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竟是我自己》DFT

38、巧合

　　护卫剑阵是无极宗所有弟子必须修习的一项功法，结成后固若金汤，人数越多则屏障越牢，通常需要十人以上才能成功，当然，两位天骄并不在此列。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才从缝隙里泄漏出少许，就吹起了割肉般的罡风，摧枯拉朽地将周围的土地碾碎，更远处亦是飞沙走石。

　　四周的空气几乎都被溢出的高温扭曲，这就是金丹自爆的威力，若是在近处无防备爆炸几乎能杀死一名元婴修士，更遑论数颗同时自毁。

　　拢住大部分爆炸的剑阵往外一胀，是里面在冲击着屏障，凌雪声听到胸口被震得闷响，咬牙再一用力才顶住了压力。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给自己施加防护才是上策，强行限制住金丹自爆的做法，简直……不愧是她的大师兄！

　　凌雪声并不惬意，但还是忍不住感到快乐，师父的弟子个个顶天立地，她始终如此相信，也如此期待着。

　　不能散开去摧毁外界，内部的力量就需要建阵者处理，和沈墨白对视一眼，无需言语也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半球在地上，半球在地下，完整的护卫剑阵是一个圆球，将整块空间包围在内。

　　两把剑发出清越的剑吟，坚实的地面从下而上被割裂开来，而后随着双剑缓缓升空，成了脱离土地的空中浮岛。

　　浮岛越来越远，逐渐缩成一个小点，直到在视线中再也难以看见。

　　不周和麟音带着浮岛飞到极高的空中，它们依靠和剑主的联系维持阵法，离开剑阵的那一刻，爆炸的威力就会被放出，至于能不能躲过冲击，端看哪方速度更快。

　　用自己的本命剑来做这种危险事情的剑修，天底下大概很难再找出几个人。

　　白昼阳光正盛，蔚蓝的天空之上有一点亮光乍放，甚至遮过了日光，紧接着光茫熄灭，四周的团云以凡人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消失的不仅是云，那些不可见的气都被冲击打散吹走，本就明媚的天空漏出一个空洞，比之前的颜色更蓝更深，就像从海面到了海底，蓝得诡异。

　　空洞扩大的速度渐渐减缓，凌雪声心中有些忐忑，刚才剑阵解除的那一刻，爆炸的冲击居然干扰了麟音剑和她的感应，到现在也没有恢复……

　　神剑总不会那么菜吧？

　　好在它没有辜负信任，只见万里无云的穹顶忽然多出两道不同于背景的色彩，一道白一道黑，旋转而落时犹如墨迹晕染了白宣，又像雪絮飘入砚池。

　　到了近地面两剑才分开，麟音剑化作一线没入胸口。

　　“师兄，你有什么头绪吗？我不认为他们是主动引爆内丹的。”

　　沈墨白摇头，“这种死法不留一点痕迹，如果是那个'雇主'所为，此人必定极不愿意暴露自己，才下此毒手。问题在于——”

　　“在于什么手段能做到这种事。”

　　偃师一类的人能通过法器侵入他者身体强行控制动作，南疆有些蛊修也可在人体内种蛊来剥夺理智，但是没有一种能让人前一秒还安然无恙，后一秒却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自裁，甚至不能做一点反抗。

　　如此离奇，找不到任何痕迹的控制——就像那个名叫宋茵的女子！

　　随即赶往王宋的小屋，刚一进门，王奔早已等候在院中，见人回来立刻扑上来，神色惊恐万分，居然不亚于当日求救时的情状。

　　“两位道长，”王奔哆嗦着一指宋茵的厢房，“另外两个小道长也，也变成……”

　　不等王奔说完，二人冲进屋内，宋茵呆呆地坐在床上，面对着的是蒋兰兰和任行岷，同样停滞了动作，像两尊精雕细琢的石像。

　　他们俩在水崦县一案中给凌雪声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故而叫来帮忙，她本以为是简单的任务，怎料至于此境。

　　“师兄……”
　　沈墨白瞥一眼消沉的凌雪声，她快要把自责写在脸上，“先带他们回宗，一定有办法，没事的。”

　　这话有些夸大，他延续了前世的记忆，眼力并不输给宗内的医修，如此不过是聊做安抚。

　　“嗯。”
　　不论幕后主使是谁，她一定会揪出来。

　　*
　　溯风派，怪石嶙峋的山中幽径。

　　雪团子似的童子反骑着黄牛，沿着小径哒哒地进入深林。朴素的棉衣裹身，左眼下两点朱砂痣，这便是溯风派掌门谭昭宁。

　　不久前张盟主宣布了仙宗盟对于太守府惨案的调查结果，文心阁嫌疑极大，虽然黑衣人的身份不能确证，可是他们的武器无一不是文心阁所出。

　　此外，太守府内还有诸多不明血迹，料想来自于杀死了黑衣人的另一势力，可是文心阁甚至不能赶在仙宗盟的人到来之前掩盖痕迹，以至于手下横尸府中，第三方又是如何全身而退不露马脚？

　　再加上章太守的眷属下落不明，不用猜也能知道他们被某方带走。

　　这样的调查结果，矛头只能指向文心阁。

　　文心阁主文缜被“请”到仙宗盟内议事，实则早有一场秘密审判等着他，除了盟内长老，几名仙宴上的掌门人也悉数到场。

　　众人在点燃沉香的殿内静默无言，有的本着匡扶正义之心，有的则毫不在乎，也有的唯恐天下不乱。

　　修真界大小禁忌无数，但有几条是全界共识，不可欺凌凡人便是最重要的三条之一。

　　如果默许这种恃强凌弱的做法，修真界来之不易的和平就会毁于一旦，强杀弱，大鱼吃小鱼，每个人都将命悬刀尖，永无宁日。

　　自然有人对这种和平嗤之以鼻，以为不过是表面文章，背地里该怎样还是怎样，但也不敢公然打破规则。

　　“文阁主，诸位同道在此质问你，可有解释？”张隐秀肃声道。

　　在场无一不是大能，任其神通广大绝不能逃脱，原本张隐秀都做好了强行缉拿的准备，可是文缜非常配合，仿佛根本意识不到此行为何。

　　“张盟主，我有解释，却不知诸位是否相信。”文缜笑着说，他摘下面具，眼下赫然有两点朱砂痣。

　　忆及此处，谭昭宁不由自主地捂住左眼，天底下有各种各样的巧合，这点巧合又算得上什么呢？

　　审判不会为一个无足轻重的细节中断。
　　他已经将文心阁视为不可不诛的败类，此刻却动摇了，旁人即便疑心也不会多管闲事，只有明毓投来思索的眼神。

　　文缜痛快地认了罪，以文心阁的名义，他表面上推崇一阁同罪，实则话里话外将自己与此事摘得干净，只供出了幕后主谋，一名阁中长老并手下几人而已。

　　“阁中人罪大恶极，我作为阁主有失察之过，理当同罪，文缜没有怨言。”将来龙去脉说清后文缜一拱手，不卑不亢地表示接受任何处罚。

　　“扯犊子！你把手下推出来顶包，以为我们会吃这套？都是人精装什么蒜呢！”中气十足的声音，是离髯真人。

　　“真人，文阁主已经甘愿受罚，万一他所言属实，我们也不该如此武断。”“依我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连坐归连坐，惩罚也得有轻重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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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往常，谭昭宁有一肚子的刻薄话来讥讽文缜这种人，久远到几乎遗忘的过去在脑内回荡，众掌门的商议声像蚊蚋振翅一样模糊。

　　此时文缜却又开口了：“另有一事，相关的罪人文心阁已经悉数羁押，经我盘问，当夜还有一方恶徒，诸位不想知道是何人么？”

　　议论声止。

　　“与文心阁同样觊觎太守的，乃是千重山。”

　　千重山难觅踪迹，罪行累累又不留把柄，也算是部分人眼中刺，只是，这个组织已经蛰伏多年，怎么会选择在太守府作案。

　　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文缜率先拿出了罪魁祸首或者替罪羊引开注意，而最重要的事情他未曾说明，那就是目的。

　　一群修士屠戮凡人的目的。

　　“至于千重山的目的，我想应当和文心阁的罪人没有分别，他们为的，”文缜重新戴上面具，一字一顿道，“正是'羽衣'。”

　　一石激起千层浪，饶是修界大能们此时也坐不住了。
　　他们猜到杀凡人无非是夺宝或者寻仇，却又如何能联系到那传说中的宝物。
　　成仙是修士共同的目标，而羽衣能让人不费吹灰之力登临大道，比之羽衣，没有任何一件事物堪称至宝。

　　放开遮住左眼的手，谭昭宁的朱砂痣消失不见，白净的脸上再无任何点缀，她很早之前就掩盖了它们，知情者无几。

　　在仙盟听见文缜说出羽衣后，方知他才是全场最唯恐天下不乱之人，几乎没有人再去纠结几个凡人的死亡，戴罪立功的文心阁主完好无损地走出了审判场。

　　看着月白的身影逆光远去，谭昭宁的眼前还浮动着他戴上面具前正对上自己的视线，和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天底下有无数的巧合，万一这次并不是巧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