“营里演练的时候被撂了一跤,砸着腿了。”苏煜然跺了跺右脚,转而又说,“没事儿,不影响喝酒!”
听了回复,他把酒壶往自己面前推,“今天只饮茶。”
苏煜然却赶紧伸手,截住酒壶,“殿下您又这样!有好酒还藏着掖着,不给我喝!”
“你受伤了,不能饮酒。”他拍了苏煜然一下,示意其把手拿开。
“崴脚算什么伤啊!再说酒是活血化瘀的,现在喝正合适呢!”苏煜然挨了一巴掌,却仍死死地抓着酒壶,脸上表情极倔强。
“酒鬼。”他撤开手,任苏煜然把酒挪过去。
“醉死也风流!”苏煜然笑起来,嗅着溢开的酒香,“不过接下来,可能有好长一段时间,喝不到这美酒了。”少年为他倒好了一杯酒,递过来。
闻言,他接住酒的手一顿,想到自己前日去到玄武营,同崔将军的那场谈话,忙问道:“你要去哪里?”
“将军把影队分派往各个边城,去辅助当地驻军整肃军纪。”苏煜然接着倒酒,表情又黯然一瞬,“我要去北边,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现如今古月国海晏河清多年,各边城疏于兵马操练,玄武营应当利用手中精锐强将,整顿古月军队的闲散风气。看来崔将军当真听取他的建议,向皇帝请命,遣将去往边城。古月国北边之境,有柳城、青冶各县,尤其是柳城,直毗邻北陆,而自前年北陆新帝登基,两地常现纷争摩擦,那北陆王总归不太老实。想不到崔将军竟派了葵字影队去往北边,看来是有意要磨砺苏煜然,于是他说:“北边的柳城接壤北陆边境,局势较为复杂,须得多加小心。”
“谢殿下关心。那今夜的竹酿我要多喝些,您再别拦我了!”苏煜然朝他敬酒。
“都依你。”他亦举杯。
之后的第二天,苏煜然就率领影队北上,前赴古月边境。
一月后,柳城生变。驻守的影队将柳城里潜伏的奸细剿灭之后不久,三万北陆军兵临城下,向古月宣战。玄武营又从明渊城派出一千铁骑,同影队一起,带领古月军队迎战。既有善战的精兵强将,再加精准的作战指挥,所有将士戮力齐心,击得敌军节节败退,最终直逼其边城墙下,迫使北陆王投降以求停战。
再过了半月,苏煜然返回明渊,却没有来找他饮酒。他到影队宿处去寻,也不见人影,最后在玄武营的练兵场才找到人。苏煜然正疯狂地练刀,不停招来周围影卫陪其练招,刀刀狠戾,将一个又一个人撂翻到地上。他站在不远处,观望许久,苏煜然却不喊停。影卫都不再上前接招,劝苏煜然去休息,但那人好像听不进去话,仍执拗地劈斩旋切,刀光闪动。
他不顾影卫的阻拦,站到苏煜然面前。苏煜然练得满头大汗,正到了转身后的一记斜劈,赤红双眼在看见他的瞬间,骤然增大,努力收住即将挥下的刀,“殿下小心!”
他看到苏煜然的表情从惊讶变为惊愕,然后那刀刃停在距他右耳半尺的空中。苏煜然扔掉刀,跪在他面前,头磕到地上,“卑职该死,差点伤及殿下,还请殿下治罪!”
周围的影卫见状,也纷纷跪地请罪。
“都散了,苏煜然留下。”他下命令,让影卫们都退下,然后拾起苏煜然扔下的刀,掂在手里查看,“你打算练到累死才停下?”
那人仍跪在地上不动,“我害死了几十条人命。”
“可我听说那不是你下的命令。”他用右手拇指在刀刃上摩挲,十分锋利。
“我指挥不当,终是有错。”苏煜然把头埋进地面的薄草,捏紧拳头锤到地上。
“世上最难的事,就是从死人嘴里问一个真相。既已发生,你这样练刀,又解的什么怨?”他举刀,在空中轻挥几下,把刀抵在苏煜然的肩头。
“殿下…”苏煜然抬起头,望向他,满脸的疲惫,与失意。
“我自然希望,古月国永无战事,人人安居乐业。但古月的未来,免不了战事纷争。”他撇开刀,将其插在苏煜然身边的土里,“起来说话。”
苏煜然从地上站起,朝他问道:“殿下可有吩咐?”
“若往后,我再不当那个沉默的五皇子。你之前所做承诺,可还算数?”他负手立在苏煜然面前,定定看着对面那人。
黯淡瞳仁里有光一闪而过,苏煜然愣了一瞬,然后明白了他意欲何为,睁大眼睛看来,肯定地说:“算数,臣定当万死不辞,护卫殿下!”
“好。”他想将手搭到苏煜然肩上,刚从背后撤出一点距离,却又收回了手,“这条路不会好走,你当真陪我?”
苏煜然拱手朝他深鞠一躬,“殿下,臣这话许有冒昧。倘使不做君臣,苏煜然也将您视作挚友。为朋友两肋插刀,理所当然。”
他扶起苏煜然,两个人对目相视,像是签下一纸无字契约,眼神交汇,流露着肯定的意味。
自此,一诺经年,苏煜然不停接受玄武营任务,建功立事以提升职级。
而尚书房的严太傅赏识他的才华,平日里常单独留下他,从指点文章到谈经论典,还有意将他引荐给朝中重臣,借这份引携的机会,长此以往,他也积累起人脉,为将来蓄势。
蛰居于岭西夷地的昃止一族,几十余载,表面上相安无事。实则不满于古月所规定的粮草赋税,且须年年进贡大量奇珍异草,早已积怨许久。遂于七年前春始,在岭西属地内烧杀劫掠,残害古月子民,欲揭竿而起,颠覆王权。知此动荡,他自请前往岭西平乱,皇帝应允,许他调动军队之权,同时还命玄武营分出影队精兵随同协助。他与苏煜然一起,潜伏市井乡邻,深入荒山野林,仅费时月余就击败昃止一族,令其溃不成军,再度臣服于古月。
由此,他声名鹊起于朝堂,苏煜然也升迁至丙字影队。然而,他剿灭反贼的功绩,在萧琰眼中却为立威,是在挑衅。曾经的好皇兄彻底撕破脸皮,与他势同水火,明争暗斗不说,还想置他于死地。若非那年苏煜然率领影卫赶来宣州救援,他可能就被萧琰派的死士夺了性命,弃尸荒野。
先帝生前不立太子,五年前那个夜晚,密宣了他入殿。而大皇子萧琰听闻这消息,领着宫中禁军将寝殿重重包围,摆明了是要逼宫,硬要往殿内闯。
先帝弥留之际,帐前只留他萧珩一人,父皇颤抖着按住他的手,在传位圣旨上盖下玉玺印,“吾儿萧珩,堪当…古月新帝!” 语毕,父皇死死攥紧他的左手,深吸一口气却再也喘不过来,睁着眼归了天。明黄卷轴轻飘飘的无甚重量,却象征着古月国至高无上的权力,正握在他手中。
“…皇五子萧珩,赤子之心,忧国忧民,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古月帝位,布告天下。”宣旨大监读完圣旨,萧琰愤怒得面容扭曲,拔出佩剑号令禁军,拔刃张弩对向站在高处的萧珩。他手捧玉玺,俯视台阶以下,黑压压的一片人,以及他那个恼羞成怒、几近暴走的大皇兄。
下一秒,禁军周边又涌上另一群黑衣铠甲,纷纷亮出兵刃□□,将大皇子及其党羽紧密包围。“保护陛下!”正是苏煜然率领影队前来救驾。
萧琰看到情势逆转,满眼赤红,目眦欲裂,奋起将手中剑朝向他掷去。苏煜然见状,抽了枚弓箭钉到萧琰的肩头,右手一吃痛,那柄剑的方向也失了准头,最后砸到距离他三步远的台阶上。
私用禁军、殿前逼宫、行刺皇帝。这三宗任一项都是砍头的死罪。可他没有杀掉萧琰,只将其关进昭狱,让皇兄在暗无天光的牢笼里,从愤恨到怨妒到绝望,最后疯疯癫癫,失了神智。
想来,苏煜然救过自己许多回。可如今,他怎的不念旧情,要那人的性命?
自他继位,无论朝政还是军务,都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短短几年,清除古月朝廷的深污顽疾,也同邻国构建友好往来关系,举国上下,政风清廉,安土息民,即有盛世安康之态。
苏煜然从葵字影队,艰难奋战升到甲字队,每一次任务,每一场鏖战,可以说一半为了少年斗志,另一半就是为了兑现承诺。而他,却利用了苏煜然。利用每一场战争,巩固疆土,平定民心,收回分散到古月国各地的兵权。
经年累月,古月国的大半兵力握在苏煜然手中。苏煜然尚年轻,朝中已是流言奋起,而他又任命其为太尉,让苏煜然推至更高的地位。然后,出现了一封匿名信,其中揭发苏煜然私通外族,欲对古月江山不轨。看过信的内容,他知道纯属无稽之谈,定是哪个臣子眼红苏煜然地位,豁出去了,行的一记损招。然而他没有追究始作俑者,反而让这事成为由头,任各个官员奏弹劾,让苏煜然成为众矢之的。
高处不胜寒。墙倒众人催。苏煜然从天空之上跌落入尘埃,而他端坐于云巅,睥睨文武朝臣,将权力、兵力、人心,挨个独揽,紧紧攥在手中。
现在,他听来十年前另一个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报得旧仇,取了苏煜然性命。
为了古月的权,他辜负了一位旧友的真心。过往记忆纷至沓来涌现脑海,他也开始后悔当初所做的每一个决定。前半夜同江承宇所说,倘若押回苏煜然,他亦要取其性命,现在看来,好像是他不可能做到的。
既做了这皇帝,他曾有的赤子之心,早也消散在过去了。
屋内熏香袅袅,很是催眠,江承宇睡得很沉,神色沉定,这一觉必然安静祥和。他静静看着,捏了捏江承宇的指尖,轻声说:“以后都别再做噩梦了,好吗?”
熟睡的人不会给他任何答复,但眼睫却是颤动好几下,如同在作回应一般,他将江承宇的手抬到嘴边,落下温柔的吻。稍许,他松开手,再轻放到榻上。然后走至绣花纱幕之前,唤了一直在门外守着的吴越进来。
吴越进入屋内,先是行礼,抬起头时,眼睛却瞥到那层浅金纱幕之后,榻上睡着一个人。这房间里除开皇上,就进去了一个江将军,想都不用想那人是谁。但那可是龙床啊,传出去了成何体统!
“陛下,请恕老奴斗胆多嘴,将军留宿于此,恐有不妥。”吴越又躬起身体,对他说道。
“无碍,他太累了。”他亦回头看了看,嘴角勾起微笑,又很快抿平,转而对吴越说:“你派人去千寻崖下仔细寻找,若能找到苏煜然尸身,务必带回明渊。”
吴越还想说什么,但听到皇上下的命令,只得接过旨意退出屋子,将门掩上了。
他又回到榻前,坐在边沿处,倚靠在墙上,手搭在江承宇的肩头,阖目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