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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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可以归结为一种简单的选择，要么忙于生存，要么赶着去死。
——《肖申克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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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谁？”
这句话一出，周围的气氛仿佛一下子冷寂下来。
埃尔文不知何时褪下了刚开始温和的模样，湛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少女，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想到几个月前在王都的“意外收获”，他的心情极为不平静，某个早已成型的答案在他心底生根发芽，只等对方一句话就将结果。
然而薇尔莉特的反应却不尽如人意，她似乎丝毫没有被戳穿秘密的惶恐，反而是鼻音轻哼了一声，或是嘲讽或是轻蔑。
“这很重要吗？”
埃尔文见状皱起眉头，语气仍然不变，“小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又简单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结论，“所以，835年之前，你在哪里？从哪里来？”
“这很重要吗？”
薇尔莉特仍是不为所动的样子，宝石般的蓝色眼睛在阴影中隐隐泛出幽深的光，毫不客气地戳穿了对方的心思，“对你来说，重要的是我的意向和能力才对吧，如何得到这种力量以及我的来历对你来说根本无所谓吧。”
她复又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容，“我小的时候，玛利亚之壁内一处民事局发生过火灾，导致部分户籍资料丢失，虽然后来我父母收养了还是孤儿的我，也补上了户籍和身份证明，却没有出生证明，你应该查到了这个原因吧，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故意来问我？”
“我不知道你现在是想证明什么或是你已经知道了什么，但你这样试探我，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话音刚落，油灯灯火被轻微的风吹动，埃尔文眼中被灯影一晃像是闪过亮光般，他仍然凝视着面前的少女，薇尔莉特也同样毫不退让地直视着他的目光，良久，埃尔文轻笑了一声，他又恢复了开始和蔼的表情，眼里多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光芒。
“看来您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他这样说，算是承认了薇尔莉特刚刚说的话。
“你说的没错，835年由于一场意外的火灾导致墙内部分户籍资料丢失，这样想的话你的身份似乎就只是个普通少女，但是，几个月前我在王都米特拉斯的公共图书馆里，找到了一份有意思的资料还有一本笔记，由于王政监管的缘故，我只能凭记忆抄写出来一部分，你先看看，也许会有什么想说的。”
说着，埃尔文从手中的一叠资料中抽出几张，从铁栏杆中间递给了她，薇尔莉特接过纸张，借着昏黄的灯光，她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利威尔靠在墙边始终一言不发的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交锋，面前的少女明明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平静淡漠的样子，那骤然捏紧的手指却又暴露了她心中的滔天巨浪。
嘁，看来是让埃尔文这家伙说中了……
文件上记载的是五十年前，墙内首次出现了一位特殊能力者，布蕾妮·汉克斯，能力不详，生卒年不详，所建设的功劳包括改进了立体机动装置并且沿用至今，发明了可装设墙壁上的炮弹之类的，然而这不是最令她感到震惊的，最令她震惊的是——
那张好像是从一本破旧泛黄的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上，赫然是她前世最为熟悉的，亚特兰的文字！内容似乎是日记一样的描述，但那文字却是帝国通用语！
薇尔莉特死死地盯着手上的纸张，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指骨被捏得发白，时隔多年再次看到自己曾经熟悉的另一个世界，就像骤然扔进湖面的石子，狠狠打碎了她表面上的冷静与淡漠。
强行压下内心掀涌而起的巨浪，薇尔莉特抬起头来，对上埃尔文眼中不知名的光芒，显然对方也已经从自己这里得到了想要的答复了。
“看来你确实有什么想说的，格林小姐。”
“是。满意了？”
埃尔文眉头一动，唇角蔓延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像是得到了想要的东西的孩子。
薇尔莉特不动声色地理了理刚刚被自己捏皱的纸张，深知自己刚刚一瞬间的失态都暴露在对方眼里了，她眯起眼睛，仔细的审视面前的男人。
这个男人，几个月前就得到了资料，又从利威尔口中知道了她的存在，早就猜到了她和五十年前那位是来自于同一个地方的人，故意威吓她，迫使她说出秘密。刚刚若是她否认甚至借口火灾的事情逃脱也于他无碍，但若是她真的支撑不住说出秘密，他不仅能得到想要的信息，还能从中判断出她的深浅。
埃尔文·史密斯，真不愧是有资格统领一个怪人兵团的男人。
这样不动声色的算计，步步为营的试探，薇尔莉特毫不怀疑，如果换做曾经同样十五岁的自己，真的会被这男人利用到极致，就像艾德里安做过的一样。
“既然你已经承认了，那么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一谈了。”埃尔文口气轻松的说道，仿佛只是在和刚刚认识的人交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这就是你所谓‘谈一谈’之前的态度？”薇尔莉特出声讽刺道。
“谈判，当然要把所有筹码和身份摊开才能‘合作愉快’，不是么？我只是想从小姐这里确认一下我的一个猜想罢了。”埃尔文似乎毫不在意她的讽刺，仍旧一副和蔼友善的面孔。
“849年一次壁外调查，就是利威尔首次参与的那一次壁外调查，”听到这个名字，薇尔莉特轻轻瞥了一眼倚靠着墙壁的利威尔，刚好撞上他的目光，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短暂相交，随又很快错开。
“你在壁外调查结束后，从利威尔那里拿走了一样东西吧，就是可以快速治愈伤口的药物，你当时选择拿走它，我猜你是担心自己的秘密曝光吧。”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薇尔莉特，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吧？”
“随便。”
“那么薇尔莉特，你对调查兵团是什么看法？”
薇尔莉特回想起曾经在希干希纳区主街道上的画面，顺着马车车轮滴落在街道上的血迹，白布裹着的一排排的尸l体，士兵们疲劳空洞的眼神，沉重和绝望笼罩着的队伍还有士兵家属惨痛不忍卒听的哭声……
她有些出神，喃喃道：“一群空有勇气没有力量还赶着送死的笨蛋……”
对于她的形容埃尔文并不意外，这样的话也是墙内民众常常用来形容兵团的，利威尔却是脸色变得很不好看，正打算出声的时候，又听见少女未说完的下一句。
“确实是这个时代最真的一群英雄。”
牢房外的两人皆是一愣，薇尔莉特却已然从刚刚短暂的出神中恢复过来，“团长先生，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那么，薇尔莉特，你应该也见过调查兵团结束调查后归来的样子吧，你也应该知道，我们一直以来都致力于为人类的自由献出心脏，而在这个医疗技术并不发达的社会，你明明握有可以在战场上拯救绝大多数士兵的药物，却宁愿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从调查并图手中夺走它？”
埃尔文目光冷沉的看着薇尔莉特，想要挑起她内心的愧疚一步步诱导她走向自己设好的陷阱中，只可惜他不了解薇尔莉特，却不知道她曾经是什么身份，有怎样的过去。从他戳穿她来历与身世的那一刻起，坐在他面前的，就不再是亲友眼中温柔乖巧的薇尔莉特·格林，而是来自亚特兰蒂斯的薇尔莉特·泽塔·琼斯。
“我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薇尔莉特并没有受到他的影响，冷淡地开口，“从他们选择抛弃墙内的安逸走上战场的那一刻起，不，或许是从他们选择成为调查兵的那一刻起，就该做好战死在墙外的准备。”
利威尔看着面前的少女完全不受动摇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他永远忘不掉自己第一次出墙的情景，他和他的伙伴，第一次接触到墙外更加广阔无垠的世界，那里没有地下街腐烂的气息，没有城墙水沟里的臭味，却是另一个残酷的地狱。
利威尔永远不会忘记那些为了拖延时间，被巨人抓住吃掉的同伴，他们临死前的哀嚎和求救，身体被撕l裂时喷溅的鲜血，刺鼻的腥味让人难以忍受，甚至还有逃过了巨人，却因为重伤感染死在回家的路上的伤员，看着他们眼里的期盼逐渐变成空洞的绝望，看着他们的家人面对遗体时的嚎啕大哭和怨憎的指责，他也曾想过如果她愿意早早奉献出那样的药物，是不是有些人原本可以不用死去。
但这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这个世界上，谁都没有义务承担别人的生命，她不是兵团里的士兵，也不是那些需要对病人负责的医生，更不是肩负拯救全人类责任的神明。
利威尔轻瞥了一眼埃尔文，事实就是，现在就算她再怎么不愿意也没有办法，调查兵团不会放过这一个大好机会，王政更不会浪费这样的人才，所有虚假的繁荣和安宁都随着巨人的入侵被打破了。
“是么，你是这样想的？”埃尔文有些意外这样的发展，他在心底对薇尔莉特的评价又加了一笔，继续说道，“为了你的家人是么？看来你对你的家人感情相当深厚呢。”
这句话无意中触中了她心里一道未完全愈合的伤疤，薇尔莉特冷冷地抬起眼眸，面前的男人眸色深沉，似乎在谋划什么。
“我们刚开始发现你的时候，你昏倒在希干希纳区城门口到森林的主干道上，看来你是刚刚从希干希纳区逃出来，路上还杀了不少巨人，”突然，他话锋一转，“虽然驻扎军团统计的难民名单还未下来，但那其中，恐怕不包括你的父母吧。”
薇尔莉特的眼神越发冷锐，仍然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周遭的温度却一下子降落。
“看你的样子，看来我猜对了，你的父母都已经命丧巨人口中，不久前你的弟弟也重伤不愈去世了，甚至没来得及让你再看他一眼。”
够了……
“而且，你那天在希干希纳区也应该看见了，被巨人占领的城镇的惨状，甚至亲眼目睹过，巨人是如何……”
够了！
饱含杀意的精神力瞬间倾泻而来，压抑到极致的力量瞬间充斥了整间地下室，早已体会过这种滋味的利威尔瞬间冲上前，抬脚却狠狠踹在围困住她的围栏上，生锈的铁质围栏发出一阵尖锐的悲鸣。
“喂！冷静一点！”
埃尔文也瞪大了眼睛，那一瞬间爆发的重压挤压在他身上，一瞬间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然而即使直面这样的压力，他的神色却是越发地坚毅，看着少女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胜利的光芒。
这就是她的力量吗？透过铁制的栏杆，女孩一贯淡漠的神情终于在他的话语刺激下崩塌，明明是如此恐怖的杀意，却让他心中升起一丝兴奋，埃尔文知道，自己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直视对方的眼神，埃尔文硬撑着站起身，仿佛这个人的脊梁永远不会被压断，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前进的脚步。
“你很愤怒吗，薇尔莉特？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面前，你明明有力量却无法拯救他们。”
“那么，是谁害死他们？是谁破坏了你本可以永远拥有的安宁？是谁毁了你拥有的一切？”
晃动的烛光下，少女冰冷的眼神饱含杀意，埃尔文也毫不示弱，冷漠的面容在一句又一句带着震慑的话语中愈发坚毅冷酷。
“是巨人！”
“谁也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但它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毁灭人类！”
“现在，墙内维持了一百多年的和平已经在巨人的入侵下灰飞烟灭了，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巨人入侵会是什么时候，超大型巨人和铠之巨人什么时候会打破第二道城墙，谁也无法预料！”
“而你呢，薇尔莉特，你拥有墙内人类现在最需要的力量，难道还以为能守住自己的身份，缩在城墙里守着你的安宁吗？”
最后一句话吼出口时，周遭强烈的重压一下子消失了，埃尔文感觉背后的衣裳都被汗水溽湿了，他在心里松了一口气，面色不改继续说道，“破墙那天，除了我们调查兵团，很多驻扎兵团的人也看到了，你特殊的能力，你杀死那么多巨人的事早就在两大兵团之间传开了，军团总帅决定召开军事会议来决定对你最终的处置。”
“调查兵团需要你的力量，墙内的人类需要你的贡献，你也应该很清楚吧，继续这种虚假的和平，城墙内的人类迟早会沦为巨人的食物！”
薇尔莉特缓缓低下头抱住双臂，肩膀微微抖动，让人摸不清她此刻是哭是笑。
“现在，告诉我你的选择。”埃尔文放软了声音，语气中带了一丝势在必得。
沉默良久，她轻声说了一句。
“我选择，加入调查兵团。”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