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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兔子 ...

  •   “老板,你在说什么?”

      还是一模一样的上翘弧度,像朵太阳花。

      极具迷惑性。

      叶清添冷哼,抓住那一丝丝的怪异感,仔仔细细的在她脸上比对着。

      她的嘴角又稍微自动上提了些,那点虚伪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看的太仔细了,像是要数出来她脸上有多少细小的绒毛,蒋绵绵心里别扭,作势眨了两下眼睛以示无辜。

      “老板。”

      “走吧。”

      叶清添道。又恢复那副散漫的样子,只是眼睛里的钩子还挂在蒋绵绵身上,没关系,有的是机会逮住她的小辫子。

      “叶清添。”

      叶清添顿住脚,刚才好像有人叫他?

      “叶清添。”

      一声比一声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怎么了。

      叶清添回过神,看见人群里一个左推右挤的女孩,穿着粉色的裙子,看着他一脸的欣喜若狂。

      啊这……

      谁?

      蒋绵绵脚下未停,为什么要停。她又不是他的朋友,停下来要怎么介绍?

      “叶清添,好巧啊!”

      “昂。”

      叶清添随意应着,目光一直追着蒋绵绵,一直看着她钻进一家小饰品店。

      小骗子。

      “你也来买菜吗?”

      农贸市场不买菜难道是来做调研?

      叶清添掏出手机,手上随便刷着,不耐烦去应付她。

      “那天真是太谢谢了。”

      林夏才不会因为叶清添的不耐烦而心生退意,他是她的白马王子,她愿意带着世上最厚的滤镜去看他。

      他什么样都很合心意。

      “我最近在跟妈妈学做菜。我妈妈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

      林夏说这个话时候红了脸,她悄悄地注意着叶清添的脸色。按照套路,一般男孩子就会继续跟她调笑,她不需要叶清添顺着她的话,她只是想把话题打开。

      比如,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叶清添再高岭之花,再不喜欢女生又怎么样?

      好女怕缠郎。

      好男不也应该怕痴女?

      她喜欢他,自然是要轰轰烈烈,主动至极。

      林夏说这个话的时候,叶清添正在百度里搜索如何快速结束没什么营养的对话,直到那句耳熟能详的俗语传进他耳朵里。

      抓住他的心?

      呵。

      想的挺美。

      蒋绵绵都抓不住。

      嗯,为什么想到她?

      “那兔子挺可爱的。”

      叶清添指着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兔子,雪白的毛,红彤彤的眼睛。

      三瓣唇里还咬着青菜。

      是很可爱。

      可是它旁边还吊着一只死了的肉兔,被洗刷干净了,狰狞着着两只眼,鲜红的肉上还挂着水滴。

      才死不久。

      林夏只觉得自己面对着的是难度堪比“我和你妈一起掉水里,你先就救谁”的历史难题。

      是要说“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一展她的善良天真,还是遵从本心,说红烧兔肉很好吃?

      她又想起那天她被黄毛抓进小巷子里,叶清添突然出现,于她,像盖世英雄,踩着七彩祥云,英俊高大。

      像是天神。

      那时候她那么娇小可怜。

      “兔兔好可爱的,他们好坏……“

      叶清添挑着眉,看着林夏故作泫然欲泣的样子,心里发笑。

      “是挺坏的……“

      他果然是同情弱小的!

      林夏趁热打铁,做出气鼓鼓的样子,准备展示自己善良的本质——

      “全国一共有四家出名的兔肉品牌,一千三百七十二家大型肉兔养殖场,至少为数一万的肉兔养殖个体户,合计大概两万。“

      叶清添看着林夏懵懂的样子,嘴角笑容一变,显得很恶劣,“也就是两万的家庭,大概六万人需要靠肉兔才能生存下去。“

      “还不用说兔毛等周边产业。我记得某省就是肉兔消耗大省。“

      没有一只兔子能够活着走出去的那种省份。

      “你当然可以同情可以去救下那只兔子。但是你不能说以此生存的人很坏。”

      “你既然想要拯救,那你得连着那六万人一起拯救。”

      努力生活的人,没人有能够因为他们干的营生而说他们坏。

      哪里来的脸一边享受着他们的劳动成果,一边又标榜自己纯洁善良。

      “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清添摆手,打断林夏的狡辩,“你看那两只兔子摆在一起,一死一活,你怎么可以只同情那只活着的?你更应该同情死的那只。你应该把它买下然后好好埋了。但是,你没有。”

      叶清添慢慢俯下身,露出森白的牙,“因为本质上,你觉得死就是死了。你甚至觉得它死得其所。”

      人类的本质就是自私,所以才能站在食物链顶端,以生存的借口,满足口腹之欲。

      他理解。

      他就是看不惯有的人觉得一边打着救生的旗号,一边又说兔子美味这件事很虚伪。

      没必要。

      人不能清清爽爽的活着吗?

      蒋绵绵发现叶清添没跟上,又转出来,正好看着叶清添好那个女生有说有笑。

      真是,男生果然喜欢穿粉衣服的小姑娘。

      “您好,请问这个多少前?”

      蒋绵绵捏着一个波浪花边的发圈,她记得山脚下婶子就有一个类似的,从年头扎到年尾,结实得很。

      老板看了一眼蒋绵绵手上的大肠发圈,道了一声,“三十五!”

      “三!十!五!”

      蒋绵绵惊诧,触电般把手上的发圈丢下,声音有点大,惊得老板以为是有人来找茬,猛地从平板上抬起头,死死盯住蒋绵绵,又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你手上这个是韩国进口的,今年最流行的复古风。”

      蒋绵绵:“……”

      “十块不行吗?”
      “不行。最少二十五。”

      老板放下平板,也没把价格咬的太死,他们这种生意做得出来一笔是一笔,只要控制住成本,赚点是点。

      “太贵了,再少一点嘛。”

      叶清添进来的时候就听见蒋绵绵跟老板好商好量的口吻,她还在说什么以后会带朋友来买。

      她在市里有什么朋友,为了讲个价净在鬼扯。

      “不行,十五最低价了。小姑娘你头发多,用这种最合适!”

      蒋绵绵看着叶清添进来,不想他等,直接使出必杀技——不买了,往外走!

      “我们走吧。”

      叶清添看了一眼那只被她们反复拉锯的发圈,他看班里好些女生戴过,扎在头上巨大无比一朵,暴露秃头少女于无形之中。

      “你……”

      “十二!十二不能再少了。”

      叶清添想要替她买下的话说出口,就被老板打断,这回他看的仔细,那只平时也只展翅十五度的海鸥,罕见的飞扬到三十度,透出点狡黠。

      琉璃珠子闪着得逞的光,瞥了一眼叶清添,灵动地仿佛藏匿在冰下的一尾鱼,直直地蹿到他心里。

      有点痒。

      这种感觉陌生得叶清添发慌,只是抿着唇看着蒋绵绵好心情地掏钱,还一边嘴甜地说些什么老板以后财源广进的吉利话。

      世故又真诚。

      瀑布一样的披散的头发再次收成一束,耳边的头发软出一个弧度,乖巧的呆在她耳畔。

      整个人温柔的不像话。

      蒋绵绵注意到叶清添从出门以后一直在看她,她自觉自己不是什么惊世骇俗大美女不值得叶清添这样的目不转睛,扬起小脑袋,问,

      “怎么了?”

      她说话的时候又捋了捋耳畔的发丝,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女性柔和的光辉。

      像是江南小镇姑娘撑着长蒿溯水而上。

      清丽脱俗的吓人。

      心脏扑通扑通,越跳越快,像是要从胸口蹦出来。

      叶清添咬牙,故作镇定的收回视线,舔了舔有点干燥的唇,
      “没必要为了那么快把钱浪费时间。”

      之前买菜也是,她硬是要讲下去那么五毛钱。

      五毛,掉地上他看都不看一眼。

      “而且,摊贩也需要生活,你不要太计较那么五毛一块的……”

      他也不是个多富有同情心的人,只是身而为人,看着那些老头老太太拿着个塑料袋装着些小毛票,一张一张,点了又点。

      浑身上下都透着生活艰苦的味道。

      几个五毛钱,就是午饭时候多加一个便宜小炒。

      所以,他自觉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可是我也需要生活啊。”

      蒋绵绵不理解,摊贩需要生活所以她不能讲价,可是她也需要生活,那五毛对她也很重要。

      几个五毛加起来就意味着她外婆能少在灯下扎一双鞋垫。

      叶清添难得被噎住,他突然快忘了这世上本来也没什么真正意义的人人平等。别说五毛他不在乎,就算一百掉他脚边,他叶清添都懒得弯下腰去捡。

      有“需要”的人自然就会捡。

      “老板。”

      蒋绵绵目光灼灼地看着叶清添眼中的那一丝丝羞愧,口吻意味不明,“我也需要您这样的人厚爱。”

      说完,她转身,嘴角下弯,翘出嘲讽和厌恶,谁不需要着世界善待。

      慷他人之慨。

      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没那个意思。”叶清添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找补,“你这么会讲价,这个月菜钱肯定也是绰绰有余,你可以对自己好点。”

      话一出口,叶清添就注意到蒋绵绵眼底的不可思议还有点受辱的难过,他怔愣,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他是想说,反正钱有的多,多余的她可以买点喜欢的东西,没必要那样冒风险讲价,万一店家不降价怎么办?

      有什么比心头好重要?

      蒋绵绵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她跟叶清添压根不是一个阶级的,不是一路人,连脑电波接收都有问题。

      彼此根本不会站到对方角度想问题。

      她发现自己遇到叶清添那天起,就一直在自戳双目地眼盲心盲到底。

      倒真是个“好人”。

      “我是需要生活,但是我挣得每一笔钱都是堂堂正正的。不是我的我一分都不会拿。”

      叶清添知道她误会了,来不及解释,就看见她转身离开,整个人因为气愤绷得更加笔直。

      海鸥果然不是什么友好的动物。他想。

      蒋绵绵走了每三秒,突然意识到自己吃了熊希心豹子胆地居然在跟叶清添生气。

      她傻住,站在原地,反复自省。

      她从小到大做了那么多的兼职,什么样的刁难没见过,什么样难听的话没听过,这回怎么就在叶清添面前这么沉不住气?

      “绵绵。”

      叶清添有意示好,低着嗓音轻轻地唤她名字,“你知道我没有恶意的。”

      轻哄的意味那么明显。
      蒋绵绵抬头,就看见他眼里像是蓄了一汪泉眼,溶溶的,软软的,只觉得心里那团有点委屈的火嗖嗖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眼神……

      她有点吃不消。急忙转过头,就看见刚才叶清添和那个粉色小兔子一样的姑娘讨论了半天的小兔子。

      眼里闪过一点乖张,她指过去,
      “吃麻辣兔头吗?”

      也不知道是说的哪只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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