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一别如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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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身将跪在地上的女子双手扶起，为她撩开挂在簪花上的穗子，仔细端详她精致的容颜，良久，终只能落下一声叹息。
她的眸子真是像极了小玉儿，倔强而闪亮。只有说及阿扎克图的时候那清澈里的无奈和怨恨却让我心中一寒，仿佛那如池中青莲摇曳的东宫福晋扎鲁特•纾雅又回来了我眼前，略带哀怨的眼神中竟是触目惊心的绝决，为了她心中所爱的那个人哪怕是丢了灵魂，丢了命也在所不惜。
“你是草原的霞光公主，不要再跪我了，好么。”叹息，言语间带着些自责，我无法拯救扎鲁特，这是我心中的痛，而娜仁托娅仿佛扎鲁特活生生的在我眼前，我怕再伤了她，也怕再一次失去。
娜仁托娅见我并不直接回答，也不承应，直直的盯着我又一次说道：“福晋可是答应了娜仁托娅的请求？”
“你不懂，我也不希望你懂。还是回吧。”撇开眼不想再看她令人破碎的眼神，“我只希望你知道，在我眼里，你才是阿扎克图唯一的正室福晋。”垂眼，感觉空气里浮动着她的呼吸，她的悲伤，她的倔强，她破碎了的骄傲。
“福晋的意思，是拒了娜仁托娅的请求么。”她抬眼，星辰般的眸子闪烁灼眼，像极了那一日的扎鲁特，清澈却看不清她的心，死了。
不待我回答，兰喆便进了门，轻轻的向娜仁托娅福了身，走来我身边轻声道：“福晋，王爷马上过来东上院了。”
一声王爷来了，娜仁托娅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很快又恢复了她的平静，转过身来正要跟我告辞却见阿扎克图已经撩开帘子走了进来，她连忙福了身道：“王爷吉祥。”
见我屋里人竟是她，阿扎克图的脸色也是瞬间有些讶异，挥了挥手示意她起身，转头问我：“可是我打扰了你俩？”
‘她有没有为难你。’
阿扎克图的眼里是这句话，映在我的眼里份外清晰，实实在在。
于是浅然笑了，不想他对娜仁托娅有所误会，便轻声答：“早先从姑母那里便听说霞光公主大名，进了府这么长日子才知道她竟是王爷的福晋，便让娜金儿去请了来。我俩这会儿刚巧说完，王爷就来了，不打扰。”
阿扎克图半信半疑的直视于我，而后转过身淡淡的对娜仁托娅说道：“我有些话要跟汎梨说，你先回去罢。”
不过二十个字，我看得到娜仁托娅美丽的脸上闪过一瞬的失望与悲伤，她福了身便转身出了阁子，兰喆急忙去为她披斗篷。我抬眼看向阿扎克图，皱了眉，也并不说话。阿扎克图见我的模样也是皱了眉，想了想，才突然开口说道：“娜仁，晚膳让赢珠准备些酒菜。”
撩了帘子正要出去的丽人一愣，转过头来的时候容颜上是明晃晃的惊喜，她是聪慧的女子，看向我时眼中含着些感激，微微福了身，应了阿扎克图的话才出了门。
让兰喆送娜仁托娅回去她的园子，祺雅和娜金儿也福了身双双走出了暖阁将门扣上。我起身为他斟上一杯热茶，他也不客气径直在暖炕上坐下，淡然开口说道：“不过陌人而已，你为何要维护她？”
笑了，不拘礼数的直接将茶递给他，见他自然的接过去喝起来了才答道：“你该对她更好些才是。”
仿佛被我说中了死穴，又或者是他不自觉的在我面前会坦诚些，孩子似的低了头吹吹浮着的茶叶子掩饰自己的慌乱，半晌，喃喃：“亏欠她的也不缺今天这点儿了。”
不觉的瘪了嘴，翻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感情也能债多不愁的么！知道欠她的就该对她好些，能有几个女人有那气度成得了霞光公主。”说完还不解气，心里堵得慌，瞥了眼不看他，只顾着摩挲手里的镂空暖炉子。
阿扎克图看我说完就不理他了，左右不是的坐了一会，闷头闷脑的把茶都喝得见底儿了，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问道：“多尼还习惯这气候么？”
“还好。亏了喇煳嬷嬷照顾着。”垂着眼说完便不再答话。
他干咳几声，指着祺雅放在柜子上的托盘说：“那是从大汗那儿刚送来的珍珠，记得让丫头磨成粉给你泡着喝了，草原的风刀子厉害，不比盛京。”
说完看我只是哼了一声，没趣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我还是不理他，突的发火似的开口喊道，“行了行了，我错了还不行么！这就去西苑还不行么！真是，去就去！”说着气鼓鼓的起了身就要往外走。
扑的笑出声来，连忙起身拿了他的披风递过去，道：“披风！你这是去吃饭，不是去打仗，有这么急么。慢慢走着去，别带跑的。”
“怎么不急，再不过去我怕被你赶出东上院了，在科尔沁颜面何存。”转过身来接过披风，呲牙咧嘴的嘟囔着就顾自撩开帘子出了去，正好碰见娜金儿和祺雅在屋外偷笑，没好气的喝了一声才风风火火的往娜仁托娅的西苑跑了去。
祺雅也难得心情好起来，远远的喊道：“王爷，福晋说了，不带跑的。”
“啰嗦！”阿扎克图扯着他的大嗓门儿一个劲儿跑着，扬起手腕子挥了挥象征性的威胁一下祺雅和娜金儿，一溜烟儿的出了东上院。
听见祺雅在外拿他打趣，笑了，说道：“行了，你俩也快进来，春天的风才打人呢。”自己也坐回暖炕上，看桌子上喝得精光的茶杯不禁又笑了出来，却被祺雅逮个正着。
“也好，起码福晋终于笑了。”她收起阿扎克图的茶杯递给身后的娜金儿，看我白着眼正蔑她，又开口道，“王爷是难得的好人，若不是知道福晋你的心在谁那儿，祺雅倒是希望福晋答应了霞光公主才好。”
身后的娜金儿闷了头不说话，我知道她矛盾，还委屈，不知道该不该劝我留在阿扎克图身边。叹气，摩挲着手里的暖炉子，低声道：“这东上院，每一天都住得不踏实。”
祺雅也是叹息，撸撸我额前坠落的发丝，爱怜的低语：“虽说是王爷答应了，福晋真的不考虑考虑么。说不定咱们再也回不去贝勒府了呢。”
“祺雅！”娜金儿不悦，喝道。
摆手阻止娜金儿的话语，轻笑道，“祺雅啊祺雅，也只有你敢对我说得这么直白。”说着抬头看她，诡异一笑，言，“如果说，我说，我们能回家，你可信我？”
一旁的娜金儿还是不说话，红了眼眶闷闷的点头，慌忙的收拾手里的东西。祺雅只是叹了气，湖水般清澈的眸子半晌，才清幽幽的开口道：“福晋的心祺雅懂，罢了。只怕王爷等不到那个时候便要住进东上院。”
我不语，垂了眼，兀自摩挲那个精致的手炉。这是离开盛京时，娜金儿坚持从贝勒府带出来的。当年我宠冠一时入住东院的时候多铎怕我受寒，特地让工匠日夜赶制，镂空的游龙戏凤刻纹，曾经被都妤好是一阵笑话，说那痞子真是不害臊，好好的非做这么个图案出来，深怕人家不知他有个专宠福晋么。
手指在深刻的纹绘之间游走，一笔，一刻，一栏，一描，仿佛都化做了多铎的言语，从我的指尖传入心脏，作响。祺雅是对的，这个历史已经不是我所能掌控的局面，如果说陪伴多铎如黄土的人真的是我，那么，我以神楽格格的身份改嫁，又将以如何一个身份陪多铎入葬？
阿扎克图眷着汎梨，尊重汎梨的感情，于是从不曾在东上院过夜，也不曾勉强于我半分。他不愿外面有闲言闲语，极是善待我的儿子，平日总是宿在我的暖阁，在我房中用膳，同进同出。他很喜欢和我说话，只我和他，在偌大的暖阁里，炉火噼啪，他听我说盛京，我听他说很多过去他和汎梨的回忆。
我明白。
这个男人，期待着，有一日我能想起他来。
有时，我会沉溺于他给予我的恬静生活，也乐于跟他说话。我与他，像极了相识多年的挚友，没有芥蒂，没有恩怨。这情分，少一分，则是敌人；多一份，则是爱人。我不爱他，他比谁都清楚，于是我们绝口不提，却都将这情分拿捏得正正好好，分厘不差。
外头的人不知道，风风雨雨的开始流传，说我又成了阿扎克图的专宠福晋。这话自然会传去多铎的耳朵里，他信或不信，我没有自信说是哪一个，于是沉默。倒是偖莽带来了豪格的传话，我笑了，落着泪，摆摆手，偖莽便消失了去。
豪格说，你的天空还是由我来撑。
多铎却无信。
偖莽说，他在朝鲜如修罗，杀人如麻。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一别如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