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海鸥》之初想吃桃

10、怪异

　　农贸市场。

　　如果说一小时前叶清添由于和蒋绵绵另类的“心意相通”而心情晴空万里，那么此刻，他就是狂风暴雨。

　　还是雨夹雪的那种。

　　叶清添觉得自己真是脑子有病，楼下的商超不好吗？非得要跟着她半个小时的公交车外加十分钟路程，就为了体验一场不被人搭理的“人间烟火”？

　　他站在蒋绵绵两步开外，环抱着胸，神情懒懒地看着她。

　　她今天穿了一条绿底白花的裙子。裙子有点长，只露出一小段纤细的脚踝，脚边的堆着藕，两者混在一起，也不知道谁更纤细一点。

　　太瘦了。

　　叶清添龇牙，精致得眉头隆起，瘦的根竹竿没什么差，就像自己没给她吃饭一样。

　　“老板，这个怎么卖？“

　　她声音小，偏偏市场又吵，逼得她将声带的振动频率催发到极致。一番问价下来，他至少看见她小脸红了三次。

　　还很认真，很努力地吞咽。

　　最初他觉得蒋绵绵像只小绵羊。孱弱又柔软。

　　但现在他觉得她更像小牛犊子，毕竟羊才不会这么勤勤恳恳的工作。

　　好像该去给她买杯水。

　　啧，也不知道小保姆喝过奶茶没有。

　　“三十一斤。”

　　肉摊主倒是热情，翻动着那坨猪肉，嘴里还在喋喋不休的说自己这猪是今天宰的，新鲜得很。

　　蒋绵绵也不听他天花乱坠的乱吹，只是微笑着点头就又往里头走。

　　全然不在意跟在身后的叶清添。

　　又被忽略了。

　　他突然发现蒋绵绵貌似都没问过他中午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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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好像不是一个优秀员工该有的素质。

　　这也不是一个老板应有的待遇。

　　叶清添抿着唇，秉承着在外留人三分面的良好家风，不跟蒋绵绵计较，继续亦步亦趋的跟着。

　　只是那点心照不宣带来的清爽已经被喧闹的叫卖声消解得一干二净。

　　水产品的腥味混杂着刚褪下来的家禽毛发的骚味，熏的他头脑发胀。晨间被洗刷干净的毛发一根根竖起，努力表达着对此刻的不满。

　　他再一次看着蒋绵绵停在另一家摊贩，又是如出一辙的只问不买，心里突然拱起一股火。

　　真是见了鬼，没坚定地要去超市，而是听了蒋绵绵那句批发市场便宜的鬼话就晕头转向的答应了。

　　便宜？

　　他又不在乎那三五十块。

　　“就买这一家吧！”

　　蒋绵绵回头，只看见叶清添那一脸的不耐烦指着她面前的肉摊，精致的五官皱在一起，整个人像是炸了毛的大猫，
　　“你不舒服？”

　　声音又轻又柔，带着风动竹林的空灵。

　　蒋绵绵就是有这种让你随时随地都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的羞愧感并且与此同时还会拼命为她找补的本事。

　　她都是对的！

　　“不舒服我们就早点回去。”

　　炸起的毛瞬间就撸顺了。

　　叶清添看着蒋绵绵亮晶晶的大眼睛，答非所问，

　　“想喝蘑菇丸子汤。”

　　蒋绵绵微怔，很快回过神，小鸡啄米般点着头，“好。”

　　“你等我下。”

　　她很快转身，带起一股青草味的风，往一家肉摊走去。

　　叶清添很喜欢蒋绵绵的这种状态，就像是埋在泥土里的小草，只要有一点阳光雨露，她都要努力挣脱出去。

　　很鲜活，很惊艳。

　　只是这种赞赏很快就在蒋绵绵指着一坨猪肉的时候消散。

　　很肥。

　　白花花的脂肪有他半个巴掌那么厚，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

　　光是看着，叶清添就觉得嗓子眼儿被猪油糊住了。

　　“太肥了！不要这个。”

　　而且还得剁，买现成的肉泥不好吗？

　　叶清添上去就想拦住，只是命令的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蒋绵绵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透着一股子一言难尽的味道，就好像他这随手一指坏了她什么国家大事。

　　气势一弱，口吻一变。

　　加了个“吧。”

　　要这一块……吧？

　　他是在商量提建议哦，没有想要在外面让她没脸的意思。

　　“就要这个。”

　　蒋绵绵不为所动，仍然固执地要刚才那一块。

　　叶清添听着价格，三十二，比最开始的那一家还要贵一点。

　　他倒是不在乎这么快把钱，他就是纳闷蒋绵绵怎么会买这一家，他以为蒋绵绵会买最便宜的那家。

　　这和蒋绵绵那种艰苦朴素的形象格格不入。

　　蒋绵绵取出一个帆布口袋把肉装进去，完全没有要叶清添接手的意思，只是快速往蘑菇摊前走，像是怕他多等，快刀斩乱麻地选了几瓣饱满的平菇，又顺势挑了几个青椒。

　　“我不吃青椒。”

　　叶清添真的不想显得自己特别事，但他好歹也是老板了，小小的提一下自己的喜好总是可以的吧？

　　么？

　　蒋绵绵果然顿住手，把那两个青椒放回去，又挑了一根苦瓜……

　　“我不吃苦瓜。”

　　“我也不吃胡萝卜。”

　　“不要芹菜……”

　　蒋绵绵垂眸，纤细的手指在一个冬瓜上轻巧地跳了两下，然后转过身，意味不明地看向叶清添。

　　脸上写着“你再说一句，我就要宰了你哦”的威胁。

　　于是那一句不喜欢冬瓜的话果断咽了回去。

　　“我就是不喜欢啊。”

　　好柔弱。

　　好委屈。

　　毫不矫揉造作。

　　蒋绵绵冷哼一声，威胁性地朝着叶清添挑了挑眉。

　　叶清添的小心脏也跟着那一挑迅速飞起又落下。

　　他突然觉得蒋绵绵这个小姑娘还挺飒，瘦瘦小小，却劲劲的，谁都别想欺负她。

　　谁惹谁倒霉。

　　蒋绵绵看叶清添没再动作，转身捞起一把韭黄，听见身后那一声“我不”像是按了减小音量键，慢慢收了音，嘴角扬起不明显的弧度。

　　放下韭黄，另选了几根黄瓜、土豆。

　　“回家吧。”

　　叶清添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想到自己刚才莫名怂下来的样子，非得逞一时口舌之快，“我告诉你，那么肥，你得把肥肉挑干净，剁肉的时候也别叫我帮你……“

　　不能叫他帮她，但是她要是愿意顶着那双纯净无垢的牛眼睛求求他，他还是愿意的。

　　“你是鲁智深吗？要不要我再去买点脆骨剁碎了再用荷叶包起来？“

　　呦呵，小牛犊子。

　　“那也比你这个镇关西好！“

　　叶清添低头，小牛犊子的眼睛亮晶晶，硬要说的话，那眼神里写满了充满了诧异的你好棒棒哦。

　　他不自在，喉间滚动，努力岔开话题，

　　“我前段时间参加完了夏令营。“

　　他虽然说的隐晦，口吻里却是一副骄傲自得，他一心以为蒋绵绵应该能懂他的意思。

　　他可是学霸！

　　各大高校争着抢的那种大学霸！

　　但很遗憾，困囿于清水高中的贫瘠，蒋绵绵实在是没能理解到叶清添的意思，只以为他是说他去了某个高等学府一日游。

　　她低着头，浅浅地深吸气，以后，她也会坐到那间写着“学海无涯，慎思笃行“的教室里。

　　“这种肥一点的是粮食猪，要好吃一些。而且我自己可以剁肉的“

　　叶清添搞不清楚状态了，话题是怎么转到猪身上的？不管猪肉多么关乎菜篮子，但是现在更重要的明显是他啊！

　　他才是重点！

　　“蒋绵绵，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

　　“叶清添啊。”
　　蒋绵绵一头雾水，回过身，只看着叶清添那一脸的不满，只好又开口，
　　“男。”

　　“叶婆婆的孙子。”

　　叶清添又等了三秒，那些听腻味了的男神、天之骄子，甚至是校霸这样的名词也没再她嘴里蹦出来。

　　他梗住。

　　他自觉他这辈子都处在高光时刻，从来没被人忽略的这么彻底。明明，他从头到脚，从头发丝到指甲盖都在闪闪发光！

　　“喂。”

　　他一步追上去，宽厚的手掌里躺着一根又粗又黑的辫子。

　　嘎嘣一声，黑色的塑料橡皮承受不住，崩散开来。

　　带着点卷的发丝，铺满了手。

　　像水，一根根倾泻而下。

　　蒋绵绵猛地转身，发尾在半空中甩出弧度，扫到叶清添小腹，像成簇的羽毛，带出一股酥麻。

　　上蹿下跳，逼得他小腹一紧。

　　全身的血顺势就往下涌，聚集到一点。

　　操！

　　叶清添紧抿着唇，不想她看出异样，只是干巴巴的开口，
　　“你头发挺多。”

　　“莫名其妙。”

　　声音有点冷。

　　带着点若隐若现的钩子。凌厉得像是刀锋即将出鞘前的肃杀。

　　叶清添眯着眼，审视着蒋绵绵，还是那双清凌凌的小牛眼睛，弧度恰到好处的海鸥唇。是应用在服务行业也不会出错的笑脸。

　　他却生生感到一丝怪异。

　　她是天生微笑唇。

　　即使哭也像是在笑。

　　虚伪得很。

　　“蒋绵绵，你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