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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 78 章 ...

  •   第七十八章

      俱轮王最后出现在北胡人的视线里,还是卫国安亲王元杰率固阳军打到距北胡王庭不远的图拉河畔时。
      元杰撤兵后,俱轮王阳奉阴为的叛国行径败露,他明里打着清除北胡国内对皇帝不忠力量的旗号,暗地地与元杰勾结,利用身份之便,在北胡王庭与邠阳公主之间两下里欺瞒,戗害数支部落,为元杰的奇袭之路扫清障碍。
      北胡皇帝没有追击急于退兵的元杰及固阳军,但却没有放过俱轮王,王庭左近的数支部落与邠阳公主一齐动手,俱轮王带着呼伦贝尔部落残存的两千余名骑士向东逃窜,行迹全无。
      进入北胡国境之后,这是元挚与元琅打听到的最为完整的消息。只是从北胡王庭所在的乌兰巴托,越过茫茫草原,再穿越原始森林,向东一直到大海,全都是北胡的国土。阿膺能逃到哪里?他能逃出去多远?
      “那咱们还去王庭吗?”元琅转头看向元挚,“是不是改道向东走去追阿膺?”
      元挚摇头:“我们俩这样一边躲一边走不是办法,在北胡步履维艰,找阿膺不知道要找多久,必须得弄个能在北胡通行无阻的身份才行。”
      元琅似有所悟:“你是说,去找你们的小姨,邠阳公主?”
      “只能找她帮忙。”
      “可是……阿膺不是骗过她,她也带兵追杀阿膺……”
      “小姨有两、三万兵力,阿膺带着两千人能从她手底下逃走,我想其中另有隐情。小姨是个重情的人,就算她真的向阿膺动手,应该也不至于太过迁怒于我,北胡现在也只有她能帮我们,无论如何,去碰一碰运气也好,也许她那里能有更多关于阿膺的消息。”
      从张家口出境,一路晓行夜宿,直线距离一千八百余里,全数路线超过两千两百里,才能到达乌兰巴托。
      以往几位哥哥带着她同骑时多数是横坐,尊臀底下没有棉垫好歹还有肉垫,这回要自己骑马,一天下来元琅两条腿内与马鞍接触的皮肤全都磨破,疼得走路都想叉着腿。
      出京城时,一天骑上两百里地就已经到了极限,可人不被逼到那份儿上,永远不知道自己会有多大潜力。就这么磨啊磨的,破皮处结一层痂,痂退了也就适应了,等到两千两百余里路途将及跑到尽头时,元琅在灵州捂白的脸重又被风吹黑,她一天也能跟上元挚,努力跑上个三百里了。
      脸黑了,眼白和牙齿就显得格外白,穿上一套小码胡装,头上戴顶皮帽子,把围脖拉高挡住下半截脸,这样骑在马上的元琅,看起来就是个利落机灵的北胡大男孩。
      一路跑过来,元琅才知道真正的草原有多么辽阔,北胡又是多么地广人稀。元琅的北胡话只会极少的几个词,你好、再见、谢谢之类,于是离开卫国之后她就只能装哑巴,路上遇见热情的北胡牧民们,全指着元挚打点前后。
      又是一个露宿草原的夜晚,两个人窝在地下挖出来的小窝子里,身上搭件袍子,身边洒了再多的驱虫药水也不管用,蚊蚋还是在耳朵边儿上嗡嗡地飞。
      路上的辛苦元挚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抱着元琅,让她能睡得软乎点舒服点。元琅先始还趴在小向胸前,后来闻着自己身上的味儿,实在有点忍不住:“再不找地方洗个澡,我都要臭啦!”
      草原上倒是有水,不大不小的溪江遇到过好多回,只是水都很凉,元挚自己可以跳进去洗个痛快,却绝不让元琅冒一丁点儿受寒的风险,只能简单地擦擦,这样下来十多天,元琅哪能遭得住?
      元挚笑着把她搂回来:“我不嫌你臭,好好睡,明天再赶一天路,就离乌兰巴托不远了。”
      元琅叹口气:“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遇见阿膺,是在一个温泉旁边,他正在那洗澡呢。我第一眼见着他还以为是个妖怪,他长那模样,又一个人呆在荒山野岭里头,你说是不是象个大仙儿。”
      “阿膺的确容貌出众。”
      元琅抬头撇他一眼:“一听就是在嫉妒,他那是出众吗?他那是绝色无双。小向,你说,我和阿膺谁长得好看?”
      元挚笑而不语。
      元琅叹口气,又趴回他胸前:“我知道我赶不上他,大哥二哥也赶不上他,你的兄弟姐妹们呢?有没有比阿膺还要好看的?”
      “没有。元家众位兄弟姐妹之中,除过阿膺,你和阿珂的相貌最美,我去世的兄妹们都及不上你们。”
      “你的母妃呢?是不是很美?不然怎么能生出阿膺这样的孩子。”
      “母妃她……”元挚顿一顿,声音有些低沉,“说不上有多美,只是她心性纯善,性格又开朗,所有的人都喜爱敬重她,就和你一样,所有的人都喜欢你。”
      元琅呵呵着,正待说点什么自抬身价的话,却见元挚猛地捂住她的嘴,向下往地窝子里缩得深一些,全身的肌肉紧跟着绷紧。元琅知道遇着了情况,赶紧屏气收声,和元挚一同静静地听着四周的动静。
      元挚把耳内贴在地下听了片刻,压低声音道:“有马队朝这个方向过来。”说完又听了听,皱起眉头:“速度这么慢,应该还有步行的人,人数不少”
      这种情况一路上遇到过不止一回,虽说凭着元挚的北胡话,遇到普通的牧民都能蒙混过关,但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能不和北胡人碰面就尽量躲着些以策安全。这支马队走得这样慢,蹄声又很零散,一听就不是北胡军队,元挚稍放下些心来,只要不是靠得太近,看不见他和元琅的马,就不会被发现。
      过了有顿饭功夫,元琅也听见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夹杂其中的,还有一阵一阵尖厉的嚎哭声。
      皮鞭抽在人身上的脆响让元琅猛一激灵,这个声音她不陌生,在栖云山被北胡人掳走之后,就是这样的鞭子抽打在她和同时被掳的女人们身上。
      北胡男人粗野的斥喝声越来越近,同样用北胡话哀求哭泣的声音也越来越近,听起来似乎是有一队囚徒正在被押解。这让元琅一下子想到了潘淑,不知道她有没有被解救出来,被赵铁锤又安顿得怎么样了。
      元挚听得仔细,眉头不由得深锁起来,他一直十分小心地按住元琅,两个人始终不敢出一声大气,直到马队拖拖拉拉地从离他们不太远的地方缓缓经过,再缓缓走远。
      “这些是呼伦贝尔部落的人,战败被囚,押送王庭。”
      “啊!”元琅不由得低喊一声,赶紧捂住嘴压低声音,“是阿膺部落里的人!押送王庭,是不是要杀他们的头!”
      元挚摇摇头:“不知道。不丢性命也要被贬为奴,不会有好结果。”
      元琅想说救他们,话未开口自己就先抿住了嘴。救一个不知身在何方的阿膺已经这样难,凭她与元挚,哪有余力再去救助更多的人?
      元挚不敢大意,在地窝子里又伏了很久,确定已经安全了之后,才小心地舒展了一下胳臂腿,把头探出去向四周仔细看一看,尤其认真打量着正低头吃着夜草的两匹马,庆幸夜色昏黑,没有人发现它们。
      元琅见元挚放松了下来,跟着不由得长出一口气,又叹了口气:“呼伦贝尔现在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
      话音未落,元挚猛地把她向下一压,随即跃出地窝子,身形闪动着向两匹马的方向扑去,人在空中时腰刀已鞘,刀光锋利地向马匹旁边一个刚从草丛中探出来的人头砍去。
      那人似乎也吓了一大跳,但身手和元挚同样机敏,来不及站直身子跑开,便就势往地下一滚,从马肚子底下钻过去,拔脚就跑。
      元挚足尖点地跃过马背,顺手抽出插在鞍畔的马鞭,鞭梢如蛇般向那人盘圈过去,梢尖狠狠地抽中小腿,那人低呼一声扑倒在地,再转过身,元挚的腰刀已经抵在了他脖子上。
      借着并不明亮的夜色,元挚看清刀下人身上穿着的残破袍服和脸上几道清晰的鞭痕,手里的刀不由得往回收了收,低声用北胡话说道:“我是俱轮王的朋友!”
      那人一听这话不再挣动,躺在地下睁大眼睛看向元挚:“我要救王爷,把马给我!”
      元挚一听心中惊喜,没想到还没跑到北胡王庭就能知道阿膺的下落:“他人在哪儿?”
      那人摇头,一头脏乱的长发跟着晃动:“我不知道,我要去找能救王爷的人。”
      “邠阳公主吗?”
      那人还是摇头:“把马给我,别的你不必知道。”
      这种时候别说手边没有俱轮王的信物,就算能拿出来,想让一个刚从囚徒队伍中逃出来的人信任元挚,都不太可能。元挚想了想,把腰刀收回鞘中,拉那人站起来:“你是什么人?这总可以告诉我吧。”
      那人拍拍身上的草屑:“我是俱轮王的鹰奴,战败被俘,一路上在找机会逃跑,到了这儿看见有两匹无主的马,便设法潜逃出来。”
      元挚眉梢微挑:“你倒是一副好目力,那么多人,只有你看见这儿的马。”
      那人又摇头:“不是我,是鹰看见的。”
      “鹰?”
      那人抬头,向天上一指,极远的天空顶上,隐隐能看见有个黑点在盘旋,不时隔挡住星光,再发出鹰唳声。离得太远看不真切,元挚凝眸注目:“那是俱轮王的白鹰?”
      “正是,王爷离开贺兰山后战事频繁,就把鹰送回呼伦贝尔。我被俘了,白鹰就一路追着我,直到这里。”
      元挚面露喜色,回首向元琅唤道:“琅儿过来!”等元琅战战兢兢地走近,他看着鹰奴问道:“你既是俱轮王的鹰奴,应该认得她,她从兰州到贺兰山,一直跟在王爷身边。”
      可鹰奴依旧摇头:“王爷身边鹰奴不止我一个,我没跟王爷出去打仗,一直留在老家,不知道这位小哥儿是谁。”
      元琅也看见了天上的鹰,她听不懂元挚他们的对话,只是欣喜地看着白鹰,从腰包里取出阿膺送给她的鹰哨放在口边吹,一声是起,两声是落,她还记得。
      果然白鹰听见了常人耳朵听不见的鹰哨声,循声盘旋下降,不多时便落了下来,稳稳地停在了元琅伸出去的胳臂上。
      鹰奴大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白鹰认得你,你还会鹰哨,你必是王爷信任的人。如今王爷有难,求二位与我同行求救,若是救兵去晚了,只怕王爷大祸临头。”
      “救兵在何处?”
      “乌兰巴托以东两百里的肯特山中斡难河旁,时间紧迫来不及耽搁,咱们路上边走边说。”
      元挚点头,对元琅招呼一声,便骑上了战马,调转方向,在夜色中向东奔去。白鹰似乎比他们还要焦急,拍动双翅在前方引路,鹰唳声随着夜风吹出去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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