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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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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脸上的苍白,浑身的青紫,微弱不可闻的呼吸,石砚非望着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心里的没由来的后怕,要是他们再晚来一分钟,这个人,也许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在此刻,他自责极了,他并没有遵守好约定,并没有保护好他。
以刀疤男为首的团伙因为聚众斗殴、抢劫恐吓对当地居民非法收取保护费等罪名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而谢迭虽出现在此团伙中却未曾参与犯罪,作为斗殴的受害者,谢迭得到了一定的赔偿。
谢迭在床上已经昏睡了两天了,医生说还需要观察,石砚非请了几天假专门守着谢迭,对他的照顾细致极微。
警局的同事好奇的询问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让石砚非竟紧张成这副模样,男人面上有深深的愧疚,似是找不到准确的形容词来比喻两人之间的关系,沉默了片刻,男人的声音有些嘶哑,“是对我很珍贵的…朋友。”
谢迭缓缓睁开眼,日光很刺眼,让他一时间有些晕眩,竟分不清此刻是身处天堂还是地狱。
手臂边有股力量往下陷,谢迭转头,看见了他生命中唯一的彩色。男人似乎累极了,枕着自己的手臂睡着了,谢迭屏住了呼吸,生怕吵醒了他。
男人已经成熟了许多,短发利落又干净,睫毛很长还在微微颤动着,鼻子很挺,嘴唇厚度刚好,要是笑着的话,嘴角的梨涡会若隐若现,是会让很多人喜欢的模样。
他麻木的心脏仿佛在此刻又复苏了,他按耐不住的心跳声快要跳出胸腔,这是让他会无数次心动的模样啊。
谢迭想要伸手触碰对方,却在半路僵了脸色,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
他与他之间,隔着遥远的星河,他是地底下的肮脏,是世人的唾弃,能在年少时得到神明眷顾获得这一生中最明亮的色彩,他跪谢着上天怜惜,哪里还敢奢求再多?
石砚非睡得极不安稳,梦里的谢迭了无生机的躺在血泊里得画面让他猛然惊醒。他满头冷汗,心悬在了喉咙里,却在看见床边的谢迭时又重重落回肚子里。
“你….醒了,好点了吗?”望着谢迭仍旧苍白的脸,石砚非的眉仍旧皱着。
“好多了。”谢迭很想抚平石砚非紧皱得眉头,告诉他你这个样子真的一点都不好看,像个老头。但他不敢轻举妄动,他的大脑在要求他用绝对清醒的理智去压制不该有的感情,眼前这个人,他不该去亵渎。
石砚非仍然担忧谢迭的身体,不容拒绝的让医生给谢迭做了全身检查,在得知并无大碍后才重重松了口气,强硬的要求谢迭吃完了医院的营养餐才满意的点点头。
谢迭有些好笑,这人,还是跟少年时一样在笨拙的表达着关心。
谢迭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石砚非坐在他身旁,他眯了眯眼,突然觉得今天的阳光怎么那么惬意呢?
石砚非看着谢迭,心里早已有千万句准备好想要问出口的话,却在此刻大脑有些空白,只能生涩的问上一句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对方倒像未察觉他有什么异样似的,有些无奈的开口,“如你所见,还算过得去,我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人,我也习惯了。”
对方越是轻描淡写的语气,石砚非的心里越不是滋味,他想不通 ,为什么谢迭会跟那些人在一起。
于是他也问出来了,语气有些许埋怨“你为什么没有跟你爸生活在一起?你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吗?为什么要跟他们混在一起?”
谢迭自嘲的笑了笑,口吻貌似满不在乎,“为了生活啊,跟着他们至少能让我有口饭吃。”
石砚非被谢迭的态度弄得有些气恼,“就算为了生活,为什么偏偏要跟这些人为伍?你这是将你自己身份拉低,是在作践你自己!”
谢迭的手指小小的晃动了一下,他收了笑,盯着石砚非的脸,有些嘲讽又平淡的开口,“石砚非,你是在岸上悠然的飞鸟,有天空任你高飞,有巢穴日夜温暖等侯,而我只不过是臭水沟里挣扎的蝼蚁,往上爬是不自量力,往下摔是罪有应得,石砚非,你说我这样活是作践自己,可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谢迭垂下了眼眸,掩盖了翻涌的情绪,“你不是我,你没资格指责我。”
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谢迭曾以为世界之大他这样普通的人也会过上普通幸福的生活,可他身上被贴上的标签似乎成为了他整个人的倒刺,当他眼里满怀爱意拥抱世界时,没看见脚底下的深渊,一脚踩了进去,生活的钝感扎得他浑身疼痛。
他看见了生活的彩色,可他的周围只有一片冷色。
年少时如此,长大后亦然。
他有些哽咽,语气却仍旧的平淡,“我们本就是两类人,所以以后,还是不要再有任何联系了。”
有的人憋着不哭,反而会说反话,会言不由衷。
与谢迭在那次不欢而散的对话后,石砚非再次去医院的时候却被告之谢迭已经提前出院了。
对于谢迭的不告而别石砚非感到很迷茫,他想要去了解他,想要再次去保护他,可谢迭在他与他之间竖起了一道透明的高墙,他被他远远的阻隔在外。
石砚非找不到谢迭,他要是想躲,他也许一辈子都找不到他。不知不觉竟来到了东宝街市场,望着来往繁杂的人群,他心里没有来的烦躁。
“这位警官,上次那小哥怎么样了?”石砚非转头,是个不认识的中年人。
“你是?”
“我从那些家伙手中逃脱过后给警局打了匿名电话,那些家伙简直欺人太甚了!”中年人有些不好意思,“我看见警官你抱着那位小哥去医院了,那个小哥帮了我,也从来没欺负过我们,看他当时被打得挺严重的,所以想询问一下。”
“您认识他?”石砚非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中年人的手腕,“您知道他什么?”
中年人被男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这位小哥命很苦,母亲不知道跟谁生下的他,丢给现在的父亲就跟男人跑了,他父亲又因为生病亲戚给借了高利贷,最后钱花了人反而没救活。亲戚没钱还就把当时的小哥给卖给那些社会团伙抵债了,好像是因为签了什么协议,那小哥才没办法脱离,我们在那些人的威压下过得都很辛苦,那小哥这几年,也算是在刀尖上行走吧,幸好那些家伙现在都被抓了,小哥也算是得到解脱了。”
石砚非的手狠狠的捏着,手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这些人,这些人!竟从未把谢迭当作家人对待过,对他们来说谢迭只是一个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擦脚工具,有用时就堂而皇之的索取,没用时则如垃圾般丢弃。他想到谢迭说为了生活时无奈又平淡的神情,心脏像被谁狠狠的揪着,谢迭说得对,他不是他,没有经历他所经历的一切,他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他去怪他作践自己?
石砚非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您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或者,他住在哪里?”
“我有些记不清了,只是偶尔听别人提起过,好像是在东宝街后街的胡同里,你可以去找找看。”中年人指着一个方向有些不确定。
向中年人道过谢后,石砚非花了几分钟才平复下来自己的心情,可当他来到东宝街后街的胡同时,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升腾起来,他的脚似不听使唤般的被钉在原地。
老旧的居民楼像在等待着被拆迁,楼下是骂骂咧咧的醉酒大汉,孩子的哭闹声与大人的打骂声夹杂在其中,这里环境极差,住有各色各样的人。
谢迭,也在这其中吗?
石砚非在此刻有些不确定自己这样硬要挤进谢迭的人生到底对不对,他如果这样踏入这里无疑是揭起了谢迭不愿被他看见的伤口,这对谢迭而言,无疑是更大的伤害。
可他也不愿意看见他固步自封,沉陷在不该有的囫囵,在黑暗下苟且偷生。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胡同口,那人的身影有些慢,似乎走完这条路就要耗尽他浑身的气力。在谢迭身影出现的那刻,石砚非的理智叫嚣着离开,可他的身体却挣脱了大脑的控制已经在第一刻就跟了上去。
谢迭走得很慢,身上的伤还是有点疼,他想起与石砚非说以后都不必再有联系时,对方脸上的不可置信和眼底深沉的悲伤。
谢迭看了眼周围破旧的楼房,映射着他废墟般的人生,他不能,不能将石砚非拉入这样肮脏的地方,否则他无法原谅自己。亲手推开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不会被束缚。
谢迭回到家时,房中正站着个女人。
说这样的地方是家实属有些夸大,也就是一间小小的平房,家具只有简单的桌椅和床铺挤着摆放,一个女人正背对着门在打电话,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才转过身来。
看着谢迭脸上还未消失的青乌,女人面上有些不屑,“你倒是幸运,听说那伙人现在已经入狱了,你也恢复自由了吧?既然如此,你姑父的养殖场还缺个除草工,你现在就过去帮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