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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治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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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凌雪声捻着衣袖,垂头不敢面对师父的眼睛,毕竟是她隐瞒了圣女的事情才至于今日。
雁随云拉着小徒坐下,慈爱地拍拍她的背:“回来就好,以后不要同圣庭有什么牵扯,光鲜的外表下往往有不可见人的秘辛,怪我没有早些告诉你。”
在她的眼里凌雪声依然是个年幼的孩子,孩子不擅识人遭人骗去,又受了一番罪,总归是长辈的过错。
何况要不是她选择了隐瞒那些过去,凌雪声也不过如此缺乏戒心,只是,现在到底不是坦言的时候。
凌雪声点点头,她当然没有师父想得那样单纯,可失算也是真的,若非他们及时赶到,她要么被镇压,要么真的会投向邪祟的那一边,后果不堪设想。
“师父,原来我的家族和圣庭有些联系么。”凌雪声试探地问,她在曾经的家中度过的十几个年头从来不知道这件事,但师父或许知道些内情。
雁随云不会知道凌雪声做的那些梦,实际上她也还在调查中,只是可用的消息太少太少,最重要的部分绝不能宣之于口,于是挑拣了一部分。
“是有些联系,据说你的家族出过几任圣子和圣女,但那些都不太为人所知,我只听过传闻。”
“之所以让你和圣庭划清界限,就是为了防止他们因你的血脉做出些不可理喻的事,虽然现在说也晚矣。雪声,不论发生什么为师都会护住你,所以不必隐瞒。”
“嗯,我记住了。”凌雪声乖巧地点头,她也一定会护住师父,这趟圣庭之行没能获得太多未来的线索,但至少她已经治好双腿了。
萧怀琛送来一封少说加了九道防护的信,信里写到十二名侍女没有生命危险,但是都失去了在地下室的记忆,只有风十还留着部分印象,她性情大变,从开朗变得沉默寡言,倒很配合圣庭的调查。
他和盘托出了自己的筹划,关于香球是某种检测具备成为圣子圣女潜质之人的灵器,关于他希望能削弱圣庭的特殊性。最后表示会对这次事件追查到底,清算所有参与者,半句未提凌雪声杀死的两名长老和一名护法。
顺便还提了一句此前有一封从无极宗寄来的雷信被拦截销毁。
凌雪声本不想回信,香球所谓的检测潜质,恐怕是找寻对应的家族血脉吧,本以为圣庭之首统领全局,结果知道的或许不如她多……最后忍不住回了一句祝你心眼敞亮。
圣庭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但那和她没什么干系。
*
沈墨白刚送出一封差人调查凌雪声过去的信,被调查的本尊就敲响了门。
“师兄,我来看你。”
“请进。”他感到有些庆幸,送往千重山的信件是普通人常用的手段,也就是信鸽,对修士来说过分朴素反而不易被察觉。
当初和杨阙里应外合拿下了千重山,主要为的就是他们的情报收集能力而非暗杀生意——虽说后者也能派上些用处。
此前没有任何线索,调查如大海捞针,而如今有了圣庭这个关键,多少能找到些痕迹。
凌雪声走进去,前世她很少主动来找沈墨白,上回他人不在便没进门,这似乎是重生后第一次。
房间的摆设和她的几乎完全一致,窗明几净,不过她的屋子有很多师姐送的盆景,而沈墨白的则缺了些生活意趣,若不是书架上有明显的翻阅痕迹,这间屋子简直像是没人住过。
素衣长袍的青年坐在窗边,熹微日光照在侧脸,投下的阴影显得眉目更加深邃,浅粉的薄唇比平日苍白少许,罕见地显出几分病气。
“为什么要骗我。”凌雪声开门见山地说。
沈墨白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双腿的事情,“抱歉,我以为瞒着你找到办法会好些……”
“我说的不是这个,”她坐到对面的椅子上,“那晚你说自己没事,难道不是骗我?”
果然还是瞒不过她。沈墨白叹气:“有些残余的魔气,过一阵就会好了。”
“这'一阵'和我的双腿'过一阵'会好,是不是差不多长呀?”凌雪声双手托腮,手肘拄在桌面上,笑着问。
她这么问,也就说明之前那件事并没有揭过去,只不过他现在算个伤患,所以秋后算账而已。
“你在生我的气。”
“怎么会。”
“师妹打算怎么罚我。”沈墨白心想与其垂死挣扎,不如直接跳到认罪的环节。
“罚你坦白羽衣仙宴当晚你去了哪里。”
凌雪声没忘记她要试探沈墨白是否也重生了的打算,她知道自己被请离后,仙宴上发生的雷信控诉一事,原本沈墨白和这件事应该没有关系,但种种荒诞离奇让她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我提前获悉了宁洲太守府受困于文心阁手中,为防打草惊蛇,暗中前去营救。”
“如何得知?”居然真的有关!凌雪声掩下惊讶追问道。
“从一名故友口中得知,至于他为何知晓,我不明了。”
姑且信他……才怪,但是这部分她勉强可以忽略,又问:“你从哪里知道索取麟音剑会付出永久的代价?”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就像未卜先知,可万一他的确是重生的,这么问难免暴露自己。
“这个嘛……”
最好不是有一个故友的说辞,凌雪声腹诽。
“其实我还知道一个秘密,想听吗?”沈墨白右手抵着下巴,煞有介事地低声问道。
“想听。”
“宁洲太守自刎前告诉我一个谜面,说在日落之地有传说中的羽衣,”沈墨白停顿片刻,卖了个关子,“你认为是在哪里?”
“极域?”
“非也。我在藏书阁中的枢经注里找到了线索,至于麟音剑的——”
“也是在藏书阁里查到?”
“不错。”
“书中自有无尽宝藏,古人诚不欺我。”凌雪声点头,“最后一个惩罚……”
“且慢,既然我要为自己的隐瞒受罚,师妹隐瞒又该如何?”
“我?我哪有什么隐瞒。”凌雪声很没脸没皮地说,往近了有担任圣女一事,往远了说是重生一事,她隐瞒的真不算少。
“哦?”沈墨白挑眉。
“行啦我承认,也算欠你一次,说吧。”
“我想要你保证,保证以后不论遇到什么变故,首先来找我。”
凌雪声一时不知作何回答,明明师父也说了类似的话,师兄这么说也是应该的,可她总觉得沈墨白的重点在于“首先”二字。
“我答应你,现在可以听最后一项惩罚了吧?”
“你说。”沈墨白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一笑就微微眯起了双眼。
“罚你做我的患者,”凌雪声牵过他的手放平,手指搭在脉上,“让我来为你诊脉。”
俗话说久病成医,凌雪声作为一个痼疾在身之人自然懂些医术,只是这点功夫在无极宗的众多医修面前并不够看。
她也不是要用什么医术,而是简单粗暴地撞入他的经脉去捕捉那些魔气。
随着探查深入,凌雪声一点点拧起眉头,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如果说修士体内的灵力是一汪湖水和无数细小的支流,那么混入其中的魔气就是胡乱游走的泥鳅,横冲直撞不说,一戳还会蹦跶得厉害。
而她的魔气大概是狂化版的泥鳅,也不知道沈墨白怎么忍受住,表面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
“你打算怎么做?”凌雪声直视沈墨白的双眼,如果他还想撒谎,她一定要看出来。
“找到办法之前,和平相处也未尝不可。”沈墨白如实回答,他早就试过压制或者抹消那些四处游走的魔气,但却不能,这绝不正常。
两人都对凌雪声的魔气格外异常心知肚明,却也心照不宣地没有告诉师父。
“解铃还需系铃人,让我来消除它们,只是费些时日。”末了凌雪声又补上一句,“你信我么。”
和分出一股灵力探查经脉不同,她说的抹除需要输入大量的灵力,对于一个修士来说,对外来的灵力不设防备无异于将自己的生命放在别人手中。
“那就有劳师妹了。”沈墨白淡淡地说,他凝视着凌雪声的神情,忧心忡忡而又坚定不移,这世间能让她如此关怀的又有几人呢?
风吹入窗棂,书卷哗啦啦翻过几页。
输入灵力只是一个开始,她要捕捉住那些滑溜溜的魔气,然后捏死它们,魔气会剧烈反抗,此举凶险异常,一招不慎或许就会损坏到那些经脉。
凌雪声之所以问他是否相信,自然不是说什么加害之心,而是问他是否相信她能控制住局面。
捉住到一丝黑气,凌雪声迅速地控制灵力跟上,要在魔气乱动弹之前制约住它,同时不能操之过急,否则更加致命。
三重不同的力量在体内混杂交战,沈墨白并不轻松,牙关紧闭,额角渗出丝丝冷汗。
看着眼前微微发颤愣是一声不吭的背影,凌雪声暗自愧疚,她知道这有多疼,但是她能做的只有全神灌注,绝不能出一点差错。
黑气在挤压下越来越小,最终被同源的灵力冲散,凌雪声立刻收回灵力,只见背影晃悠着,眼看就要往前倾倒。
她正想扶住,伸手一带才发现自己也已精疲力尽,一时没能撑住倒下的身躯,两个人一齐侧倒在榻上。
沈墨白昏过去了,凌雪声在恍惚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