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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大火 ...

  •   太凰宫?
      周皇后?

      “你什么意思?”
      宋知知压着声音,正对上那人自上而下看过来的视线。

      紫眸罕有,多是异族人。狄罗皇室中人皆是紫眸。
      但是中原人从未有如此妖异诡艳的瞳色,他们不仅视紫色为不祥之色,更是驱逐拥有一双紫瞳的人。

      恶紫之夺朱也。

      他想要翻天,这点火候尚且不够。
      所以要牵扯出一些能撼动时局的人,比如国相府,比如当朝太子。

      宋知知微微偏头,避过那人敛压狠厉的双眸。
      一豆烛火跃然于她睫上,像是为少女柔腻面颊扑扫薄粉,又落到檀红双唇,娇艳欲滴如枝头上尚有凝露的樱桃。

      他轻挑眉目,故意隔着一拳距离与她说话,话语黏腻如针,细密地敲进骨髓,如被万蚁啃噬,令人浑不自在。

      “九小姐心思玲珑,但是,再心思玲珑,若要想通其中关窍,也要耗费不少时间。所以我特特请君入瓮,给九小姐指明一条路,同时,也让九小姐尽兴享受一场美梦。”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

      宋知知忍无可忍,她虽是好脾气,但也不是任人戏弄的愚钝性子。

      “我不管你是谁,又与狄罗是何种关系。你所做之事,已然超出人性慈悯。天女座下,你残害无辜,冠冕堂皇为另一人好!若我是姚小姐,只会早早与你斩断情意。”

      宋知知怒从心起,恨不得上手扯下他那副令人生厌的半神半鬼面具。但他显然预料到宋知知的行径,身形如水蛇灵巧向后一滑,唇边笑意带着嘲讽和讥弄。

      “是啊。我不仅要在天女座下残害无辜,还要将这出戏做全了、做好了!”

      一阵阴风捣来,窗纸破开大半,阁楼精美陈设已然腐朽化灰,就连八宝桌上的姚寄心都不见踪影,只余一个针脚粗糙的人形玩偶。

      宋知知一早便知这又是一场幻境,但是她明白这人是要与她单独说什么,这才避开太子殿下,以免又将他一同牵扯。

      视线里乍然烧起一片火红时,宋知知置身火海,火舌燎烧过脚下的每一寸黑暗,她闭了闭眼,在纷纷绽放的大火中,却是想起了她与江倦的从前。

      **

      除夕新岁,按照府中惯例,是要以喜庆红色妆点,每个人身上多少佩戴些深红饰物,寓意新岁平平安安。

      宋府没有女主人,作为唯一的小小姐,宋知知自幼就大包大揽国相和七位兄长的平安结,她手艺不精,但胜在心意,就算编织得再丑,大家也乐意戴完一整个新月。

      那是她和江倦第一次过冬天。
      耀京城的冬日寒冷,冷风和刮骨钢刀似的,轻易一吹就给人掀下层血肉来。

      宋知知畏寒,冬天了更是束手束脚,只肯待在烧了暖烘烘地龙的屋子,被画眉和喜鹊夹在中心。
      画眉会学着街上说书先生仙风道骨的模样,一边拱手作揖,一边拿腔作调地说“有辱斯文”;喜鹊会扮作戏文中的娇小姐,一边咿咿呀呀地抬着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冬衣,然后用冻得发白的指尖去戳画眉的脸。

      宋知知听得乐不可支,取了朱砂笔,在她们两眉心一人给描了一朵红莲。

      江倦肩前沾着潮冷的雪,立在檐下听了好一会儿。听见九小姐数着自己编织的红绳,从国相数到宋府七公子,还额外附加了永宁郡主,柳烟,画眉喜鹊和院中一干丫鬟杂事。

      他本来是要走的,但是不知为何,那天他偏偏想多停一会儿。
      也许是她屋中飘来的暖意驱散了周身折胶堕指的寒冷,他心思很淡,却总想抓住什么。

      屋内,画眉和喜鹊得到自家小姐亲手做得岁礼,高兴的合不拢嘴。
      宋知知却慢吞吞地从怀中又掏出一个裹得严实的物件,单手支着下颚唉声叹气。

      “小姐,您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呀?”

      宋知知皱着小脸,很是苦恼的模样,“我想给子昱送这个——可是......”
      她的调子陡然低徊,像是枝头惊落的大雪。

      喜鹊心思活络,一瞬间就明白宋知知的迟疑。
      新岁本是要和家人一同过,但她们都是宋府的家生子,自幼便和宋知知一起长大。往外讲是主仆,但实际上,宋知知不仅没有官家小姐的架子,更是将两人视若自己的亲姊妹。

      那是江倦的情况和她们可不大一样。
      她们听说,江倦的家人早已双亡,这孤零零被留下的一个,受了这礼,怕是要触景生情,徒增伤悲。

      宋知知没有画眉喜鹊想得那么多,但也差不离。

      江倦虽还有父亲,可那人高高在上,这天下便是一人一句祝福他都听不过来。
      他是被世人景仰供奉的那位,岂能想起他还有一个儿子,还有一位早逝的贵妃。

      宋知知叹啊叹啊,叹得愁眉苦脸。
      江倦冻得僵直的修长手指抵在她门上,雕花木门已然张贴新福,福字是倒着写的,用九小姐的话来说,是“请福到家”的意思。

      他不再多做停留,径直没入纷飞大雪。

      辞旧迎新那一日,宋知知被宋迩拽到了屋顶上看烟火。几位兄长皆是明白她不喜人多和热闹,故此没有刻意带她到京中参加游街庆典。

      她在盛大烟火落下的那瞬看见墙角有个人正披着风雪,她计上心来,让宋迩下去,然后把江倦带上来。
      宋迩一言难尽了许久,原想拒绝,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头一回应得爽快。

      宋知知没有等很久,江倦来得时候,一朵烟火冲天,将耀京城映得如白昼般明亮。
      那一刻恰好是零时,在新岁和旧年交替的分秒之间,宋知知拉过他的手腕。

      她相当霸道,不容拒绝地给他手腕套上一条平安扣。

      “你总是穿得这样白。”

      宋知知很是满意,她拍了拍手,与他并肩而立,遥遥眺向远空繁密明亮的星子。
      枝前的白雪铺上了一层烟火的艳色,院中红梅绽满枝头,一簇点着一簇,开得甚是明艳好看。

      她回过眸,眼睛又圆又亮,将他的手放在怀中捂着。

      “我得给你做个什么标记,以后在人群中走散了,我也好将你认出来。”

      她眼尾弯弯,望向他的双眸里是一片温热的赤忱。

      “子昱。新年快乐。以后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怔然很久,天边烟火放过一轮,宋知知等到快要犯瞌睡了,才听见对方低哑的声音。

      他说,“红色好认。但是,知知,我定不会将你弄丢。”

      后来的后来,那条红绳一直戴在他手上。
      无论沧海桑田,无论世事变迁。

      **

      海东青振翅而来,如一支利剑划破寂静的会仙观。
      姜彦面色一沉,食指指弯抵在唇边,吹出一声低沉的哨响。

      鹘鹰掀起飓风烈烈,在半空中盘旋一瞬,最后稳稳地降在姜彦肩头。

      一息过后,姜彦周身无声无息地围拢数十黑影。
      他不分眼色,反而是颇有闲心地摸了摸鹰隼油光滑亮的鸟羽,淡声道,“来时可有见人?”

      “不曾。”
      一人抱拳上前,恭谨道,“不过,确是见过了清风公子。”

      姜彦面色不变,却是轻哂了声,“倒也算快。”

      影卫不再多问,退回暗处。
      已至中夜,夜风寒凉呼啸,掀得靛蓝袍角金线沉重。

      姜彦示意影卫去将耳殿中的少年搬出,但到少女时,他蓦地顿了顿,想起宋知知倏忽黯淡垂下的眼。

      那厢影卫动作利索,其中一人上来请示,姜彦依旧顺着海东青的毛发,不咸不淡道,“细心一些。”
      这便算不负她的嘱托了。

      那鹰原是贴在姜彦手心,舒适地眯起锐利双眸,然风声夹着急迅马蹄,鹰眼犀利地射向某一处,忽然清啸一声。

      影卫已将人安置妥当,旋身复命,“殿下,一共三四十人,不多不少。是否即刻回京?”

      “......三十四人?”
      姜彦觉出怪异,再看那耳殿,在一息之间腾起熊烈大火,烧得眼底一片赤红。

      “宋——”

      姜彦被大火逼得倒退一步,他用袖掩住口鼻,怒斥,“里边还有宋府小姐,救人!”

      宋逸策马奔来时恰听这句,顿时目赤欲裂,还没紧绳便要从马背一跃而下,眼看就要冲进火场。

      但是却有一人比他更快。

      他以一柄黑金短刃横栏在宋逸面前,火光照映着他颀长身形,青年一路急行,束发玉带却别的齐整。
      握着短刃的五指坚如磐石,手指却在不易察觉的轻颤。

      姜彦眼神沉沉,自他面上落到手腕,正系着一条已有年岁的红绳。

      “大公子,我去。”

      他说完,不等余下人的反应,踩着交错枝干腾飞而起,撞入耳殿二层漏窗。

      宋逸神色不虞,好在没有失了礼数,先是一敛衣袖,对姜彦行礼,“臣见过太子殿下,不知殿下今夜为何在此?”

      姜彦并不显山露水,他虽挂心火场中的宋九小姐,但眼下已有人搏命相救,他便无需出手,便淡淡道,“与令妹一般,遭人设局,不得已而为之。”

      影卫在这时捡着一根烧塌的木屑,放在鼻尖轻嗅,神色突变,“殿下,奇怪,这其中并无火油,这间耳殿如何能烧起熊熊烈火?”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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