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一味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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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尔沁·车臣王府·东上院-----------------------
三月春花开，盛京清宁宫前的雪该化了，尤璃嬷嬷也应该早就为哲哲用冬日冰雪的水泡好了朵朵樱桃儿酒，斟好了洞顶茶，淑哲格格也该换上大玉儿和苏茉尔冬日里做好的新衣裳，屁颠颠的跑在花园里。
只是草原依然寒风刺骨，看不到灿烂的颜色，嗅不到渐渐弥漫空气中的花香，更听不见哲哲诵佛，大玉儿微笑的责怪，小玉儿清脆的欢笑。
三月的草原没有我的多铎。
“格格，”娜金儿推开门进来，兰喆连忙接过她手中的斗篷，她径自走过来我身边轻声道，“小阿哥服了药已经睡了，喇煳嬷嬷说天寒血燥，下了火便好，让格格不要担心，嬷嬷会一直守在小阿哥身边的。”
喇煳嬷嬷？
抬眼，皱眉，低声道：“祺雅呢？”
娜金儿知道我颇为心烦，垂了眉答道：“祺雅被王爷叫走了，说是格格离开草原多年，怕格格不适应，王爷为格格准备许多冬末春初的东西让祺雅过去拿。”顿了顿，她瞄了瞄窗外模糊的风雪，小声说，“格格信不过喇煳嬷嬷？”
她也终究不再是昔日的小丫头，随我一路风雨走来，日日跟在祺雅身旁也倒是沾染了些许祺雅的灵慧。摇头，叹息，问道：“娜金儿，我们进王府多久了？”
“三个月吧。”娜金儿仰头想了想，答道。
笑了，稍微摆摆头，唇角一挑，自嘲似得说道：“不是，是两个月零十六天。”
话音刚落，娜金儿便悉悉索索的落下泪来，抬手为她拭去脸颊的泪水，又说道，“好好的，怎么突地哭了起来。”
“格格，贝勒爷什么时候才接咱们回家啊？”小丫头哭得肩膀也开始做抖，极力压抑哭声反而让原本甜美的声音显得嘶哑。
不语，起身走去窗前推开窗，初春的寒意便夹带着冬末的刺骨钻进屋里来，空旷的天空瓦蓝深邃，终于再也分不清这是科尔沁还是盛京，心中竟有些慰藉。
望着天空有些出神，喃喃道：“他在朝鲜呢，在打仗。等他胜了，咱们就能回家了。”
回家么。心中不觉对这两个字望而生畏。
那场仗由他多铎兄弟胜了又如何？胜了，第一场，会有第二场，第三场，永无休止的战争将燃亮他的灵魂，让他在战火飞舞之中成为修罗。我知道，他将是英雄。却不知道，他何时才来接我和多尼回家。自欺，或者欺人，最终都只是落得自己神伤罢了。
“福晋，”祺雅端着托盘进来，单手弹去肩头的花瓣，轻声道，“王爷让总管又送了很多东西来。”
不待她将话说完我便抬手摇了摇，懒懒的应道：“收起来吧，大多用不上。我倒是担心多尼不适应草原的气候。”起身，拾起地上方才她抖落的花瓣转头，道，“你过了哪个园子，竟开了桃花。”
“听说前些日子王爷赏赐了你整个蒙古最大的一颗夜明珠，连大清皇帝都没有享受到得贡品，却只为你有入夜阅书之习，竟说无用，反而关心哪个园子里开了桃花儿。”
祺雅还没来得及回应我，屋外便传来幽谷中鸟语般悦耳的女声，措辞不算客气，声音却因为极其优雅而不让人生厌。她入得屋来，窈窕玲珑的身段，一双柔胰撩起纱幔，火红的珊瑚坠子摇摆出妖冶的线条，她抬起眼来，何来如此美丽得耀眼明媚的女子。
“侧福晋万福。”娜金儿和祺雅见进来屋中的女子便放下手中的东西福了身请安，祺雅将放在软榻上的衣物拿走后才又福了身退去一旁候着。
敖汉•博尔济吉特•娜仁托娅。
敖汉部台吉阿拉坦仓的掌上明珠，科尔沁草原骑术和刀术都胜过男儿的霞光公主，本该以正室身份纳入车臣亲王府住东上院，阿扎克图却只给了她侧福晋的位置，空留正妻宝座三年。
原本她的阿玛是不乐意的，一度闹到科尔沁大汗那里要为宝贝女儿讨个说法，无奈科尔沁大汗也顾忌日渐强大的阿扎克图三分，将阿拉坦仓拒之门外。新嫁娘的娜仁托娅亲自前往科尔沁大汗府迎接父亲回家，并说服父亲不再纠结于自己在车臣王府的地位。于是，这位如夏日阳光般灿烂夺目的霞光公主以一句‘我为吾王之妻，只为妻，永为妻’闻名于整个草原。
早些日子也在盛京宫中略有耳闻，她的名言甚至传到了皇太极耳朵里，高高在上的精明狐狸也眯了眼，赞许她为科尔沁草原的霞光，于是乎她的霞光公主之名也借着皇太极的嘴而闻名于亲贵之间。
只是。
那时却不知她的王便是汎梨的阿扎克图。
“离开草原好些年月，突然回来也是觉得不适的，夜读之习便断了。”回去暖炕上坐下，轻轻抬手示意她坐的同时，娜金儿已沏了茶过来放在暖炕的茶几上，微笑。
她也浅然一笑落了腰在暖炕上侧身坐下，道：“今日来，是想王妃告诉娜仁托娅，为什么王妃入府后不许我奉茶请安。”
她问得直白不含糊，言语之间不带半丝愤怒，只是不卑不亢的询问我她想要的答案罢了。这样的女子，带着草原特有的香气和阳光，美丽得灼目，像极了盛京那簇火红的身影，我竟有些朦胧了眼，仿佛那蝴蝶般灿烂的女子又回来我身边，极是怜惜的握着我的手轻声唤着我的名。
汎梨。汎梨。汎梨。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女子。
“福晋？福晋您怎么了？”看我许久不语作答，娜仁托娅有些愠怒的抬起眼来却见我只是望着她出了神，眼中雾气弥漫沁了泪，这女子也是有些慌了手脚，声音也是压了些许。
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有掩饰性的撇过脸去匆忙拭了泪，回过头来冲她浅浅一笑，解释道：“是我失了礼，方才你让我想起了盛京某位故人，一时乱了心。”顿了顿，又是看着她许久才感叹道，“你真是像极了她。”
她却也不多问我是想起了谁，只是减弱了几分先前的气势，淡淡的问道：“请福晋指教，若是有何做得不妥的地方，娜仁托娅也好改了，免得福晋心中不快。”
笑了，这脾气，还真是像极了那倔强的小玉儿七分。抬手端起热茶抿了一口，放下，方才开了口，答：“你觉得我是看不上你，才不许你来奉茶请安么？”
“不然又是什么？”她瞥眼看我，眼中倒没有不悦，多了分疑惑。
起身立于她眼前，看她有些诧异的望着我，笑了，轻声道：“我为吾王之妻，只为妻，永为妻。说得出这番话的女子，我如何承得起她来下跪奉茶？”
我语音刚落，这漂亮女子脸色有些红潮泛起，柳眉一皱，愤愤然的说道：“福晋可是嘲笑于娜仁托娅？福晋是不是想说，区区一介侧室也配自称是王爷的妻子。”
“不，”我伸手轻放于她的肩头，感觉这女子的瘦削，道，“那我换个说法吧。”
我直了腰，让自己高挑妖娆的身段高傲的在她眼前直直的立着，完美的下巴微微有些昂起，眉角一挑，淡然道，“你对阿扎克图的爱令你在这王府中的尊贵独一无二，如同在盛京豫亲王府中无人承受得起我博尔济吉特•汎梨给她下跪奉茶一般。”
似乎被我的气势所折服，这女子坐在暖炕上愣愣的盯着我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有些慌得端起茶杯啄了一口又放下，回过头来看我，却是说不出话来。
我笑了，我本无意要惊她如此，只是不觉之间忘记了自己已不再是豫王府的女主人。于是略带些尴尬的咳了一声，扫了一眼身边呆若木鸡的娜金儿和祺雅，无趣的落腰在暖炕上坐下。
“若是王爷听见你这番话该如何伤心，”娜仁托娅灌了几口茶终是冷静下来，抬眼扫过我，起身走去窗前将窗户推开，回过头来看我，低声道，“东上院，王爷让人修了又改，改了又建，却空置了三年。今日是我第二次进这个院子。那时我刚进府，以为自己有一日定能入主这里，于是我劝服阿玛回家，告诉他我为吾王之妻，只为妻，永为妻。”
说到这里她顿了，深吸了一口气，我瞥见她那卷翘睫毛上挂起的泪珠，她平静了几秒，接着说道，“第一次进院子是那夜，我看见他在这院子里醉了胡乱的说着喊着，一时气不过，也不管他是不是醉了，只是质问他为何每年这天都来这里。”
见她停了，听得出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我却突然不想听她接着说下去，于是开口道：“我无意冒犯于你，只是承不起这样深爱阿扎克图的女子的下跪请安。我倦了，你回吧。”
“那天他是真的醉了，不然不会告诉我他心中所想，”娜仁托娅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靠着窗棂茫然的望着窗外的院子，兀自喃喃，“王爷醉醺醺的回答我说，‘五月初五，汎梨出嫁的日子，我的汎梨嫁给别人了’。”
我的心被娜仁托娅淡漠的声音刺得生疼，就像她扎了一根针进我的心，没有流血却活活的疼，疼得泪水滑落，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她终是回过身来，抬手擦去了眼中的泪水走来我眼前，良久，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几近哀求的声调，轻轻的说道：“福晋，我求求您，善待王爷，不要离开王爷，不要离开科尔沁。”
莫念姑娘，求求你，善待我的阿扎克图。
莫念姑娘，求求你，善待我的阿扎克图。
莫念姑娘，求求你，善待我的阿扎克图。
娜仁托娅的容颜在恍惚之间仿佛化作了小汎梨那张精致的小脸蛋儿，她牢牢的牵着我的鄂尔赫立在火红刺眼的曼珠沙华丛中这么求过我，她哀求我善待她心爱的人儿。如同眼前这个原本如同小玉儿一般高傲的女子，竟舍得扔了尊严跪在我身前求我，她也哀求我善待她心爱的人儿。
可是我爱多铎啊，如同她们爱着阿扎克图一般深深地爱着我的多铎啊，我能哀求谁善待我心爱的人儿？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一味相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