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嫉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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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
浴霸开到最大，一切都在强光下无所遁形。
镜子里，乌黑的发，雪白的皮。
一切都很合宜。
除了被两只手指强行上扬的唇角。
僵硬、虚伪。
笑得真难看。没她自然。
叶清添嗤笑一声，松开手揉着自己微微发疼的唇角。他只觉得越来越有意思
「老板，怎么了？」
十五度上扬的唇角，一丝不苟，她怎么做到那么精确的？
化妆？
练习？
乖乖是个假乖乖。他奶奶这是不是引狼入室了？
叶清添从壁柜里拎出来一条浴巾，犹豫了一秒，熟练地裹到腰上，毫无顾忌地就朝阳台走过去。
“忙什么呢？”
晾衣服的手一顿，蒋绵绵回身，只看到阳光下一片明晃晃的白，就像被剃了毛绑在条凳上的大白猪。
荧荧的白，散发着肉香。
他是有晨浴的习惯？
也好。那晚上他一身的烟酒味也是熏得她够呛。
“早饭在桌上，应该还是热的。你去吃。”
语气之平和，毫无波澜。
叶清添有点意外，美男出浴！到底是她瞎了还是他没吸引力了？
含着点隐秘的不甘心，少年凑上去仔细瞧着，唇色自然，嘴角怎么看都不像是画出来的。
不过——他也没看到少女思春应有的潮红脸颊。
她不害羞？
她不意动？
叶清添不信邪，又靠近些，恨不得把自己的那张帅脸怼到蒋绵绵眼珠子里。
一米五几的小矮子对上一米八几的高个儿，说没有压迫感是假的。
蒋绵绵被逼得退了两步，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墙壁，木质基调的沐浴露香气一下子盈满整个鼻腔。
有点痒。
又有点晕。
“我帅不帅？”
叶清添一边问，一边闭上眼，睫毛微微动着，像是蜻蜓点水颤动的波纹，混着阳光，一圈一圈往外荡漾。
搅动得人心底发颤。
当然是好看的。
只是太近了。
蒋绵绵说不清楚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头有个小东西在不停的撞，都快把她撞晕了。
怎么不说话？
她一直不吭声，叶清添反而心里打鼓，难不成她那个穷乡僻壤的小村子里还有什么纯天然惊天动地大帅哥？
比他的鼻梁还能滑滑梯？比他的睫毛还能坐秋千？比他的锁骨还能还能游泳？
“你眼睛肿了。”
眼皮鼓鼓的，淡薄冷情的单眼皮，突然就变得有点可爱。
像只金鱼。
眼！睛！肿！了！
叶清添气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没睁开眼，小姑娘笑意盈盈，态度之诚恳，连一点促狭都没有！
眼皮？
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帅脸搁在这儿，她什么都看不到，就看到他的肿泡眼？
认知角度这么刁钻，怕不是眼睛瘸了？
故意的？
他站直身子，收紧呼吸，像是一坐秀丽的山，落下阴影，挺拔地矗立在蒋绵绵面前。
突然就凉快了。
“你就不想在我腹肌里捉迷藏？”
“啊？”
蒋绵绵呆住了，眼神也不由自主往下看，腹间肌肉绷得笔直，线条清晰，块垒分明，有点像梯田。
但是她为什么要在梯田里面捉迷藏？
田埂太矮，藏不住人啊！
叶清添准确无误地从蒋绵绵眼神里解读出“你是什么傻逼“的信息，没来由涌上一阵不明对象的无名火。
“我果然没看错你。”
口吻里满是孺子可教的欣慰。
蒋绵绵抬头，看少年绷着个脸，眼里写满了不悦。心里暗自发笑，她能有什么心思？左不过是多此一举地试探了一下，谁能想到这世上真有坐怀不乱的好人。
她面色不显，笑得一脸恭顺，“谢谢老板赏识。”
雇佣关系，牢不可破。
叶清添只觉得那张向日葵般的小脸格外扎眼睛，气不顺，随手扯下一套衣服，口吻意味不明，“你挺适合的。”
适合什么？穷人？服务生？底层人员？
海鸥降落，藏进地平线。
蒋绵绵看着叶清添的背影，轻吸了一口气，胸口那只差点撞废了的小鹿，此刻耷拉着头三步一回头的踱回了属于它的林子。
各有归处。
不得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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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的清粥还冒着热气，边上摞了两屉虾饺，粒粒饱满，晶莹剔透。
还有一碟子开胃的脆萝卜。
叶清添轻啧了一声，没什么形象地瘫在椅子上，捏着一只虾饺就往嘴里塞。
属于大海的鲜香以汁水的状态迅速挤尽嘴里。
意外的好吃。
少年浓黑的眉毛一挑，有些骄傲，小保姆虽然可能“心术不正”，但是确实是他占了便宜捡到宝了。
两排洁白的牙咬合萝卜，酸爽里带着萝卜的清甜。
脆的很。
完美！
他可以就着萝卜干掉两碗饭！
福至心灵，目光梭巡，果然看见黑白极简风格的料理台上放了一樽装满了粉红胡萝卜的泡菜坛子。
不伦不类。却意外的很有人情味。
抛开蒋绵绵那点子眼瞎心盲的不识抬举，她确实是心灵手巧。
叶清添收回视线，幽远的目光玩味地望着又开始浇花的蒋绵绵，筷子不由自主又往泡菜碟子伸。
她好像总是找得到事情做，永远不闲着。
倒是对的起那五千块钱。
“咔嚓。”
萝卜又断了一截。
细长的眼睛微眯，蒋绵绵微抬的下巴撞进他的瞳孔。
一秒。
两秒。
三秒。
她保持那个无意义仰视的姿势足足三秒。在看什么？
叶清添抬眼一望，蓝色的衣摆在他浅褐色的眸子中左荡右晃。少年忽然咧嘴一笑，
他好像发现了她的小秘密。
蒋绵绵揉了揉脖子，耳畔忽然响起一阵风声，一只手臂从身后窜到身前，——
“北极高中的校服好看吗？”
并拢成刀的手掌卸下狠意。蒋绵绵松了口气，抬眼，视线轻飘飘落到已经穿戴整齐的少年身上。
差点就失手废了他。
少年一脸的逗弄。
就像是猫捉老鼠，咬上一口就放掉；放掉又抓住。
他是猫。
她是老鼠。
“你刚才说什么？”
装傻？
叶清添挑眉，他感兴趣，所以性子足得很，他重复了一遍，直勾勾地盯着蒋绵绵，不肯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变化。
“是不是特别好看？”
蓝白相间的校服，在风里摆动，猎猎飞扬，像是早晨七八点的太阳。
太阳当然好看。
平静无波的琉璃珠子终于起了涟漪。
蒋绵绵收回视线，一脸坦荡，
“好看啊。”
象征着拿着半张盛京大学门票的北极高中学习资格的校服怎么会不好看？
叶清添眉目舒展，居高临下的看着蒋绵绵，笑得极为得意。
他一直都觉得她有点古怪。
她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保姆、穷人。
所以她恭顺，为了五千块钱，收好尊严，只留下一张假笑的面具。
你看她对谁都是一副面上笑呵呵的样子，心里指不定在怎么腹诽你是个傻缺。
多有意思，就好像你手心里卧着一只小刺猬，它露着粉红的小肚皮，你以为它对你全然依赖，你对它全然征服，但长满尖刺的那一面早就悄咪咪张开……
明明藏得那么好。
可是她在他面前露马脚，绷不住。
“你嫉妒我？”
嫉妒，所以才会一不小心对他带刺。
热乎乎的气流喷到脸上，却偏偏避无可避。
痒得很。
蒋绵绵伸手想要挠两下，却刚好对上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优越感十足，带着狡黠，却没有瞧不起人的傲慢。
哎……这个人……天真的让人羡慕。
蒋绵绵心下一松，嘴角弧度上扬，不负他所望地眨巴着圆润的眼睛。
“嫉妒啊。”
怎么会不嫉妒？
她简直嫉妒到发疯！那些她日日夜夜期盼却不的可得东西，他勾勾手指就有人尽数送上。当她还在温饱线挣扎的时候，他已经站到了她想要去的终点。
甚至是盛京大学。
“但是很正常啊。”
蒋绵绵一脸坦率，如果面对的是别人，她那小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自尊心可能还会挣扎作祟，偏偏面对的人是他——集她质疑过的所有美好人性于一身。她做不出来。
“贫穷嫉妒富有本来也是社会规律，我不觉得丢人。再说……”
那双圆鼓鼓的小牛眼睛终于染上点他想要的狡黠，真挚得很，她笑得舒朗大方，没有一点矫饰的恭顺，“如果我不卑微，你怎么炫耀你的优越？”
穷人不卑微，怎么去抚慰富人无处遁逃的虚荣心？他们就是想要赞叹，就是想要夸奖，就是想要嫉妒。
他想要，她就给。
他想要臣服她就给他臣服。但是……
他想要对抗。
叶清添眼睁睁看着糯米团子一向规矩的唇角翘出三十度的弧度，像是挂了只小灯笼，整个人眼角眉梢都亮起来。
呦呵。
小东西亮爪子了！
在他心尖轻轻一下，拍得他心尖不断荡漾。
他承认，蒋绵绵是个妙人。
“唰。”
布料被掸开。
叶清添只觉得一阵水雾迷上眼，下意识闭眼，再睁开，刚还得意的神色一点点僵硬下来……
一条四四方方的藏青色布料板板正正地被蒋绵绵捏在指间。
“我觉得这个也挺好看。”
她笑得狡黠，眼见得叶清添脖子窜上一团红云，又挂在耳尖……
这莫不是害羞了？
“我……我……”
难得的结巴。
蒋绵绵眨着眼睛，慢慢欣赏他的羞窘。炸着一身的毛，还要拼命维持自己波澜不惊的高冷形象。
真是……可爱惨了。
叶清添拽过那只裤衩，藏在身后，闭上眼睛，不想看她。
那张俏生生的小脸却还在脑子里飘来荡去。
讨厌得很！
“我自己洗！”
“你堆在洗衣篮里，那么大一堆，你洗？”
靠！
叶清添心里暗骂。这种东西，他一天一换，从来都是扔到洗衣篮里，堆个一周的量。
习惯了。没想到被蒋绵绵……
一世清明毁于一旦。
他抬头，刚刚被他取走衣服的地方空了出来，漏出藏在里面的一片小小白白的布料，悬着两根细细的带子不断晃悠……
仿佛秋千。
他一愣。磅礴的胜负欲涌上来，战胜心底的痒。
带着点恶劣，他往上一指，
“没那个好看。”
不再老成，不再伪装，蒋绵绵终于绷不住，露出属于她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羞涩，她红着脸，伸手要去捂住叶清添的眼睛。
她的手有点冰，带着洗衣液樱花的香气扑面而来。
盖住少年的眼睛，占据他的鼻息。
“你不要看！”
声音前所未有的清冽，化作一股溪流，汩汩的就往心上流。
少年僵硬着身子，没有推开，哑了嗓子，
“我们是平等的，我才不会让着你。”
他戳破她的伪装，她就让他窘迫。
有来有回。
不会因为她是女孩子，他就要让着她。
“噗嗤。”
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在他耳畔清脆地炸开。
叶清添耳朵痒得厉害，却仍旧不敢动。
“叶清添，你真的是个很棒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嫉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