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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九幽魔尊(下) ...

  •   “易衍之,可能么?他与妖皇玄麟都是在仙尊身后,才生就的天地大乘。”
      虞若白骑在墙头,双手枕于脑后,与安坐在小院石桌边饮茶的季渊交谈。
      两人自叶辞风走后,小打了一架,互探虚实,便正经开始谈事——关于叶辞风的前世死因。

      得知自己阳寿不满百日,季渊无甚惊动的反应,安之若素,此刻仿佛老僧入定,没接虞若白的话茬。

      虞若白扭头看向季渊道:“你不会怀疑我吧?我可舍不得叶离死,哪怕他在塞外躲着,不理我,也没啥,反正其他几个王八蛋,他也没理。而且,叶离出事那几日,我正跟族里的老东西斗法呢。”
      末了,他多饶了一句道:“斗了两个春秋,才好不容易将南疆十巫炼成我的本命傀儡——就是方才我放出来的那几尊。”

      南疆山高林密,妖兽毒虫横行,积年累月的毒瘴又绝了人烟,以至于巫族是人界最神秘的一支修真者势力,生活与世隔绝,除了零星几个野渡的行商与巫族有些吃穿用度上的生意来往,鲜有外族能得幸谒见南疆地位尊崇的十巫。

      传说南疆的巫觋善制蛊,工幻术,可操弄傀儡万里之外取人首级。十位圣巫任何一尊出山,都有手掌翻覆间,灭绝一城的能力。
      虞若白却随口说出这十位巫族的前辈大能,都被他给炼了,目今正被他揣兜里随身带着。
      他这轻飘飘的一句,若传出去,无异于平地一声响雷,炸得九洲震动。

      虞若白愿意将此秘事告诉季渊,一则是他已经动用过本命傀了,未必能瞒得过季渊,更重要是为了展示自己的诚意。
      “除了我与你,有能力杀害仙尊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虞若白道。

      季渊总算开口,冷声道:“你们都有嫌疑。”

      “是啊,就你最清白,可你时日无多了。”
      虞若白跃下墙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盘腿坐上石桌,“九幽啊,趁着你还没咽气,我们得找出那个捣鬼的杂碎,然后弄死他。”

      季渊道:“天地棋局,牵一发动全身。若横生枝节,会影响到叶辞风还魂。”

      “欸,那等到你吹灯拔蜡了,他记忆恢复了,这几个人,万一他都舍不得杀,怎么办?”虞若白熟络地给季渊续茶:“兄弟,我知道,你对我师父图谋不轨——”

      南疆圣子的狗嘴里,吐不出超过三句人话。季渊没等他扯完淡,就把这个企图跟他称兄道弟的小疯子,一袖子掀下了桌。

      虞若白也不恼,就倒在地上,四仰八叉,望着天:“我师父亲缘淡薄,上辈子碰见的全是冤亲债主,除了我,身边没一个体己人。他活了两世,我寻思他这红鸾星怎么也该动一动了……”

      “九幽兄弟,这么说吧。你这个师娘,我是比较认可的。”
      这小疯子的嘴跟剁过似的,话又多又密,“陆无尘分明是修无情道的,我师父死后,连剑心都碎了,真窝囊,但不大可能行凶。司空家那死瘸子,神棍嘛,知晓得最多,以天道自比,无善无恶,最没操守,什么丧尽天良的缺德事都可能干出来……欸,九幽,我师父前世的尸首,到底让谁给殓去了?”

      季渊默不作声。

      “洪荒妖域那只小黑狗,似乎也是师父死后才返虚通神,一统妖族的。叶离的尸首,可是一等一的天材地宝,不会让他给吞了吧?还有学宫里的这个伪君子,趁着仙魁碎了道心,仙盟疲弱之时,趁虚而入,赢了儒道之争,重整山河。”
      虞若白:“这几千年,儒教昌盛,执法院形同虚设,书院比妓院开得都多,遍地皆是榆木疙瘩。你说,这姓易的,他能随意改动天地风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偷了师父的山河笔?”

      季渊道:“这里算是他的小天地。在学宫内,他大乘期可敌在世真仙。你说什么,他都能听见。”

      虞若白坐起身,冲季渊努努嘴:“我打不过他,但你行呀。他要敢找上门,你拖住他,我把他学宫内的飞禽走兽、夫子学生全宰了。”

      季渊:“……”

      虞若白说到此处,两眼放光:“然后,我们再去盛京的巨云船渡口,每一艘跨洲云船都塞上万只蛊虫,吃光全天下的杂碎。如果仙盟敢插手,我们就杀上九天太玄门,把陆无尘的胳膊腿全卸了,再掏空他的丹田泥丸宫,等我把仙魁炼成死傀,号令九洲,让他们杀去妖域,把小黑狗的皮扒了,给我作成龙鳞甲胄!剑门关嘛,可以留着,毕竟是我师父建的……”
      一想到叶辞风,虞若白的春秋大梦做不下去了,兴奋劲瞬间全无,唉声叹气地翻身,下巴搁在手臂上,“可惜,师父知道了,是要生气的。”

      “!你做什么,又要打?”
      虞若白警觉,腰间的养尸袋和芥子手镯一齐放光——与此同时,煞气在一瞬间充盈了整个院落。

      季渊依旧坐着,古井无波:“这样说话,此地的主子才听不了墙角。”

      被阴飕飕的煞气裹着,虞若白汗毛倒竖,不满道:“姓易的没那么闲吧。”

      季渊没理会虞若白的抱怨,接着道:“日后,我魂火会愈发微弱,过往的回忆,我每记起一些,便会忘掉另一些……仙尊死时的情形,我已全无印象了。就连我意识海中的这盏引魂灯是如何获得,又何以催动,我也截然不知。”

      石桌上,出现一盏孤灯,在这黑煞之气笼罩的小院中,颇有些“千年暗室,一灯即明”的庄严,火苗细弱而恒久,仿佛从太古便如此燃着,不生不灭。
      灯盏通体素净,无蜡亦无灯油,烧的是季渊的魂魄。

      虞若白的面孔,映着熹微的火光,难得的郑重。
      他没敢碰这盏引魂灯,凑近两步,仿佛想帮火苗挡一挡穿堂风:“我倒知道些招魂的巫术,估计与这类似。这阳世三间,天道轮回,因果相续,绝没有无本的买卖。招魂,无非是以命换命。”

      季渊从腰侧的束带内取出一枚玉简,玉简上还坠着一块小木牌,上面小字刻着:“逐日手记,将玉简贴于额心,以阅览,以续写。”
      “这玉简是从两百年前开始记录起,我约莫那时开始忘事。而后的每一日,我便子时记录,卯时重读,迁居流转于九州的凡俗村落之间。两年前,马匪袭村,我忙于平乱,未及锁门,乱局中,养魂龛被一只擅闯进卧房的红狐撞倒。那之后,叶辞风的魂魄便宿进了将死的红狐体内,有了神智。”

      “你也知道他的性子,是闲不住的。当日便幻出了人形,而后又渐次记起前世的各种手段。不出几日,在村子里,便人见人爱了。”
      季渊说起叶辞风,眉宇难得柔和,嘴角微扬,隐约有了抹笑意。

      他讲得淡然,虞若白的心却愈悬愈高,这话说得,怎么听怎么像交代后事。
      虞若白道:“这些事,你……都不打算告诉他。”

      季渊收好玉简,又将引魂灯召回识海:“这盏灯,燃掉的似乎不止魂魄,还有我在三界五行中的一切因果。等灯芯烧尽之日,叶辞风便能三魂归位了。他不会记起我来,到那时,劳烦阁下替我收尸。”

      虞若白是打算跟魔尊陛下套套近乎,也没成想,魔尊陛下这么局气,一炷香前还生人勿进,顷刻便心肝肺腑都掏给他看了。
      震惊了片刻,南疆圣子又眉轩色舞,摩拳擦掌起来:“敢情好,等你死透了,我便把你炼成傀儡,哈哈,到那时,有了在世魔神作傀儡,以后陆无尘和易衍之碰上我,都得给我磕头。”

      “请随尊便。”

      虞若白阴森道:“你该不会以为,我想一直跟着叶离吧?等我把你炼成了,师父亦不是对手,我就能将千年前未竟之事了结。一旦师父也成了我的傀儡,三界之内,我便再无敌手!”

      季渊略摇了摇头:“你已经后悔过一次,否则,此番也不会来找他。”
      他言罢,满院的煞气,已烟消云散了。

      虞若白瞥了眼院门,冷哼道:“他都不认我。”

      “他不认你我认。乖徒弟。”季渊拍拍虞若白气呼呼的脑袋瓜——

      “你们……呃,你们在干什么?”
      叶辞风推开门。他甚至以为自己中了什么幻术,否则院内怎会有如此离奇的景象,方圆一丈地基本不容许有活物的季渊,竟然正在拍虞若白的脑袋。
      更离奇的是,堂堂南疆大巫竟然没躲,乖乖让他拍了。

      季渊镇定地收回手,如实相告:“我刚才拍了拍你徒弟的头。”

      虞若白颔首:“他刚才拍了拍我的头。”

      叶辞风:“……我没瞎。”

      虞若白异常兴奋:“师父——你手上抱着的是什么东西啊?”

      叶辞风这才反应过来:“不准叫师父。”

      虞若白脸上风云骤变,撇下嘴:“主人。”

      “被这小畜生赖上了。”叶辞风将黑猫塞给虞若白,“一边玩去。”

      黑猫被虞若白冷如寒铁的手一碰,浑身的毛都炸了,差点吓出本相原形,水似的腰上浮出一层鳞片,滑不溜手地窜进叶辞风身后的仇羽怀中。
      妖兽面对危险的本能告诉它,这院子里,能欺负得起的,好像只有这个剑门关的小屁孩了。

      仇羽的状况不必黑猫好多少。
      以防六殿下中途又来找“萧瑾”麻烦,他好人做到底,一路送他师兄曾经的……道侣到屋舍。
      结果,推门便看见,这院子里竟然养了两个“面首”,一个着玄衣,冷冷地懒散,如高山雪玉;一个彩衣银饰,天真灵动,世人皆道修真者气质出尘,那少年却像林间小兽般有生气。
      不违心地讲,这两位,不论气质亦或容貌,比之师兄也不逊色。

      “咳咳,我叫萧瑾,他两个是我的伴读。”
      叶辞风没忘了提醒二人自己现在的身份,尔后,介绍起仇羽,“这位是剑门关的仇小剑仙,贺迟的师弟。你们两个,还不快行礼。”

      虞若白乖乖拱手:“仇小师叔好。”

      季渊略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目今已是金乌西沉,日薄西山。
      叶辞风不知道他出门的这几个时辰,这两位混世魔头已经生死一瞬地交过手,自揭过老底,但对于眼下两人之间无风无浪的融洽氛围,他十分欣慰。
      他将三人一猫都唤至正屋厅堂内,开起了会。

      叶辞风齐整衣冠,端起老爷的架子,在主位落座:“你们可知道,我此次回学宫的目的是什么么?”

      虞若白跃跃欲试,举手抢答:“宰了易衍之!”

      这话给仇羽吓一激灵。此前叶辞风直呼文圣名讳已经够让他震惊了,这怎么他家书童比他还虎啊?

      叶辞风也瞧见仇羽反应了,瞪了虞若白一眼:“好好说。”

      虞若白迟疑道:“那……只将他骟了,不杀?”

      嘣,虞若白挨了叶辞风一板栗,对他而言分明不痛不痒,倒哭丧着脸来,闭嘴了。

      黑猫自进屋起,就蜷在仇羽膝上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张标本,抖得却益发厉害,连带着仇羽座下的椅子一齐嘎吱作响。
      被屋内其他人投来的目光看得有些尴尬,仇羽一边撸着黑猫,希望帮它平复下来,一面正色道:“萧兄回学宫,自然是为了完成学业。”

      “非也非也。”叶辞风道,“我此番为了回学宫,是要夺得三鼎甲。”

      “学宫内中天才汇集,贺迟师兄去年虽未使用血河剑,但以元婴修为也只在龙门试中夺得探花,我若没看走眼,萧兄应当还是筑基吧。”仇羽整个人有些恍惚,端起玉盏,打算饮一口茶醒醒神。

      虞若白附和道:“还是宰了易衍之比较容易。”

      噗——
      仇羽涵养极好,将吐了一半的水又吞了回去,快哭了。

      叶辞风:“虞若白,不许你再讲话了。”

      “哦……”虞若白假装自己手里有针线,开始缝自己的嘴,“呜——呜——”

      叶辞风无视他的无实物表演,对仇羽道:“我怀疑皇宫中有魔物。且这魔物的境界还不低,少说潜藏着个把魔君。家母的疯病恐怕便是由于看见些不该看的脏东西。我此去云陵城,便是为搬救兵,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叶辞风垂下头,有点伤神,将他这几日的猜测讲了出来,他若早点知道萧瑾的心事,或许,这俩孩子就不会夭折。

      坐在叶辞风身侧、安静如摆设的季渊,见他蹙眉,这才开口道:“何必那样麻烦。让虞若白走一趟皇宫,看看谁有问题。把那吊着半口气多活了几年的老皇帝,还有那国师,大太监,摄政王,宰相什么的,都抓回来给你审审。”
      虞若白闭着嘴答应:“唔嗯,唔嗯。”

      仇羽一脸悚然。这屋里好像就他一个正常人。

      叶辞风怒视季渊:“你也闭嘴。”

      仇羽已经想拔剑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师弟,我是你师兄的……那个呀。”
      叶辞风执起仇羽的手,情真意切道,“在下只想不惊动太多人,低调些进一次皇宫,师弟你得帮帮我。首先我不是魔物,否则你的藏锋剑不会一点反应也没有,对吧?再则,我身为亲王,却因‘非召不得入宫’这破规定,让我无法进宫为我娘亲侍疾,多荒唐?况且,除魔卫道正是剑门关弟子的天命所在,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仇羽迟疑道:“即便我在前两轮比赛中帮你突围,最后胜出的十二人,还须两两互相比试,最后才能决出三鼎甲。”

      书院每年春闱后,将面向所有的书院学子举办龙门试,
      龙门试分三个赛程。书院近万名学子进入半仙兵“锦绣山河图”,厮杀三日,受重伤者或捏碎禁制玉的弃赛者,将被传送出画轴,直到此芥子法宝中只剩下六十人。
      这六十名学子,将荣登张贴在所有学院山门照壁上的“锦绣榜”,供大齐万民瞻仰。
      打擂赛分“天、地、人”三个擂台,选手三人一组,自由组队,进行攻擂守擂,最后留在擂台上的九人,与往年的三鼎甲,上论剑台两两斗法,最终选出本届的状元、探花、榜眼。

      三位鼎甲可在大内私库中各挑一件珍宝,并受皇帝亲自召见,领大齐皇家客卿衔,永享富贵。

      “以以往的记录来看,能登上论剑台的学子,少说有金丹期的实力。”仇羽皱眉道,“再说了,如果大齐皇宫当真有蹊跷,文圣应该早有察觉。”

      “藏在云陵城的魔物,司空妄也早该察觉。”叶辞风耸耸肩,“金丹期算什么,我问你,你们仙尊创立剑门关时,是何等修为?”

      仇羽道:“仙尊体内被他父亲下过禁制,无法修炼,所以没有修为。”

      叶辞风:“那不照样杀得魔族屁滚尿流。”

      仇羽难得不忿,嗫嚅道:“你又不是仙尊。”

      “但我仰慕仙尊。”

      仇羽皱眉道:“论剑台上刀剑无眼,可不是闹着玩的。虽说学宫内的比拼不分生死,只论输赢,但我听闻,历年来从论剑台上抬下来的废人也不在少数,一生下不了床,倒不如死了利索。”

      叶辞风满不在乎,摆手道:“不能够。皇榜再有两日就贴出来了。顺天学宫山门将开,旋即就是龙门试。你我且先商量如何在锦绣山河图中活过三日吧,还没到琢磨论剑台的时候。”

      ·
      “山河锦绣图,山水连绵,青绿纵横,幅员千里。学子会被随机传送至画轴各处,总而言之,进入画轴前手拉着手,与相隔万里亦没有分别。那么,我们需要能在画轴空间内使用的传送法器,司空满——”
      六殿下萧珏正在自己的宅邸内与跟班们讨论龙门试的战术。
      坐在一旁客座上的司空满,球也似的身子将酸枝木的圈椅塞得满满当当,听见六殿下叫他,连忙不情不愿将手中的阵盘和阵旗递给萧珏。

      六殿下举起阵旗,接着道:“我们进入画轴前,各执一柄玉阵旗,等到所有人都进入画轴空间,司空满用缩地成寸阵法将我们传送至他的身边。”

      司空满道:“只能传送十二个,修为不到筑基后期的,就别去了。”

      “不,所有人都参加。进入画轴的一百灵石,我支给你们。其余人多带些神行符,去找萧瑾和仇羽,找到了就用特制的雷火符发信号。”萧珏面露狠厉,“今日之辱,本王要他们加倍奉还!”

      司空满五官都快皱成朵花了,为难道:“萧珏,我看要不算了吧。虽是旁亲,三殿下的母亲说起来也算是我姑姑呢。你与三殿下亦属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另外那个仇羽,更是剑门关八位剑主之一,我们何必跟他们找不对付呢?”

      “你且放一百个心。剑门关的人无非是靠手中仙剑逞威风。他那柄藏锋剑,半仙兵不能进入‘山河锦绣图’。仇羽天生金丹境又如何,只能逞些匹夫之勇,你我用元神法术,有一千种法子搞死他。”
      六殿下摩挲着下巴,冷笑道,“司空兄,你口中说的,萧瑾身边那两个古怪的伴读,我倒是没见过,龙门试他们也上不了场,想来不足为惧。”

      司空满连忙摇头:“那两位伴读,我只看过其中一位出手,看招式路数,想必是南疆的巫者,在阵法和纵傀一道上的水准,皆在我之上。六殿下,万万不可轻忽啊。”

      司空一脉的族人因生具慧眼,本就在阵法一道上得天独厚,又有族内渊博精妙的传承。司空满不过筑基,但出自他之手的阵法,连寻常金丹期阵法师也难以望其项背。
      这萧瑾身边突然多出两名神秘强者,六殿下多少还是存了个心眼,思忖道:“他回学宫之后,便性情大变,还带了两个硬点子做帮手。莫不是云陵城真出了什么变故?司空兄,云陵城是你家的地头,你可听见什么风声?”

      “族中开在云陵城的青蚨院,近日传回来的账目,我才偷偷翻过了,收支流水,一如寻常,从家里生意上看,云陵城想来无风无浪才对。但我听我爹说,我家老祖……眼么前儿,来了京盛一趟,族里谁也没见着,似乎拜访过学宫,就又走了。”
      司空满被叶辞风敲到了一大笔竹杠,十来年的私房钱都打了水漂,竟也随了他的身量——心宽体胖,谁也没记恨,反倒一再不厌其烦地劝萧珏放下恩怨,少闹意气。

      萧珏哪里会听,全作了耳旁风,只管又问:“说起这高来高去的事,我倒又想起今日在藏书楼外的那只黑猫,不知是何来历,竟能使出龙族神通?自这畜生现身后,谢仆射便讳莫如深,告诉我等,和萧瑾有关的事,他都不会再插手。司空兄,你消息灵便,可知道这黑猫是何来?我生在盛京十多年,却是不知,这昆吾山上有此獠的形迹。”

      “黑猫妖什么的,我亦不甚了了。”
      司空满沉吟道:“据你所述,它所施展的神通,有蛟龙之属的气象,从此处分析,倒有些头绪。也不知猜得对不对……”

      萧珏道:“但说无妨!”

      “我在一些野史杂记中读到过,传说,仙尊早年到我学宫求学时,在潇湘院的洗墨池中,养过一尾锦鲤,常年吞吐圣人墨水,渐开灵智,又趁着易先师成圣时的雷劫,借天地余威,跃过了龙门。想来目今也是返虚境界的蛟龙灵兽,实力远在寻常渡劫地仙之上。”
      司空满每逢说起仙尊的事,面露红光,一改倦容,仿佛人生又有了盼头。

      萧珏恨恨道:“若那只黑猫当真是你所说的这蛟龙所化,日后却是无法在学宫中,再寻那贱种的麻烦了。只是不知,那天阉的贱种是使了什么手段,竟能赚得返虚期灵兽的青睐?岂有此理,简直荒唐。”

      司空满:“相传那墨蛟在学宫中开灵智,跃龙门,是应运而生,与此间山水气机相合。它合道于天地,差不离,算是我们脚下这片昆吾山脉的山水正神。天地的意愿,又岂容我等揣度?”

      ·
      月上枝头。
      昆吾山,梅字院。
      这片山川大泽的地头蛇——瑟缩在椅子上的小黑猫,正被人频频揣度。

      “这玩意儿,哪来的?黑不溜秋,真丑。”虞若白蹲在一旁,戳了戳黑猫毛软软的屁股。
      这间屋里的人,没一个老成持重的,叶辞风说是要为龙门试商量战术,没撑过半个时辰,就山南海北地跑偏了。

      “不是玩意儿。它有名字的,好像叫墨大家。”仇羽纠正道。

      “真难听。真是猫如其名。”黑猫连抖都不抖了,睁着眼装死,任由虞若白将它提溜起来。
      虞若白一边满脸嫌弃,一边捏着它的肚子,“还不如叫煤球。”

      虞若白问黑猫:“煤球啊,叫你煤球好不好?”

      黑猫缓缓地,缓缓地将脑瓜转向叶辞风,眼神很复杂,幽咽悱恻,无声地求救。

      “这猫一身油光墨黑的,也没什么杂毛,我看不错,养着挺好。”季渊塌着背,头靠上了叶辞风肩颈,“叫黑蛋儿吧。”

      叶辞风像极了被美色蛊惑圣聪的昏君,当即下旨:“黑蛋儿好啊,就叫黑蛋儿吧。”

      “黑蛋儿”从重燃希望,到彻底绝望,耳朵尾巴全死气沉沉地耷拉下来,望着地板伤春悲秋。

      而仇羽回头便看见这对狗男男的勾当,目光如有实质,忧愤地扎了过来。
      寻常百姓家,丧夫还需挂孝三年,此人朝秦暮楚,水性杨花,竟才没几日就有了新欢!自己果然没猜错!
      师兄,真是所托非人……呸,是遇人不淑啊。

      叶辞风早让季渊给腻歪惯了,被仇羽人神共愤地瞪过后,才想起如今的身份,忙将季渊推搡开。
      他清了清嗓,想把这茬给晃过去:“时辰也不早了。大家各自回屋休息吧。”

      季渊道:“我要睡主屋。”

      虞若白举手:“我要跟师父一起睡!”

      仇羽道:“我也要,在这里睡。”

      “……仇师弟,不会自己的院舍么?我记得是在山下吧。”
      叶辞风问道。

      仇羽一字一顿道:“不必了。我以后就在梅字院住下了。”

      “也好。这样你我兄弟二人也能有个照应。”叶辞风仿佛没听出仇羽的控诉,有商有量,从善如流地备上枕被,忽悠他小孩住进了西厢房,转脸却不见季渊的人影,于是问虞若白:“他人呢?”

      虞若白指着主屋的左偏室,一脸义愤:“睡下了。”

      “岂有此理!”
      叶辞风赶到卧房的八步罗帐床边,正准备将鸠占鹊巢的无赖给拖出来。这只大号的“鸠”,规规矩矩仰面躺在床帐里侧,还给他留了位子,睡颜安详,死了也似地,雷打不动。

      叶辞风伸手探过他的鼻息。
      这破天荒头一回,就没见过有人仗着失魂症耍流氓的——
      季渊他又……断气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九幽魔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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