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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阴兵过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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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很多地方有体弱者、祈福者佩戴五彩绳的说法,其实五彩绳就是五彩绳,不过求个心安而已。要想真的转运,那五彩绳是要有法力加持的。
刚刚我匆匆一瞥,孩子手腕上和男人手腕上的五彩绳隐隐流光,绝非凡类。
摸摸兜,最后一支烟也没了,得,我彻底进入了山穷水复地步。再次后悔当时不该打肿脸充胖子,我叹口气把车入库。一下车,就觉一股阴冷来袭。
我所住的单元把西山,如今正是大中午头,按说阳光怎么也能照进来些许。可此时的楼顶上空却被一层黑雾笼罩。那黑雾翻滚涌动,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我搓了搓手,开单元门,楼道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声。抬步拾阶而上,我住三楼,这栋老楼没有电梯。
缓台处堆满了杂物,我绕过杂物堆继续往上走。迎面下来个人和我走个顶头碰,我本全神贯注,倒被他吓了一跳。
那人朝我点头打招呼,我只好朝他笑笑。精神高度紧张之下也没认出他是谁,不过这不重要。
当今都市人不过是囚.禁在钢筋混凝土笼子里的鸟,既然是鸟,就没必要和别的笼子里的鸟深交。
“唉——”
我摸摸彻底瘪掉的肚皮,剩下的楼梯三步并作两步上去,在门前我侧身,凝神细听。
静悄悄的楼道里没有任何声音。我一颗提起的心放下,掏钥匙开门进屋。
屋子里阴冷阴冷,没有供暖,再不交取暖费恐怕这个冬天我就熬不过去了。也没脱外衣我就进了厨房,好一通乱翻,只找到一包泡面。
烧了开水泡面,我窝在沙发上吃着热乎乎的面,竟觉得温暖得想哭。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方焱,信息太少我该怎么才能找到他?找到了他第一句话说什么?
嗨,好多年不见,你小子长高了?还记得我不?当年被你骗惨了那位。
面碗一推,我也没心思洗了。从茶几底下掏出前清小罐,打开倒出三枚铜钱。
“哗啦啦。”凭借从《周易》上看来的一点皮毛,我为自己摇一卦,竟然是利涉大川。摸着下巴颏琢磨,我收了铜钱,拨电话。
“小马,帮我找个人。”
“哎呦我的爷,今天刮得什么风。”
“方焱,我要他的具体行踪。”
“追星啊?小金爷您应该去找黄牛或者私生啊。”
“什么黄牛?私生又是什么?”
“啧,您还是初恋追星啊,不过您也不用不好意思,当代人讲究养生,生意人更是迷信风水。人家方焱,可不像爷,人家那是有真本事的。听说有好多人想要一睹庐山真面目呢。他啊,现在比明星火。”
“呵呵,一睹庐山真面目?这么说没人见过那货?唉不对啊,我咋了?怎么就不像我?他有真本事——你的意思爷就是江湖骗子呗。”
“别啊小爷,我可没那意思。误会误会。”
“怎么招,要见他还得花钱?”
“那可不,花钱倒不可怕,可怕的是花钱也未必见得着。”
“咳咳咳,果然见不得人。多少钱?”
“5个。”
“500?”
“我的爷,是五万。”
“咳咳咳咳咳。”我被自己的唾沫呛到,得,丫的是白马会所的啊。见一面就五万,这么说也不用累死累活的给人看风水了,他们南焱一门卖脸就够赚得盆满钵满了。
“爷,爷,你还在么?”
“滚你丫的,你才不在了呢。爷活得好好的。”
“瞧我这嘴又说错话了。爷,那您打算买个行程不?”
“啧,我再考虑考虑,过几天告诉你。”
“成。爷,可别怪我没提醒您,这位方焱神龙见首不见尾,就算交了钱买到行程,也未必能见到人哦。”
“嗯。挂了。”
还真把自己当大明星了。我挠挠后脑勺,身上又开始发冷。把自己缩进长沙发里,我昏昏沉沉似梦似醒。
“谁?你是谁?”
“你就是金九吧。我是方家的。”
“方家小子,我奶奶说你家没好人,你今天是来和我抢的?”
“算是吧。不过我看到你又有了新的想法。”
“什么新的想法?”
“不如我们合作啊,今晚我们一起熬过去,等天亮了找到七星罗盘,你拿七星,我拿罗盘,到时候咱们打个平手。”
“我才不要相信你,我奶奶说了你们方家术法白天才有用。现在是晚上,你一点法力都没有。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错了,不是帮我是合作,而且我有足够的理由。”
那年我到底是七岁还是九岁?为什么会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臭小子呢?
我的眼前有团走不出的雾,方焱的脸和那团雾一样模糊。我再度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
夜,悄然到来了。
窗外夜色如墨,繁星点点。从我卧室的后窗可以看到门外的绕城河和那一痕山色,如今正是深秋,那山变得五颜六色煞是好看,而那湾水在夜色中呈现一种沉静的死灰,像是睡着了的龙。
山饶水水环山,奶奶说我住的地方难得的好风水,而窗外这条河是条睡龙,我大□□龙脉不多,昆仑山上有,秦岭有,九龙捧珠的13朝古都有。
而这北市,藏得可是被很多风水先生忽略的睡龙。
睡龙不鸣则已一鸣冲天起。我倒没觉得自己借了这条睡龙多少运势,只是这地方很僻静,邻居也不多事,挺适合我。
“叮铃,叮铃,叮铃。”
一串铃声将正思绪乱飞的我扯回正轨,我侧耳细听,“叮铃,叮铃,叮铃。”
不是幻觉。
那铃声似远似近似有似无,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白日里我就觉得楼顶的黑云不对劲,这黑云压顶可是大祸。而这铃声,难道是勾魂使?
蹭蹭胳膊,一想起那半边脸刺青的勾魂使我就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这大半夜的,他上来干嘛?
“叮铃,叮铃,叮铃。”我双手捂脸,得,看来今晚没觉睡。从茶几底下掏出叠符纸揣兜里,我打开窗户,自三楼一跃而下。
夜很静,我选的落点不会有人经过,很安全。我双脚甫一落地,立刻呆住。
不会有人经过?简直就成了天大的笑话。我看了眼自己的处境,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却见我此刻身前身后身左身右都是人,黑压压的人潮中,我就像暴风眼,被他们包围。
奇怪,刚刚我在楼上压根没看到这些人啊。
难道是阴兵过境?
我忙屏息静气,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仔细瞧身前身后身左身右的人,他们尽皆直勾勾地目视前方,对我这个从三楼一跃而下毫发无损的大活人居然毫无反应。
啧啧啧,奇了怪了。我抬手在离我最近的人的眼前晃了晃——没反应,再找个人晃晃,还是没反应。
他们现在就站在我四周,一动不动,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然而,暂停键万一开启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蹑手蹑脚地往出走,无论如何我必须先走出包围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不远处就有一株百年古树,只要我走过去,藏在树上就可以很安全。可惜这么远的距离我飞不过去,而且就算能飞过去我也不敢轻易尝试,谁知道衣袂带风会不会惊醒这群货啊。
继续提醒吊胆地走,我每一步都尽量放轻,在我经过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姑娘身边时,我好死不死地瞄见她手腕上戴着一条五彩绳。
又是五彩绳!
这时已是深秋,北市的夜晚零度左右,而姑娘却穿着短袖睡衣睡裤,她站在凛冽寒风中,白净的脸蛋冻得通红,人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我尽量镇定心神,绕过了姑娘走出包围圈,大步朝那株老树奔。
“叮铃叮铃叮铃。”这次的铃声比前几次急促,我暗道声糟糕,忙脚尖点地窜上树,将将在树冠藏好就看到那些木偶人动了起来。
他们不停调整,最后朝着一个方向直挺挺地抬腿,直挺挺地前行,像是一具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我掐剑指在眼前一抹开了天目,凝视着木偶大军头顶的黑雾,心底突然就有个奇怪的念头腾起——这,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抽.走了功德,只留下阴损。
难道是——借运?
只是,借运并非普通风水师做得到,那必然要玄学精通者才能完成,而且人落地运势已成,所谓好借好还。既然是借运,那施法者就必须承担反噬后果。在北市还有谁这么丧心病狂,宁可被反噬也要施行此种损人不利己的阴毒术法?
“叮铃,叮铃,叮铃。”刚刚还急促的铃声开始变缓,木偶大军再次调整,跟着铃声,朝夜色深处走去。
我扯回乱飘的思绪,等他们走远了才跳下树,朝老树恭恭敬敬鞠个躬:“谢谢老人家。咱们青山不改,有缘再见。”老树枝叶抖动还了礼。我收拾心情,小心地追上木偶大军。
现在我可以肯定铃声绝对不是勾魂使的勾魂铃,那么还有谁能用铃铛操控如此多的人呢?能借运能操控人,丫的本事大得要上天了。
我无从推测这些木偶似的活死人出于何种原因戴上借运绳,恐怕背后的事情不简单。如果我继续跟着,说不定就要趟一次浑水;我答应万先生的事还没头绪,金闯闯还在人家手里拿捏着;可我若就此折身,断然不是北金一门的行事作风。
今晚的街道上没有行人,这铃声好像只有我和木偶大军听得到。街道两旁的住户亮灯的关灯的,没有任何一家因为好奇开窗户瞧。
也许就像阴兵过境,他们压根看不到。
我深吸口气,跟上木偶大军。
夜风寒凉,我热血上头。小心翼翼地一路跟着穿个了大半个城,当他们停步的时候我忙四下瞧。
这里是北市城郊的一处古遗址,衰草连横断壁残垣。木偶大军直挺挺地站着,而铃声再度响起,这次是三短两长。
接着我就见到了终生难忘的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