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沙雕人设不能崩》贾岱澜

16、第 16 章

　　沙雕顶着鸡窝头从房里出来：“妈，你怎么也不叫我起床？”耿云云喝了一口牛奶，到了更年期，就应该更加注重补充钙质。“我叫你了，你不听啊！”沙雕嘭的一声把厕所门关上，在里面蹲坑。要是忘记带手机进厕所，最多五分钟，沙雕就出来了。要是带了手机进去，半个小时都不一定能出来。

　　耿云云敲了敲沙雕的门道：“你可快点儿吧！今早我送你。”

　　沙雕梳头发梳了半天，后脑勺还是有一块翘毛了。沙雕一边挤牙膏，一边问：“我爸呢？”

　　耿云云见他牙膏沫子乱飞，道：“刷完牙再说话。”

　　“你爸去S市开会去了，早就走了。”耿云云收拾好要给沙雕带到公寓的东西。突然想起来什么：“哦！你知道吗？咱们那教职工宿舍区要拆了。”沙雕不说话，手里的电动牙刷，在脑子里嗡嗡直响。这上头的人，就是会开得多。

　　沙雕漱了口水，大声问道：“全拆吗？”

　　耿云云拎着大包小包，放到门口。“对，这次是旧城改建，这两天就要入户评估了。”

　　沙雕道：“也是，再不拆，都要成危房了。”

　　耿云云道：“这两天估计就要到咱们家了，你请个假去看看。我这边这个星期科室还有个什么质量检查，走不开。”

　　沙雕擦了擦脸：“行吧，我年假还没休呢，眼瞅着就要过年了。”

　　耿云云道：“那个拆迁补偿款我跟你爸填的是你的银行卡。”

　　沙雕喝了一口水差点呛出来：“多少钱你就给我，我又不缺钱。”

　　耿云云敲了敲桌子：“你能不能把你那辆小破电瓶扔掉，买辆便宜一点的车，别总是蹭我的车。”

　　沙雕透过后视镜看耿云云：“妈，你怪我吗？”

　　耿云云看了一眼他道：“怪你啥？不买车？”

　　沙雕望着窗子外面，不说话，车水马龙，堵在路上。

　　耿云云拉了手刹：“你也大了，我跟你爸也想松口气，好好享受老年生活。有的事情，我们也只能点到为止，只希望你以后别怨怪我们。”

　　沙雕拿出手机，陈琰实的消息挤了进来，更加恬不知耻：“宝贝，起了吗？”

　　手指飞速在手机键盘上戳：“傻X！”

　　XX医科大学的旧宿舍区，建于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处于市中心的位置，寸土寸金。楼房大多由XX医科大学的教职工居住，还有部分周边小学的老师居住。楼房年久失修，破烂不堪，电线裸露在外，周边环境也是又乱又差。早在五年前就说要改造重建，可是一直推进缓慢，直到两个月前才正式开始。

　　沙雕对那栋房子充满了感情，倒不是因为从小长到大，而是另有原因。

　　在大门口，沙雕就下车，一路狂奔至办公室，好在还没开始，高主任迟到了。

　　沙雕问道：“今儿个怎么了？老板居然迟到了？”

　　王医生双手交叠在身前，靠在办公桌上道：“你要感谢汽车制造，感谢人口增长，感谢经济繁荣，才能让你老板被车堵在路上。”沙雕笑道：“那我要感谢的人也太多了，那买车的我都得感谢。”

　　正前方的位置是留给高主任的，他们这些主治，住院医分列两旁，靠近门边上的，还有所有的护士。沙雕正笑着，突然见大家都不说话了，高主任姗姗来迟，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扣上。

　　“交班吧。”高主任说。

　　忙了一早上，沙雕连屁股都没落到板凳上。

　　到办公室的时候就快十二点了，沙雕把一摞病历放到了桌子上，今天是他的夜班，还有的忙呢。

　　沙雕从刚才路过护士站就听到外面走廊上吵吵闹闹，

　　王医生问道：“怎么回事啊？”

　　陈攀福一边敲击键盘，一边道：“昨晚上，我值班，晚上查房，提醒那个九床的老人家要吃药，他跟我说他一定吃，我就让小江注意点，后来睡觉前我去看，他那药还没吃，早上起来，小江说他看到那个九床把药扔了。”小江是九床的管床护士。

　　沙雕抽出九床的病历：“怪不得这些天血压血糖动都没动，我开的那些药都不吃，怎么降呢？”

　　九床住着的是个走省医保的老头，已经住了快两个月了，儿女鲜少来看他，来就是交钱，交完钱就走，一刻也不多待。

　　今早，老人最大的那个女儿过来了，也许是心血来潮的一次探望，把这病房是搅弄的鸡犬不宁。说是这里的医生不负责任，血糖住了这么些天一点儿都没掉，血压也高。早上汪海洋去打吊水的时候，他大女儿就一直在旁边骂骂咧咧。

　　说话的档口，汪海洋走了进来：“老沙，你去看看，我们跟她是没办法沟通了。”

　　沙雕停下手头的工作道：“汪护士长？怎么了又是？”

　　汪海洋都被气笑了：“那个老人家血管细，我打吊针的时候慢了一点。他们家人就指责我，还问我是不是新来的，说我手艺不行！”沙雕忙安抚汪海洋。“你说我脾气不好，我都忍了，但是你说我业务水平不强，那你这不是在侮辱我吗？”汪海洋是个直性子。

　　王海洋刚来医院的时候，直接和患者家属起冲突的事情时有发生。后来，高主任扔下句话：“这个小汪要是再这样，奖金全部扣光。说到院长那里，也是全部扣光。”

　　汪海洋这些年收敛了不少，但是碰到这样的病人家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不是为了赚那点儿钱，王海洋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汪海洋指着九床的房间，刚刚护士长查房，在九床老人家的床头柜和床头的缝隙间发现了一堆小药片，数一数，一共二十四颗药，他至少六天没吃药了。

　　沙雕查房的时候，走到老人家面前道：“张明川，你怎么不吃药啊？”张明川像个孩子似的，靠在床头，嘴巴紧紧闭着，不说话。他大女儿走上来道：“你们这什么医院？我爸他不吃药你们都不知道，你们能不能负点责。”

　　沙雕笑着反问道：“我每天下医嘱，护士去拿药，按时发到您父亲手里，我叮嘱他一遍，要按时吃药，值班医生晚上查房也叮嘱过，值班护士半夜还出来看着，哪知道老人家竟然自己把药给扔了。你们陪护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过什么异常？”

　　张明川的大女儿被问懵了，她说：“问我？我才来半天我怎么知道？”

　　沙雕好脾气的笑着说：“您也说了，您才来了半天，就怎么知道我们办事不负责任呢？”

　　对于一个想要鸡蛋里挑骨头的人，说什么都是徒劳。就像你永远喊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他大女儿不依不饶，伸手就要来拉沙雕的胳膊。沙雕躲过，她一把抓空，差点摔倒在床上。

　　他大女儿转而又道：“对了，还有你们这个护士早上，扎针，扎了几次都没扎进去，你看把我们这老人家的手扎的。”沙雕道：“我们护士应该也和你都说过了，您父亲因为吊水的时间太长了，加上本身血管比较细，不好扎。”他大女儿不说话了。“我们的护士不是说都是新人，就算是新来的护士，我们也不可能单独让她来的，他老师都要跟在后面。”护士长站在一旁说道。

　　张明川始终一言不发，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目光呆滞。沙雕走到老人家跟前，看到了那一堆药片。大声喊他的名字，张明川的右耳朵听力不是很好，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沙雕问了他十句话，他也只能回答上来两三句，而且还都是片段式，甚至都不能连成一句话。沙雕拉起张明川的手，跟逗小孩儿似的，他说：“张明川教授，会不会算算术啊？我问你几个问题啊？”

　　张明川有反应，转过脸来，口水就流了下来，还是汪海洋拿纸来把老人的嘴擦干净的，老人家家里没人来陪护的时候，汪海洋还时常替他打饭，这个老人家每隔一个季度，就要到他们这里来住院。前两年来的时候，还和他们这些护士医生有说有笑，他是上个世纪的老教授，很有涵养，身上通常也都是干干净净的。这两次来住院，精神状态明显不如以前了。问这些来轮流照顾他的家里人，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张明川，听我说啊，我问你？100-7等于多少？”
　　“93”
　　“那93 再减7呢？”
　　张明川不说话了，大概是不会算了。
　　可是他是XX大学的数学系教授。
　　沙雕给做了一些神经系统的检查，正好主任查房查到隔壁新来的八床。“主任，您来看看。”
　　高主任走到张明川的身边，同样也是，问他话也没有反应，“你叫什么名字啊？”
　　张明川道：“我叫张明川。”
　　高主任问道：“那你多大了？”
　　张明川道：“七十二岁了。”
　　高主任道：“什么时候来住院的？”
　　张明川想了想，摇了摇头。但是他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本子，上面详细写着自己每次住院的时间。
　　高主任点了点头，问道：“那你记得昨晚吃的什么吗？”
　　张明川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艰难的摇了摇头。
　　高主任道：“给他查个头颅CT。”
　　初步怀疑可能是老年痴呆，但还是要依赖于病理检查，要结合多方面的辅助检查。

　　沙雕回头和他的实习医生道：“临床上，我们对于老年痴呆的诊断有很多的量表，各个国家都有，不尽相同。但是仅仅依靠量表还不能确诊，一定要多方面结合起来看。例如，早期，老年痴呆的患者，会有记忆力减退，继而认知功能受损，随着时间的推移，进行性加重。通过头颅CT 和MRI如果能证实其有特征性的脑萎缩，并且也有进行性的加重。病理上表现为脑体积面积的缩小和重量将倾，脑萎缩，特别是海马区萎缩明显。老年痴呆的患者组织病理学上有什么样的特点，这些在书上都有，回去一定要好好把书翻一翻。”

　　实习医生在随身携带的小本上不断记录，抬头问道：“老师，那现在临床上有什么治疗方法吗？”

　　沙雕想了想道：“主要通过药物治疗，分为几大类，一个是中枢性的胆碱酯酶抑制剂，一个是天门冬氨酸受体拮抗剂。具体用的什么药我还给忘了。另外还有一些辅助性的治疗药物，例如改善脑供血的药物，或者是营养脑神经的药物，这些都可以作为辅助治疗。”

　　江医生在护士站喊道：“沙医生，有人找！”

　　沙雕被一床的家属拦了下来，他左右为难，只能说：“好，我知道了，你先让他在办公室等我，我去看一下一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