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竟是我自己》DFT

5、镜花

　　雾气弥漫的小巷中，沈墨白一袭白衣格外扎眼，他循着一道细不可见的红线在漆黑的夜色中穿行。

　　这种依血寻物的法术是前世他为了寻找凌雪声的下落在一堆禁书里找到的，结果因为凌雪声压根没有血亲，所以完全用不上。

　　血线越靠近目标物就越亮，转过一个拐角处，雾气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纤细身影，沈墨白心下一凛，当即停住了脚步。

　　身影逐渐从浓雾中走出，只见那人纯白的衣袍上沾染了点点殷红血迹，犹如雪上绽开的梅花，她一手捂住不停渗血的伤口，步履蹒跚地向沈墨白走来。

　　“师兄……”
　　凌雪声忽地一个趔趄向前倒去，沈墨白迎上前正欲搀扶，她一手扶住墙壁，另一手挥动表示不必。
　　“我遇到那家伙了，他打伤我，不知道跑去哪了……你找到他的所在了吗？”

　　“快了。你的伤势要紧，我先送你回县府。”沈墨白拧着眉头，神情凝重。

　　“不，我们已经打草惊蛇，还是快去找到凶手的据点，免得他跑了。”
　　凌雪声的声音透着虚弱，仍是摇头拒绝休息，她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我已经吃了止血的药，这些小伤不要紧，我们走吧。”

　　“……好，你跟紧我。”沈墨白重新催动血线，一条泛着红光的细线陡然延伸入浓雾中。

　　他为了照顾凌雪声的步伐，特地放慢了速度，与其说是追凶更像是散步。
　　凌雪声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句话也不说。

　　红光越发地亮，是接近目的地的表现。

　　忽然，凌雪声脚下不稳，身形摇晃地朝后倒去，沈墨白像是脑袋后边长了双眼睛似的，几乎在同时就转过身扶住了她，他略微伏低，往凌雪声腿后一揽，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师兄……”凌雪声攥住了沈墨白的衣襟，似乎想要挣扎下来。

　　“不要逞强，我抱着你过去。”

　　“……好。”

　　沈墨白抱着怀中人在巷间疾驰，飞动的衣摆似要与雾气融为一体，她静静地倚靠在他的胸膛。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难免激起了他的回忆。

　　静谧中唯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凌雪声”掩在袖袍下的腕掌中，陡然闪过一丝银亮的寒光。

　　“到了。”沈墨白凌空浮于一座平平无奇的屋舍之上，血线一路隐没在下方的屋顶。

　　凌雪声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呼吸平稳如同陷入沉睡，她的手中却突然冒出一把匕首，猝然刺向腕下贴着的胸口！

　　如同毒蛇露出獠牙刺向已经被缠住的猎物，本该得手的迅猛攻击却硬生生被阻断，匕首停在堪堪刺破外衫的地方，紧接着就因为手部的脱力而掉落下去，落在屋顶上发出一声脆响。

　　沈墨白居然以更快的速度攥住了她的手腕！

　　“凌雪声”在角力中没有丝毫获胜的可能，她颤抖着抬头看向抱着自己的人，他面无表情，漆黑的双眸像没有点星的夜幕，只需一眼就能激起有如濒死的恐惧。

　　“凌雪声”正欲自爆，四肢却在一息之间被齐齐卸下，断裂的关节处没有涌出鲜血，而是森白的骨骼。

　　破布玩偶似的掉在正下方的屋顶上，砸碎了一大片屋瓦，奇异的傀儡转动唯一还能活动的脖子，眼珠骨碌碌一滚看向站在身侧的人。
　　“什么时候……”

　　“你唯独不该装成她。”

　　*

　　凌雪声问沈墨白学来了依血寻物的法术，他一开始还有些迟疑，看凌雪声挑眉了便立刻同意。

　　这法术确实有些邪门，不是不好用，而是，用起来有点像她上辈子四处搜罗的一些魔功产生的感觉。

　　红线直直地伸进雾里，这种法术不能直线连向目标，而是一点点靠近才能准确指示，所以她拿到血后只好从县城的另一个出发点开始搜寻。

　　说来也是奇怪，夜里的雾气如此浓厚，以至于她都看不清几步开外的路。

　　忽然，浓雾中走出一个挺拔的身影，白衣如云，丰神俊朗。

　　“师兄？”
　　他不是应该在县城的另一边搜寻么，怎么突然来找她了？

　　沈墨白浅笑着说道：“我方才找到了凶手的据点，他铤而走险地偷袭我，已经被我杀了。”

　　“……好吧。”凌雪声收了追踪法术，泛着暗光的血线一下子消失不见，“那我们是先去联络那帮小的还是先去凶手的据点查看。”

　　“听你的。”

　　“哦……”凌雪声拖长了尾音，原本连着红线的右手反复握住又松开，“依我看，还是先打你好了！”

　　电光石火之间，她的剑已然出鞘，锋利的剑尖直刺向“沈墨白”的喉咙！

　　沈墨白面露惊愕之色，侧身躲过直取要害的攻击，随即后撤数步与凌雪声分立窄巷两端：“师妹！你在做什么！”

　　见一击不中，凌雪声并不急着追击，她随手挽了个剑花，悠哉地朝“沈墨白”踱步过去，“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喊我师妹。”

　　沈墨白闻言，冷峻的面容突然失去了所有表情，没有惊讶也没有质问，凝固的脸像一尊雕像，死气沉沉。
　　他再开口时，话语里已经不带任何起伏：“你怎么发现的。”
　　他才和她说了不过三句话，外貌和嗓音更是天衣无缝！

　　“呵，沈墨白和我约好了不抢风头的，就算他先找到了据点，也得先和我报告才对！”

　　话音未落，凌雪声犹如离弦之箭刺向那名不知身份的男子，“沈墨白”见她来势汹汹，立即放弃了转身逃跑的念头，张开双手放出无数条细如发丝的银线！

　　无数丝线在雾中纵横交错，肉眼难辨虚实，唯有漏下的月光照亮了一角，密密麻麻地反射着晃眼的寒光。

　　凌雪声丝毫不减速度，瞬息间便斩出数道攻击，锐利更胜金铁的剑气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将挡在面前的丝线尽数斩断，那些线甚至连铁剑的剑身都触碰不到！

　　“沈墨白”一路面朝着她往后撤，一边沿途布下天罗地网，这些丝线不是普通的线，而是吹毛断发的“见血封喉”，但凡她漏过一根，金丹修士的□□一旦与之相撞，就会如同被刀切开的豆腐一样断裂。

　　可是这女修的攻击太过强悍，以至于形成了滴水不漏的防御！

　　见势不妙，“沈墨白”打开一罐火油，随后放出的线阵皆数涂满火油，他卯足了劲用一根线拉开自己，手臂被线没入几乎断裂，同时丢下一颗火星，所有细线齐齐被点燃，爆起的火光顿时吞没了凌雪声。

　　*

　　任行岷同三位伙伴在浓雾间缓步前行，他不知不觉就成了四人的领头者，或许是他嗓门够大之类的缘故。

　　他们和师兄师姐分三路行动，拿到血之后本应在原地待命，等候凌师姐的消息，可是四人窝在巷子里难免有些无聊，便有人提议说不如展开巡逻。

　　于是四个少年在浓雾中打着一盏聊胜于无的灯笼，从街头走到巷尾，深夜的县中什么也没有，偶尔有一只脚步无声无息的夜猫子从雾里窜出来，吓得几个少年挨得更紧了些。

　　呜——呜呜——

　　“你们听，好像有人在哭。”蒋兰兰听见不远处传来阵阵若有若无的啜泣声。

　　李一尘倒吸一口凉气，抓住了任行岷的袖摆，“嘶，别吓我啊……”

　　“我好像也听到了。”吴勉说。

　　“我什么也没听见，再往前走吧，怕什么。”任行岷提着灯笼往前走去，不料，不过几步他也听见了哭声。

　　原来有个小男孩正抱住膝盖，蹲在地上哭泣。

　　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个孩子在这？

　　任行岷走上前去，小男孩听见动静，从膝盖间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泪珠。

　　“小朋友，你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躲在这里哭？”

　　小男孩吸了吸鼻子，环顾四周，见四人都是少年，便说：“我晚上睡不着，看到外边有一只小猫，就追出来了……可是外面好黑，我好害怕。”

　　四人纷纷安慰他，说能帮他找到回家的路，便牵着小男孩的手在巷中摸索，走了一阵小男孩终于不再哭泣，走到了下个路口处，他忽然指着一棵枣树说自己知道怎么回家了。

　　但他们不可能就这么丢下小男孩，说要护送他回去，便跟着男孩的指引一路走去。

　　李一尘仍然躲在任行岷身后，他紧盯着走在一侧带路的小男孩，男孩穿着灰色的短衣，看起来和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要说正常，深夜迷路在外就够可疑的了，可是这个男孩的确是凡人，也没有被附身的迹象。

　　毕竟孩童因贪玩而迷路是屡见不鲜的事，李一尘只好如此安慰自己。

　　浓雾中，一双惨白的手悄无声息地伸出。

　　吴勉走在队伍最后面，前头是蒋兰兰，再往前是狗皮膏药似的黏着任行岷的李一尘和被他们捡到的迷路小孩。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暗自纠结着，突然被一双冰冷的手捂住了嘴！
　　身体动弹不得，他想要出声呼唤朋友，却连一声呜咽都发不出来便失去了意识。

　　李一尘听到背后有些悉悉索索的动静，转头一看就吓得丢了魂，蒋兰兰和吴勉去哪里了！

　　“喂——”他转头想要去找任行岷，结果任行岷和那个小男孩也都不见了！

　　铮——
　　拔剑出鞘，他喘着粗气背靠在墙上，浓雾里没有一点人影，他的同伴们去了哪里？

　　死寂中，那双惨白的手从后拢住了李一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