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先生与寂寞小姐》陆无寂

3、第三章 遗忘的遗忘

　　寂茉：今天是难熬的一天。
　　爱鱼：努力遗忘的日子，每天都是难熬的。
　　……
　　……
　　施佳将全身的力气都堆在脸上，化作最灿烂的笑容。
　　“老板，你找我？”
　　施佳问着游政民，眼睛却紧紧地锁住赵易诚不放。
　　施佳穿着高跟鞋的身高是182CM，赵易诚穿着鞋的高度是188CM，而游政民只有172CM……也就是说，在施佳和赵易诚对视的视平线上，根本没有游政民的存在。
　　游政民尴尬地干咳了一声。
　　施佳这才“惊醒”过来，略微低头看着游政民。
　　游政民端着老板的架子对施佳说：“小叶请了产假，经理秘书的位置暂时悬空。在小叶休完产假之前，施佳你就暂时兼任赵经理的秘书吧。”
　　如果是往常。
　　施佳一定会不顾后果地、果断拒绝游政民的这种委任！
　　施佳是熠辉的办公室文员，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文员，虽然工资不高，但工作闲着呢！
　　现在居然让施佳“兼任”经理秘书？
　　多做一份工作，工作量肯定会大增的！而且，游政民也说了，只是兼任！兼任的意思就是——游政民一点工资都不打算给施佳涨之外，还不打算给施佳额外的奖金！
　　工作量大了，工资一点都不给涨……这怎么听都是欺负人的差事啊！
　　但是！
　　赵易诚是施佳心目中的一百分男人啊！
　　而且！
　　听了游政民对施佳的临时委任之后，所有女同事都妒忌得红了眼地瞪着施佳呢——所有女同事都在等待着，等待施佳脑袋抽风地拒绝游政民的委任！
　　施佳轻蔑地扫视了那群虎视眈眈的女同事一圈，用傲娇的眼神告诉那些女人——死心吧！我是绝对不会给你们一点点希望的！
　　施佳再一次将视线紧锁在赵易诚身上，娇媚地笑着说：“我愿意！”
　　****
　　施佳每隔十五分钟就给赵易诚换一次咖啡。
　　每次走进赵易诚的办公室之前，施佳都会小心翼翼地将她的紧身连衣裙领口拉到最性感又不下流的位置，理了理她那头柔顺如瀑布的长卷发，然后才敲门走进赵易诚的办公室。
　　赵易诚对施佳这每十五分钟一次的打扰表示很困扰。
　　“施小姐……”赵易诚突然抬头，叫住了正要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他办公室的施佳。
　　“叫我施佳就可以了！”施佳钉在原地，对着赵易诚，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她的瀑布长发——施佳努力地装作漫不经心，撩头发的手指却是颤抖的。
　　“有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叫你的。其余的时间，你可以做你自己的工作。”说完，赵易诚继续低头看文件。
　　“好吧……”心中不悦，施佳脸上却还挂着风情的笑——尽管赵易诚根本没在看。
　　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赵易诚的办公室之后，施佳撇着嘴走到许茉的座位旁。
　　许茉是熠辉灯饰贸易公司的销售策划，临近圣诞节，正是熠辉最忙的时候，也是许茉最忙的时候……许茉双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双眼紧盯着屏幕不放，嘴巴却可以抽空问施佳：“怎么了？一副打败仗的样子？”
　　“你才打败仗呢！我可是施佳！美丽如我，怎么可能打败仗！？”施佳傲娇地挺直腰板……她的肢体动作是傲娇神气的，她的眼神却是黯淡泄气的。
　　“赵经理今天才第一天上班，你就不要太心急了。”许茉稍微慢下在键盘上飞驰的双手，转头看着施佳——许茉在施佳的眼神里看到了紧张和焦虑。
　　“所有女同事都恨不得马上将赵易诚生吞活剥！你说，我怎么可能不心急？
　　“太心急会把人家吓跑的。”许茉拍了拍施佳的手臂。
　　“我心急，会把他吓跑；我不心急，他就跟着别人跑。反正都是跑，我肯定要选择胜算更高的一种跑法了！”
　　“好吧，你说的都对。”
　　和施佳扯了几句之后，许茉继续忙她的销售策划书去了。
　　施佳回到自己的座位，单手托腮。
　　施佳用痴迷的目光，越过百叶窗的缝隙，注视着经理办公室里面的赵易诚……直觉告诉施佳……赵易诚一定就是她一直等待的一百分男人。
　　****
　　F市的初冬。
　　太阳走得特别急，才傍晚6点，太阳就已经在水泥森林不见了踪影。
　　人工照明弥补了星月的迟缓，水泥森林从夜幕的孤寂，一跃跌进了霓虹的精彩……仿佛天地不再黑暗，不再寂寞……然而，属于现代人的寂寞，才刚刚开始。
　　所有人都踩着下班的钟声离开了。
　　仿佛才一下子的功夫，办公室里面，就只剩下许茉和她的电脑作伴了。
　　许茉的工作早就做完了，就连那份复杂累赘得可以的圣诞灯饰销售策划，也早就做好了……许茉不想这么早回家，却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许茉打开那份早就做好的圣诞灯饰销售策划，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算是复核吧？
　　把销售策划读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等来了外卖小哥。
　　许茉接过外卖小哥递来的外卖。
　　外卖小哥离开后，许茉坐在办公桌前，默默地吃着晚餐。
　　许茉今晚的晚餐是叉烧饭……不在家亲自下厨的日子，许茉不是吃叉烧饭就是吃葱油鸡饭。
　　不是葱油鸡饭，就是叉烧饭。
　　许茉喜欢这种有选择、但又不用太费心去选择的简单生活。
　　许茉无端地叹了口气，对着卖相一般的叉烧饭笑了笑，继续，开餐。
　　沉默地吃完饭，才刚到晚上8点。
　　为什么今天这么漫长？
　　难道就因为今天是12月8日，所以时间就必须得这么难熬吗？
　　许茉重重地叹了口气，却无法将心中的沉重叹走。
　　许茉以为，她和“他”的曾经，会在岁月里越磨越淡。
　　不料。
　　越是努力地想要遗忘，“他”在回忆中就越扎越深。
　　不是说时间能够冲淡一切吗？
　　不是说时间能让人忘掉一切吗？
　　许茉安慰自己说，一年的时间还不够长……许茉相信，下一年的12月8日，她一定能够成功将“他”从她的回忆中剔除的……就算不能彻底地将“他”剔除，起码，再想起“他”的时候，她一定不会再这么的心酸。
　　心酸？
　　嗯。
　　看来她已经进步了，是心酸，不是心痛。
　　时间在龟速缓逝。
　　许茉闭上眼，趴在桌面上，希望她再度睁开眼的时候，12月8日已经离开了。
　　突然。
　　有人敲了敲许茉的桌子。
　　许茉根本不想理会敲她桌子的人，因为12月8日还在……却听到那个人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是他？！
　　许茉赶紧睁开眼睛，坐直身子，抬头看向说话的那人。
　　果然是赵易诚。
　　赵易诚明显松了一口气——赵易诚以为许茉晕倒了。
　　“加班吗？”赵易诚问。
　　“嗯。”许茉有点心虚地点头。
　　“吃过晚餐了吗？”
　　“吃过了。”许茉伸出手指，指了指躺在桌面一角的快餐盒。
　　“那我不打扰你工作了。”
　　赵易诚走回了他的办公室。
　　许茉看着赵易诚关上的办公室门……赵易诚来了，许茉就不好意思继续趴在桌面上睡了。
　　她是不是该回家了？
　　但是……
　　她还不想回去啊……
　　许茉坐在电脑前，叹了一口气，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
　　嗯，反正赵易诚看不到她的电脑屏幕，她可以上一下网。
　　许茉登入了她的社交软件的账号，看到她的网友“爱鱼”在线。
　　这是个奇怪的时代。
　　生活在这个奇怪时代的人，不喜欢对身边的人说心底话，却喜欢把心底话告诉隔着屏幕的陌生人……这个知道你所有心底话的陌生人，就成为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爱鱼，就是许茉最熟悉的陌生人。
　　许茉，呃，不，应该说“寂茉”。寂茉也是爱鱼最熟悉的陌生人。
　　屏幕上。
　　寂茉：今天是难熬的一天。
　　爱鱼：努力遗忘的日子，每天都是难熬的。
　　寂茉：嗯，今天是12月8日。我离开他……一年了。
　　爱鱼：离开就是解脱，勉强地留在他的身边，也不过是勉强自己在一个人身边孤独终老罢了。
　　寂茉：你呢？还在他的身边委曲求全吗？
　　爱鱼：我和你不一样，我不能离开他。因为我是鱼，而他是我的水。
　　寂茉：我也曾经以为他是我的水，但是离开他一年了，我还活着。
　　爱鱼：你是勇敢的，你也是幸运的。但是，我不勇敢，我也从来都不幸运。我这辈子唯一的幸运，就是遇上他。
　　寂茉：有时候，我觉得你看问题看得很透彻，有时候，我又觉得你很执迷。
　　寂茉：到底哪个你，才是真实的你？
　　爱鱼：两个我都是真实的我。试问，谁不是看别人的问题很透彻，看自己的问题又很糊涂呢？人，都是矛盾的。就像你，你一直都说你很想忘记他。但是，扪心自问，你真的舍得忘记他吗？
　　寂茉：……
　　爱鱼：如果你真的舍得忘记他，你早就忘记他了。
　　寂茉：或许吧。毕竟……我们曾经是那么相爱，那么幸福。
　　爱鱼：“曾经”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两个字。为了“曾经”，你伤害了你的“现在”。不过，我仍是羡慕你的，毕竟，你们之间有过“曾经”。
　　寂茉：你还是没有向你的他表白吗？
　　爱鱼：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是一句“我爱你”。
　　寂茉：那你们之间隔着的是什么？
　　爱鱼：世俗。
　　寂茉：对方是有妇之夫？
　　爱鱼：名存实亡的婚姻关系根本无法阻挡我对他的爱。
　　寂茉：那阻挡你的是什么？我记得你说过，只要有爱，什么都不怕。
　　爱鱼：我也说过，爱情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就算我什么都不怕，只要对方怕了，我每走前一步，他就后退两步……那么我的每一次进取，都只会拉远我们之间的距离。
　　看到这里，许茉重重地叹了口气。
　　此时，赵易诚的办公室里传出了微弱的歌声，那首歌，是最近大火的《遗忘的遗忘》
　　“开始遗忘，你微笑的眼，
　　你的一切，在记忆中渐渐蜕变。
　　我的世界一片荒凉，
　　人海茫茫，努力地学着遗忘。
　　遗忘你，
　　然后，
　　遗忘我自己。
　　遗忘我爱你，
　　却还是无法遗忘记忆中的你。”
　　虽然赵易诚的办公室门努力地将微弱的歌声囚禁在赵易诚的办公室里面，但是……许茉无法忽视这一遍又一遍悲伤的单曲循环。
　　许茉站起身，走到赵易诚的办公室门前，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