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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二回 新乡弃 7 火神之泪 ...

  •   到了半夜,墨流霜感到腹中一阵绞痛,想是自己的胃病又犯了,才后悔晚间多吃了几口海鲜。担心自己翻来覆去吵醒陆茗影,便披了件外袍,轻手轻脚出了房门,坐到客栈门口吹着海风。
      “公子这么晚了还不睡?”
      正望着海发愣的墨流霜一惊,回身看时,见是老板娘陈栖蝶。
      “嗯,睡不着。”墨流霜勉强笑了笑。
      见他双手捂着小腹,陈栖蝶问:“公子胃中不适?”
      “老毛病了。”墨流霜道。
      陈栖蝶没再问什么,回身上了楼。过了一刻钟,端了一碗热汤出来。
      “喝点姜汤吧。”陈栖蝶道,“习武之人切忌胡吃海喝,若是落下了病根,那终生受其折磨。”
      墨流霜忙道谢,接过了碗。
      陈栖蝶在他身旁坐下,一边看他喝姜汤,一边和他闲聊起来。
      “公子是头一次来琉珊岛么?”
      墨流霜平日里极少与女子接触,见她坐过来便有些不自在。不过,到底是受人之恩,也不好失了礼节,便点点头。
      “是来……游玩?”陈栖蝶侧头笑问。
      到底是未经师父授意而来的,与其说是观看比武,倒不如认了“游玩”这个称谓。墨流霜便又点点头。
      “墨公子果真是惜字如金。”陈栖蝶低下头一阵轻笑,“不会是因为吃了我店中的海鲜而犯了胃病,便来怨恨我这老板娘吧?”
      “啊,不敢……”墨流霜歪歪唇角。
      “不过,看公子吃海蟹时的手法还算娴熟……”陈栖蝶道,“想必不是第一次来海边吧?”
      “确是第一次。”墨流霜道,“手法娴熟,不过是仿照着孟公子做的罢了。”
      陈栖蝶见化不了这座冰山,便不再去与他搭话,与他一并静静坐着看海。墨流霜倒也不理会,任海风卷起额前的发,沉在自己的思绪里。
      突然感到背后一阵温暖,随即一阵熟悉的气息覆了上来。墨流霜也不回头,便轻轻一笑,道:“陆茗影。”
      “不冷么?怎么自己跑出来?”陆茗影用一件玄色披风裹住他,手在他颈间轻轻系着带子。
      “胃……”墨流霜低声道。
      陆茗影“啧”了一声,从背后抱住他,伸臂在他小腹轻轻揉着,道:“以后不舒服就叫醒我,不要自己乱跑……”
      陈栖蝶在一边静静看着。墨流霜不习惯在外人前亲热,下意识向陈栖蝶那边瞄了一眼。
      注意到他的目光,陆茗影也看向陈栖蝶。陈栖蝶便与他对视,面上似笑非笑。
      墨流霜生怕陆茗影误会,忙道:“刚刚老板娘见我一人捂着小腹坐在这儿,便好心替我熬了碗汤。”
      “原来如此……”陆茗影舔舔唇,轻轻一揖,“还要多谢老板娘照顾我家小朋友。”
      陈栖蝶勾勾唇,起身道:“不谢。陆公子今后可得多留意,否则如何照顾得好自家小朋友?”
      陆茗影听出她语气中的嘲讽之意,心中不悦,但也不愿与女子动粗。将墨流霜连人带披风打横抱起来,路过陈栖蝶时,冷冷丢下一句:“也请老板娘多留意自己店的后厨,若是伤到了小霜的胃,我陆茗影这关也不是好过的。”
      被陆茗影一路抱回榻上后,墨流霜笑道:“你跟人家老板娘吃什么味啊?”
      “怎么,不可以?”陆茗影白了他一眼,一边替他揉着小腹,喃喃道,“小霜,你近来发福不少啊。以前这一块全是硬邦邦的。”
      墨流霜向后靠上柔软的棉枕,笑道:“没关系,再靠下些,还是硬邦邦的。”
      陆茗影哼了一声,道:“仗着自己胃疼,就无法无天了?”
      墨流霜笑而不言,撑着半边手肘看着他。半晌,突然道:“我们捡个黄道吉日,成婚吧。”
      陆茗影在他腹上的手一滞,抬眸笑道:“急着圆房了?”
      墨流霜眯起眸子,点点头。
      “好,依你。”陆茗影道,“过两天就是除夕,看过比武后,我们随师父他们一同回混沌谷。到了谷中,我们便完婚,如何?”
      “嗯。”墨流霜点点头,两只梨涡中仿佛晕了蜜,“到时候关起屋子来,不告知任何人,只有我们两个知道这件婚事……”
      “好。”陆茗影捏捏他的脸颊。
      “我还要在屋里挂二十只红灯笼,结五十朵彩花,摆张供桌,再点两只红烛。”墨流霜道,“到时候我们拜堂、合卺、结发……只可惜要去掉亲友闹洞房这一步了。”
      “不需要。”陆茗影欺身而上,坏笑道,“我们两个闹就够了。”
      墨流霜低头轻笑,伸臂将他抱入怀中。
      歇了一晚,墨流霜胃中的痛感减了大半。三人按原计划起了个大早,并马向琉珊书院而去。
      “这条小镇叫做燕儿镇,贯穿整个琉珊岛。”孟君遥道,“走尽这条镇子,就到了我们琉珊派的地界了。”
      燕儿镇极为繁华,热闹非凡。三人骑马穿行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孟君遥时而与认出他的大伯、大婶们寒暄几句,无非是“又长高了”、“这次多留几日”一类。
      趁着孟君遥正跟一位摆摊的姑娘叙旧,陆、墨二人便索性沿着她摊上的小玩意一件件看去。大多是些女儿家的饰物,件件做工精美。
      墨流霜的目光被两只缝制的香囊吸引,一只为藕色,用漂亮的篆体绣着“红尘”二字;另一只为兰色,同样是篆体字,绣着“往昔”。捧到近前闻,鼻翼间是蕙草的清香。
      “好精巧的香囊……”墨流霜不禁轻叹。
      陆茗影也注意到这两只香囊,拿起一只问那小姑娘道:“这些都是你做的么?”
      姑娘点点头,莞尔道:“那两只是一对,叫做‘醉卧红尘忆往昔’。我的灵感也是源自我们这里的一个神话。”
      “什么神话?”陆茗影侧过身,微笑问道。
      姑娘讲道:“相传水神与火神两情相悦,却因破了情戒而遭到天庭的反对。天帝将火神铐上九九八十一重枷锁,丢到人间,正落在这座琉珊岛上。火神手脚被禁锢住,无法控制法力,自身的火焰将岛点燃,眼看岛上的房屋便要为其烧毁。水神向天帝苦苦求情,天帝便道:‘水与火自古不相容,这便是宿命。你若想去将岛上的大火扑灭,那你们二人至多只能活下来一个。’然而,水神实在怜悯岛上无辜的人们,便自天上降落,用自己的身体灭了岛上的火,却也在熊熊烈火中化为乌有。火神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在面前一点点仙逝而去。九九八十一日后,枷锁解除,火神恢复了自由,却化作毫无法力的凡人。他在人间惩恶行善,锄奸扶困,得到众人爱戴。一年后,在水神的忌日这天,火神面对汹涌波涛,忆起两人的过去,悲从中来,整整哭了三日三夜,最终为自己的泪水淹没,与海水融为一体。传说当时岸边的渔民看到火神就要殉情,正待相救,只见海中映出一个身影,将火神紧紧拥住,渔民都说那便是水神。自此以后,岛上的人们专门立了一座碑,叫做‘火神之泪’,便是纪念这段故事。”
      见二人听得入迷,孟君遥道:“虽只是本地的神话,但这座‘火神之泪’的确是存在的,就在琉珊书院的近旁。你们若是有兴趣,我今日便可以带你们去看。”两人忙点头。
      见墨流霜对这一对香囊爱不释手,陆茗影笑道:“喜欢就买下好了。我们各佩一只,正好作定情信物。”便转身向那姑娘问价钱。
      姑娘见二人要买下这一对香囊,先是一愣,随即甜甜地笑道:“‘红尘’与‘往昔’永不可拆。”
      陆茗影听出了她的祝福之意,轻轻一笑。正要回身掏银子,便看到身旁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生得白白胖胖,倒是极为俊秀。那男孩正踮起脚尖,眼巴巴地盯着摊位看。
      陆茗影弯下腰去,笑眯眯问道:“小朋友,你想看什么呀?”男孩努力将身子往前探,指向一只红绳编织的同心结。
      “小朋友,你现在买这个还早了些。”陆茗影笑道,“这个啊,等到你成婚时才用得上。”
      “小小年纪看上了这个,长大后必定是个多情种。”孟君遥笑道。
      见这小男孩死死盯着那只同心结,陆茗影无奈一笑,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哥哥就买下送你,好不好?”
      三人正哄着这小男孩,突然听到身后那姑娘一声惊呼。三人忙回身,只见一男子正紧紧钳着那姑娘的手腕。
      “哟,这不是我家的逃犯么!”男子摇摇折扇,“真是想不到,由我们时家私自出逃,竟直躲到了琉珊岛来,还摆上了小摊儿!若不是本少爷今日游玩至此,谁会想到我们还会再次相遇呢?”
      姑娘动弹不得,怒道:“时峰,我现在已不是你家供你驱使的仆役了!你放尊重些!”
      “哦,是么……”被姑娘称为时峰的男子凑到近前,狠狠捏住她的下巴,“你信不信,纵是我当街扒光了你,你也丝毫违抗不得?”
      三人正要上前,只见那时峰面上骤然一拧,随即痛苦地蹲下身去,小腿肚正淌着血。众人看去,原来是刚刚那个看同心结的小男孩,趁时峰不留意便拔了他腰间的剑,向他腿部狠狠刺了上去。
      时峰大怒,夺过男孩手中的剑便要回击,却随即动弹不得。回过神时,发觉手腕已被墨流霜死死攥住。
      墨流霜轻哼一声,一抬手,时峰便向后栽倒在地。他带了四个随从,见主人倒地,纷纷拔剑。三人毫不示弱,也齐刷刷拔了剑。近旁的行人纷纷围了上来。
      时峰倒是明事理,自知再加四个随从也斗不过一个墨流霜,便向那姑娘讽道:“不错啊,小柔,三个男人给你演英雄救美呢……”示意那些随从收了兵器,撑着剑鞘,一瘸一拐地走入人群。
      见时峰走了,孟君遥忙问:“小柔,还好吧?”
      “多谢三位公子出手相救……”那姑娘深深行了一礼,双手还有些颤抖。
      “我今后也不会在琉珊岛常住,若是他还来寻你麻烦,去十里外的琉珊书院找任何弟子便可。”孟君遥道。
      后来,陆、墨二人才知晓其中缘由。这时峰本是京城时司丞的小儿子,这姑娘名叫艾晴柔,曾是时峰的丫鬟,后饱受凌辱,便逃离了京城,流落于琉珊岛。适逢孟君遥回乡省亲,见这姑娘无亲无故,病倒在海边,便救起了她。艾晴柔自小心灵手巧,便在燕儿镇上摆了这个小摊,倒足以维持生计。有时遇到些困难,孟君遥也常会救济她。
      艾晴柔道:“此番多亏三位公子……以及这位小朋友……”便轻抚了抚小男孩的头。
      陆茗影俯下身去,向那小男孩道:“小朋友,刚刚你那一剑刺得漂亮得很。敢问小朋友尊姓大名啊?”
      小男孩摆出武林中人的姿态来,正色道:“在下姓曲,单名一个琨字。”
      陆茗影一怔,忙问:“敢问令尊……是否便是曲落晖曲前辈?”
      曲琨道:“正是。”
      陆茗影向后一个踉跄,若不是墨流霜扶了他一把,险些跌倒。
      曲落晖,当今公认的“武林第一人”,以当年“绝世四郎”匹之尤不及。陆茗影儿时便听闻曲落晖大名,得知了许多有关他神乎其神的轶事,并对其钦佩不已,当时便毅然决心习武。在混沌谷拜师的十几年间,陆茗影房中堆了整整一摞曲落晖功夫的讲谱,不过大多来自道听途说,并不完整,亦未必准确。亲见许落晖一面,便是陆茗影含了十几年的心愿。
      陆茗影问道:“不知……令尊是否也在琉珊岛?”
      曲琨道:“家父当下应在琉珊书院中。”
      陆茗影又是一个踉跄,正跌入墨流霜怀中。墨流霜调侃道:“即将面见景仰已久的前辈,感受如何啊?”
      孟君遥揉揉下巴,道:“曲前辈怎么也来我琉珊岛了?家父从未提及啊……”尚未思索出个合理的解释,便见陆茗影抱着曲琨翻身上了马,蓝雪一扬前蹄,便小镇深处冲去。墨流霜也随之上马,跟在他后面。
      待孟君遥赶上墨流霜时,已是气喘吁吁,忙问道:“他急什么?”
      墨流霜耸耸肩,道:“急于见曲前辈罢了。”
      琉珊书院坐落于琉珊岛至东处,即燕儿镇尽头。这里本是琉珊派师徒习武、居住之处,众人称其为“书院”,便源于其藏书之多、之精、之久。琉珊派长久为江湖视为书香门第,虽为武林门派,却极崇尚文籍教化,故而于武林各派之中别具一格。
      三马一阵疾驰,在琉珊书院的大门前驻足。琉珊书院并非富丽堂皇之处,却无处不体现着琉珊派的雅致之风。
      孟君遥不愧为掌门之子,一众小学徒见了,纷纷行礼。“拜见师哥!”
      孟君遥点头回礼,问:“家父现在何处?”
      “回师哥,师父正与曲前辈在听海阁赏景。”
      陆茗影深吸一口气,偷偷伸了手去拽墨流霜的衣袖。墨流霜白了他一眼,道:“堂堂混沌派小师哥,就这点儿出息?”一旁的曲琨便一阵偷笑。
      孟君遥笑道:“曲前辈到底是‘武林第一人’。我长这么大,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听海阁是琉珊书院的圣地,十八层高阁,三面环海,于顶楼瞰得清整座琉珊岛每一处的景致。孟君遥向小学徒打听得孟知彦正陪同曲落晖在顶层闲谈,便携了陆、墨二人拾级而上。
      一双布满茧子的手紧握着栏杆,玄色长袍的下摆被海风掀起一角。
      “所以,两把宝剑都将重见天日了么……”
      “我想……是八九不离十了。”孟知彦道,“那日我派弟子南下探亲,远远见到一星火光。照他的推测,那便是精灵屿的方位。”
      “有人寻到了精灵屿么……”曲落晖啧了一声,“会是……混沌派?”
      “极有可能。”孟知彦锁眉道,“混沌派常年与我琉珊派比武切磋,那人的野心,可是一年比一年强了。”
      曲落晖冷笑一声,道:“何止那一人!混沌派的这一任弟子,从边相儒,到阮相宜、尤相照,哪个不是野心勃勃?”
      “也是可惜。”孟知彦长叹一口气,“混沌派依钟离留恨、钟离留惋两位鼻祖的旨意,按‘留’、‘取’、‘心’、‘魂’、‘相’、‘守’代代相传,已历五辈掌门,如今‘守’字辈的顾守棠、卢守卿也渐渐长大,已足以独当一面。只是……他们的武行愈发不纯了。”
      “混沌派当今掌门的这一辈,将私人恩怨情仇、声望名利看得过重,而少了许多武学至真的东西……”曲落晖道,“钟离氏遗留给混沌派多少精华,流传至今,却只余下《虹》、《曦》两本绝世武谱,以及未知下落的两把宝剑,罢了。”
      “希望取剑的传闻只是谣言……”孟知彦顿了顿,“曲兄,有时我真怕混沌派百年基业就这样毁在‘相’、‘守’两辈之间,更怕那两把剑会引起一场武林纷争……”讲到一半,便不语。
      “孟兄不必慌张,我又何尝没有这样想过。”曲落晖苦笑,“只是……我还是把希望赌在了他们的后辈身上。”
      “嗯,我倒是识得混沌派几个小辈……”
      孟知彦讲到一半,曲落晖忽然做了个小小的噤声手势。随即,二人听到一阵脚步声。
      孟君遥身后随着陆茗影、墨流霜,三人见到曲、孟二人,齐齐行礼。紧随三人的曲琨也深深一拜。
      孟知彦笑道:“君遥,怎么将陆公子、墨公子,连带阿琨一并带回来了?”
      “回父亲,君遥沿途偶遇两位公子,故而一道前来。”孟君遥为他二人着想,并未讲到二人先前全然不知比武的事,“而曲小公子,则是我们三人途经燕儿镇遇到的。”
      曲落晖轻笑道:“阿琨整日乱跑,今日一人跑去了燕儿镇,也不知又惹出什么乱子。”
      “不瞒曲前辈,我们正是见曲小公子路见不平,钦佩不已,方才上前搭话的。”孟君遥道。
      “果真虎父无犬子,阿琨自小颇有气概,长大后也必为英雄人物。”孟知彦感叹道。便一一介绍:“此为犬子孟君遥,这两位分别为陆茗影、墨流霜,皆为混沌派出类拔萃之辈。”
      曲落晖点点头,道:“果然一表人才。”
      墨流霜向陆茗影那边偷瞄一眼,见他红了整张脸。
      “君遥,二位公子也是初来我琉珊岛。这几日闲来无事,你可以带二位好好逛一逛。”孟知彦道。
      “君遥正打算带他们一赏‘火神之泪’。”孟君遥答道。
      曲落晖笑道:“我到贵岛数日,也尚未拜观过‘火神之泪’。既然几位公子要去,可否带我同往?”
      孟君遥忙道:“得与曲前辈同游,自然是我等小辈之幸。正巧……”便侧头一笑,“我们茗影,对曲前辈可是仰慕已久。”
      注意到曲落晖的目光,陆茗影忙施礼道:“晚辈自小听闻曲前辈大名,幸于今日得见!”
      曲落晖笑道:“陆公子之名,曲某亦有所耳闻。”也不知是真言,还是仅仅客套。
      前往“火神之泪”的途中,墨流霜悄声道:“你也过于拘谨了吧……”
      陆茗影抿抿唇,望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曲落晖,道:“曲前辈比我想象中……更加器宇轩昂,品貌非凡……”
      墨流霜翻个白眼,不再睬他。
      “火神之泪”距离琉珊书院不过一里脚程。矗立于岸边礁石之上,大约两人高,其上“火神之泪”四字的沟槽处已生了几层青苔。相传,此碑所立之处便是当年渔民目睹火神殉情之处。
      陆茗影正望着它出神,忽听到一旁曲落晖问:“陆公子,你以为水神何如?”
      陆茗影愣了一秒,随即答道:“重情守义,忧天悯人,是为侠之圣者。”
      曲落晖一笑,不予置评,又问道:“那火神何如?”
      陆茗影沉思一番,道:“困而不畏,死亦无悔,是为侠之尊者。”
      曲落晖抚掌道:“我与陆公子之见不谋而合。侠之圣者,小则倾其年华,大则葬其性命,以人间至善,求天地至美,正如圣人所言‘上善若水’也。而侠之尊者,为民惩恶,为国分忧,胸怀山河,心系天下,世人谓之英雄也。侠之圣者、侠之尊者两重境界,无分高低,殊途同归,自古习武而为侠者,至高不过于此。”
      听到他的认可,陆茗影心中一喜。
      “只是……”曲落晖喟叹一声,“近年来,论能论道,论心论性,得至此二重境界任其一者,武林中已不剩几人了。”
      陆茗影道:“绝世四郎,五大门派,更有‘武林第一人’曲前辈您……”
      曲落晖轻轻摇头,道:“所谓名号声望,不过是过往云烟。我曾亲历过兵荒马乱的世道,也眼见着虚假的河清海晏于新朝权之上一点点筑起。一切已是今非昔比。世人常言朝堂与江湖井水不犯河水,然而朝权动荡之际,谁又得享一个安稳的武林?如今新帝尚立,文臣武将能者不过尔尔,四境之内盗匪横行,又兼之边境不定,可谓内忧外患。我们栖身江湖,习武仅为手段,绝非终局。值此乱世之际,拔剑为己者芸芸,拔剑为天下者方可谓之侠。侠道不易,常要舍儿女情长,而怀兼济天下之心。眼下武林,正需水神与火神此般人物;只是世人唯见其儿女痴情,而未识其侠者胸襟罢了。”
      一席话听下来,陆茗影不禁对曲落晖的境界敬而生畏。曲落晖轻轻一笑,瞥了眼陆茗影身后所佩之剑,欲言又止。
      沉默许久,曲落晖拍拍陆茗影的肩,道:“答应我,不要止步于混沌派,好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二回 新乡弃 7 火神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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