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若是同望月》敬鹿

46、重逢（四十六）

　　许薇怜跪在赵氏墓前，她低眼看着，从小母亲为了养育她，辛苦多年，如今终于可以享福之时却与世长辞。
　　世事无常，她怪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自己没有多陪陪母亲，天上开始下起小雨，入秋后少有的雨，她紧握着身侧的手。
　　她从前恨，恨父亲对她们母女不闻不问，可母亲从来不说，她说母亲有自己的家庭，一切都是意外，可父亲的夫人还是知道了，且一直在帮助他们。
　　许薇怜抬头，她也想过为什么后来不帮助了，当昨晚知道一切以后突然就释怀了。
　　头上有了一把伞，许薇怜回头看过去是绛妁，她低下头，封越站在绛妁身后，不知过了多久，许薇怜才起身她对着绛妁行了一礼道“多谢绛姑娘。”
　　她声音里带着疲惫倦意，许薇怜一路上一言不发，绛妁看着她，有一刻觉得是不是昨晚自己的决定出现错误，自己应该一直留下来的。
　　“阿妁，不是你的问题。”封越在她身边轻声说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嘛。”
　　很多时候，封越都会在幻想以前的绛妁是什么样的，会想如果她记起来会是什么样的，譬如方才他就在想，如果绛妁记起来朱连氏已经覆灭了应该怎么办呢。
　　“我知道。”绛妁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看着不免会有怜悯。
　　谢灵宬没有去，他看着三个人回来，站起来走过来，他目光略过许薇怜看向封越，目光赤裸裸的疑问。
　　绛妁最先开口“许姑娘，你准备往哪去。”
　　“荆楚城。”
　　谢灵宬猛然回头看向许薇怜，他微微皱眉头，思虑一番开口道“许姑娘，我们打算先去琅琊城，再去荆楚城，要不你随我们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封越明白谢灵宬在想什么，他看向绛妁，只有这样谢灵宬那些打算才不会被耽误，许薇怜吸了吸鼻子道“不会麻烦你们吗？”
　　“没事，对吧封越。”谢灵宬看向封越，封越挑眉道“自然，我们阿妁如果同意，我没意见。”他凑到绛妁面前，似讨好一般的望着绛妁。
　　最近好像有些冷落封越了，绛妁抿嘴道“嗯。”
　　“阿妁，你觉得我好吗？”
　　谢灵宬无语，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去，许薇怜眨着眼睛微叹一口气。
　　“你很好。”绛妁一本正经的看着封越，她没什么的，不过封越倒是羞涩起来，他捂着脸“阿妁真的是，让人喜欢得紧。”
　　“封越。”绛妁伸手握住封越的手腕，封越放下手他看着绛妁的目光，绛妁缓缓一笑，这笑容宛若春风一般，她轻轻捏了捏道“我也喜欢你。”
　　嗡，封越脑子一嗡，他呼吸一紧，绛妁点了点封越的额头“愚笨。”
　　“阿妁，我瞧着许姑娘总是对你眉来眼去的。”封越整个人都快挂在绛妁的身上，绛妁当真思索了一下才道“都是女子。”
　　“都是女子怎么了，昨晚那个还都是男子呢！”封越站直身子，他自己嘟嘟囔囔道“那天你问我心情不好吗，不怎么说话，我是害怕你嫌弃我太能说。”
　　绛妁静静的看着封越，她见封越说完了，握住封越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她轻声道“做你自己即可。”
　　话是这么说，可封越还是担忧，他拉着绛妁一边走一边说“阿妁，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刻板。”这几乎是绛妁的第一回答，封越不理解他侧目看着她“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啊。”
　　绛妁避开封越的目光，她心中有些麻木，什么也不知道的麻木，若不是封越自己可能不会这么努力探究身世，甚至就这么在宣醉城当一个女鬼好了。
　　她复又看向封越，却也没说什么，只道“感觉。”
　　那你感觉真准，封越在心底里想，可始终没有说出来，他歪头一笑。
　　月色当空，许薇怜睡不着，风吹过她的脸颊，她神色平静，人总是要成长的，闭上眼睛，这一刻她想了很多人，有母亲，绛姑娘，太子殿下，还有…星公子。
　　她晃了晃脑袋，明天就要出发了，她伸了个懒腰准备休息。
　　玺悦城外面的林子大，几个人走了一上午也没有走出去，封越捂着肚子道“阿妁，饿了吗，我去找东西吃。”
　　“好。”绛妁点头复又看向许薇怜“许姑娘累了，我同她一起。”
　　“可以。”封越说着来劲，他揽过谢灵宬就往一边走。
　　许薇怜看着封越的背影又看向绛妁，她凑过来“绛姑娘，你和封公子感情真好啊。”
　　两个人找了地方坐下，绛妁垂着眸子“荣幸。”
　　许薇怜撑着下巴，心底里的想法呼之欲出，她小心翼翼开口道“绛姑娘，你去过荆楚城吗？”
　　荆楚城？
　　绛妁抬眼看向她，而后摇头“不记得，应是没去过。”
　　没去过啊，许薇怜泄了一口气，她抱膝而坐，头埋在手臂里。
　　许薇怜觉得气氛不高思索一番开口道“绛姑娘，你同封公子如何认识的啊？”
　　闻言绛妁一顿，好看的眉头微微一动，她记得清楚，封越说不要把宣醉城的事情说出来，所以她抿嘴道“他追我。”
　　许薇怜了然，按照封公子那样这是肯定的，不过…
　　“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有声音。”慕颜昀起身看向四周，草丛的声音窸窸窣窣的，他拿出黑曜剑把慕翘楚护在身后，突然草丛里出现一条蟒蛇妖，慕颜昀反手将黑曜剑向后刺去，那蟒蛇妖躲得极快。
　　“小心！”慕翘楚惊呼，她的武力值最弱，当初她修炼医术为的就是在慕颜昀受伤时可以救助，可恰恰也成为慕颜昀的弱点了。
　　蟒蛇妖身长数十尺，再过几年就能飞升了，那蟒蛇妖龇牙咧嘴的，长了四只眼睛，慕颜昀一顿，他握着黑曜剑看着蟒蛇妖的神色冷了下来。
　　这不是一件好事，古书记载，四只眼乃古异兽，是蟒蛇却也不是蟒蛇。
　　它是妖又不算妖，它有人的智慧与想法，但是它又没有人类的身体。
　　蟒蛇妖睁开了上面的两只眼，慕颜昀一定他马上闭上眼睛，不能看这两只眼睛，慕颜昀手一挥，带着灵力打过去，蟒蛇妖极其灵魂，与它庞大的身躯极为不符。
　　慕颜昀右手握着黑曜剑，他刺过去，蟒蛇妖坚硬的鳞片让黑曜剑一直在震动，慕翘楚见状拿出银针飞出去，可银针落在蟒蛇妖身上根本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蟒蛇妖犀利的看过来，蛇尾打过去，黑曜剑飞出去挡住蟒蛇妖的攻击，慕翘楚还是被蟒蛇妖的蛇尾的气震到，她捂着胸口。
　　“皇姐！”
　　蟒蛇妖马上把目标换回慕颜昀身上，蟒蛇妖冲过来，那浑身戾气带动着…
　　突然许薇怜听见后面传来动静，绛妁显然听的更早，只见绛妁起了身把她护在身后。
　　“许姑娘，待在我身边。”
　　绛妁目光看向林子里，她慢慢走过去…
　　当许薇怜看到时眼睛猛然睁大，是慕颜昀和慕翘楚，她紧紧盯着，她看向绛妁，只见绛妁神色未变，目光却在慕颜昀身上。
　　眼前之人很是熟悉。
　　“绛姑娘，麻烦你帮帮…”许薇怜紧紧抓着绛妁的胳膊，她的话还没说完，绛妁便飞身而去。
　　剑气穿过黑气直逼那蟒蛇妖，蟒蛇妖堪堪躲过，慕颜昀恍惚间似乎看到了飒月，天暗了下来，这也是飒月出现的征兆。
　　许薇怜小跑过去，先是去扶慕翘楚，目光却一直追随着慕颜昀。
　　下刻一道身影出现，绛妁灵力直直打过去，与蟒蛇妖对峙，她灵力深厚，不担心和蟒蛇妖持久作战，她手中灵力注入到眉心，她睁开眼睛，手中一用力，蟒蛇妖先没了气力，被她打出去。
　　而后她双手一翻，蟒蛇虽然厉害但是先是被慕颜昀和慕翘楚联合打了一次，如今已经弱了下来，红光过去蟒蛇动都动不了便被击中。
　　那身影落在他面前之时，慕颜昀就知道是她，是那个他心心念念好多年的姑娘，不过一眼便可以确定。
　　“知苇…”身后一道眷恋声音响起，绛妁回头看过去，那人一身白衣还没来得及看自己便被紧紧抱住，感受着炙热的温度以及这个男人的心跳声都是那般强烈。
　　他是带着无尽的思念抱住绛妁的，被人满满当当的抱住，绛妁一动不动。
　　慕翘楚被许薇怜扶起来，她见状亦是愣住，鼻头酸起来，而独独许薇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扶着慕翘楚的手僵硬住。
　　那一刻不知为何，绛妁亦是愣住，慕颜昀胸口起伏不定，生怕怀里之人会消失。
　　这人抱的太紧，让绛妁觉得有些窒息，可她感受到的是颤抖，绛妁不解，她轻声道“公子，你…”
　　慕颜昀从未想过还能有这么一天，知苇能再次出现，他颤抖着恐惧着，那些以前忍着的话再也忍不住了，他带着哭腔道“知苇，我来娶你了。”
　　他怕只是黄粱一梦，他不敢放开绛妁，素日里温文尔雅的慕颜昀，此刻却是像个孩子一般，他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他在心里反复想了无数次的事情。
　　慕翘楚一滴泪落下去，于心不忍，别开目光。
　　而后过了许久慕颜昀才松开绛妁，当看到模样时绛妁心里只觉得可惜，这公子模样温润如玉，眸里满是期待的看向自己。
　　“公子，你认错人了。”她感觉自己破坏别人的期待，她往后退了一步余光看到封越过来，面上挂上了笑容，“封越。”
　　说完她快步过去，错过慕颜昀走向封越，下一刻她的手被握住，回头看着慕颜昀一双眸子有些诧异“公子。”
　　慕颜昀微微颤抖着，他从未见过知苇这般模样，从来她都是清冷的，笑容也是淡淡的。
　　“知苇。”他怔怔的望着绛妁，望着那双眼睛里的自己，绛妁也错愕，她仿佛在哪里见过，可她记不得，这双眼睛或许曾经的确见过。
　　而后被拉到封越身后，封越面上不显可周身已是寒气突起，他早就在看到这个人拉着绛妁时怒气冲天，可他依旧忍着怒气斜着头道“怎么，别人家的娘子你喜欢？”
　　“娘子？”慕颜昀看向绛妁，绛妁有些无语但也没驳封越的话，只是暗戳戳的捏了他的后腰。
　　“嗯哼。”封越哼了一声。
　　绛妁自然没说在你没来之前，这人还抱了自己。
　　谢灵宬在刚走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慕颜昀，他是知道慕颜昀的，慕氏每一个人的模样他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云纹白衣是噩梦一般。
　　他强撑着让自己走到封越身侧，他目光甚至有些躲闪，可慕颜昀和慕翘楚的目光都在绛妁身上，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这让自己松了一口气。
　　“悯熠，我来说。”慕翘楚走过来，她忍着胸口的疼痛拉过慕颜昀，她面上挂上了笑“这位公子怕是说错了吧，我们知苇可是悯熠的未婚妻。”
　　铮，封越蓦然看向慕颜昀，眼里探究。
　　莫非，眼前之人便是皇慕氏的慕颜昀，阿妁的未婚夫，他只是当初在琅琊城见了一面慕颜昀，后来再也没有见过，他不敢去确定，不敢肯定。
　　瞬间，绛妁感受到封越握着自己的手更紧了。
　　“知苇，你是不是不记得一些事了？”
　　绛妁看着她，只得点头，慕翘楚轻笑“你名连绛妁，字知苇，是朱连氏嫡女，与荆楚皇慕氏慕颜昀有婚约，这些都是世间皆知的。”说着若有若无的看向封越“不知公子是否知晓，我猜应是不知，否则公子也不会隐瞒吧。”
　　封越有些心虚，移开看向绛妁的目光，他确实知道，也确实没有说，他突然觉得阿妁要离开自己，那种恐惧直直上了他的喉咙。
　　许薇怜睁大眼睛，看向绛妁的目光里更是震惊，原眼前这个人便是朱连氏嫡女，太子所爱女子，是殿下画中那个女子，怪不得自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是众人口中的连知苇啊。
　　亦是…
　　她最终还是缓过神走过来，对着慕颜昀行了礼“太子殿下。”
　　这一声太子让封越没了侥幸心理，他深呼吸一口气，勉强笑道“二位，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几个人针锋相对，慕颜昀心思完全不在这里，他就这么定定的看着绛妁，目光眷恋，他控制自己不去抱住绛妁，他怕自己吓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