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竟是我自己》DFT

28、前夜

　　圣庭的夜晚通常很安静，这一天凌雪声躺下没多久外头就闹哄哄的，风十一反常态地闯入寝屋，喊道：“圣女殿下，封印松动了！”

　　话音刚落，寝屋如同浮在水面上的小船一样不住地晃动起来，从封印处到连同圣庭在内的一整片土地陷入了地震，地表下极深的位置不断传出轰隆隆的闷响。

　　难怪圣庭做成这般平而广的结构。

　　守卫队哒哒的脚步声穿过回廊，凌雪声随着侍女们一同出了圣庭，只见本该被结界遮蔽的封印之地袒露在褐红的天幕下，荒芜的漠土与郁郁青青的草地接壤，甚至在以不小的步伐侵蚀着绿意。

　　丝丝缕缕的黑气从封印中心四散逃逸，方圆数百里的云都被这黑气吹散，那些是邪祟的力量。

　　这一变故虽然难以预料，圣庭却早有应对之策。

　　无需任何指示，诸位长老并守印护卫结起镇压大阵，繁复的灿金阵线勾连出巨大的图纹，狂风飞沙走石，裹挟其中的邪祟黑气将大阵吹得忽明忽灭，他们要直接在禁地外加固封印！

　　不断有守卫难以抵挡邪祟之力，口吐鲜血倒下，随即有新的守卫顶上支撑起大阵。

　　侍女们颔首阖目地祈祷着，眼下缺少圣子的力量，只能集合众力与之抗衡，死伤在所难免。

　　呼啸的黑风忽然有一瞬间凝固在原地，犹如水面从封印处落入一颗石子，波纹再度掀起狂潮，可怖的邪力如刀刃横切而来！

　　左右护法立即张开保护屏障阻挡邪力，但无法完全阻止，一部分残余力量掠过后方的队伍，镇压大阵顷刻崩塌。

　　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个绝非任何生物可以发出的声音，头疼欲裂，神智恍惚，迎在最前的守印护卫们痛苦难耐地捂住了耳朵，血液从指缝流出。

　　凌雪声与不参战的仆从们在战线最后方，那声音同样传到了此处，她听得一清二楚，原来那家伙还不死心，猛地冲撞封印竟是来呼唤她！

　　邪祟的呼唤跨越数百里，仍清晰犹如耳语：“回应我的召唤，我给予你无上的力量！”

　　“回应我！”……

　　凌雪声自然不会回应，她面容冷肃地从一众痛苦呻吟的人群头顶飞过，直到降在困顿中仍在苦苦挣扎，试图支撑大阵的守卫前。

　　掐指结印，最普通的防御法诀却有着压倒性的威力，只见一道湛蓝的光幕以她为中心扩散延伸，一呼一吸间迅速笼罩住身后的圣庭众修士。

　　天地间被邪力冲垮的灵气此刻都朝着光幕中心汇集，甚至连本属于邪祟的黑气也没能逃出这不容抗拒的漩涡！

　　“走。”凌雪声道，而后一寸寸往封印推进。

　　被光幕拢住的守卫们从邪力中解脱出来，片晌就重整旗鼓再度支撑起镇压大阵。

　　怒哮的漆黑罡风在湛蓝光幕前居然无法逞威，如同被堤坝阻挡的潮水，汹涌澎湃却不得寸进，一步步被逼退至禁地边缘。

　　守卫队紧跟着那一道坐在轮椅上的小小身影，所有的风波被她挡在身前，身后尽是免除邪力肆虐的安宁，何等震撼，何等卓绝，叫人如何不臣服！

　　金光熠熠的镇压大阵覆盖在整片禁地的上空，随着湛蓝屏障在下不断地收拢，将逃逸的黑气皆数按回了罗生封印之中。

　　惊涛骇浪的祸患，最终以云淡风轻的方式收尾。

　　红霭散去，东方既白，天光已然大亮。

　　凌雪声转过身，只见一众守卫皆尽跪地行礼，微风拂过因血与汗而难掩狼狈的脸庞，他们的眼神中或激动，或敬畏，或狂热，或不敢逼视而垂头对地。
　　如果说最初对突然降临的新圣女心存怀疑，此刻只剩下心悦诚服。

　　凌雪声有些坏心眼地想，不知日后要破坏封印之时，这些守卫会作何反应，是同前世那样拼死抵抗，还是像现在这样俯首帖耳，任她为所欲为呢。

　　负荷过重的掌心就像贴在烧红的烙铁上一样灼烫，这一次不过是些微邪力逃逸，九牛之一毛而已。

　　方才邪祟的呼唤被一点点压回禁地内时，最后一刻尚不死心地说她俩还会再见面，凌雪声心底冷笑，的确会再见面，但那时她可不会是区区金丹。

　　…
　　坚固的圣庭没有在地震中损坏，然而内部在摇晃中难免狼藉一片，仆从们忙里忙外地收拾，凌雪声也无心安眠，左右等今夜的祈天阵过后再说。

　　大长老交给她一颗纯白如雪的丹药，说是完全用神水炼成，即使是病入膏肓的人也能吊回一口气，也能治疗完全断裂的脉络，让断肢复原。

　　轮转丹炼制一颗需要耗费十年心血，期间不能断火，稍有差池便会功亏一篑，原料则毁于一旦，因此寻常的炼丹师不能参与，可见此药有多难得。

　　萧怀琛交代说，凌雪声的双腿是因契约之力而丧失知觉，与寻常的残疾不同，或许轮转丹的药力不足以抵挡这份契约之力，因此保险起见，要在祈天阵之中服下。

　　祈天阵启动之时便形成一处隔绝外界的隐境，任何力量不可干涉，则足以确保丹药治愈她。

　　没想到治疗双腿的要求如此苛刻，难怪萧怀琛会说沈墨白自负，祈天阵或是轮转丹哪一样都不是圣庭外轻易可以找到替代的。

　　可是，沈墨白分明也和她一样因契约失去了双目，为什么不过几日他就恢复如常，以至于她完全没有怀疑他所说的自然复原。

　　或许萧怀琛故意小题大做，然而一来他说中了麟音剑和契约的联系，二来她已经来到圣庭，十分配合，没必要再使什么手段，反而是沈墨白，自从她重生后总是透着可疑。

　　她的行为和前世渐行渐远，一心想着如何践行自己的计划，却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忽略了身边的人同样和前世处处有分别！

　　任务时非要跟来也好，在极域边陲小镇的神秘女子也好，还有取剑时给她下套，而后诓骗她，又不知用什么手段解决了棘手的契约，他似乎……隐瞒了很多事情。

　　越是思索就越是觉得不对劲，心中一团乱麻，如果她前世更仔细地注意过大师兄就好了，这下也不知是她关注得多了才发现端倪，还是沈墨白真的变了……

　　一个念头像是黑暗中爆发的火星，倏忽点亮了纷乱的思绪。

　　万一，万一他也和她一样，拥有所谓前世的记忆！

　　这个想法吓到了凌雪声，如果她以此假设为原点，一切似乎都解释得通，尤其是可以解释他如何能在极域之行中对会发生何事几乎了如指掌。

　　不能妄下决断，何况她也不希望这是真的，如果沈墨白也重生了，她要面对的可真是过分棘手，但愿是她多虑。

　　回去后，得小心试探他一番。

　　*

　　西南部某地。

　　萧怀琛带着圣庭的人马连日来不眠不休地给灾民送药，祓除藏匿在暗处和患病者身上的邪祟之力，终于遏制住了瘟疫的蔓延。

　　封印松动的消息传来，本想即刻返回，但大长老传信说凌雪声凭一己之力护住镇压大阵，萧怀琛深感欣慰，倒不是因为她的实力，而是因为她愿意出手。

　　仙宴之夜凌雪声分明说不愿意做圣女，如今既护住圣庭又取来神水，简直比他做得更好，哪里有半点不愿融入的模样。

　　原本圣庭只有一位圣子或圣女的惯例就让萧怀琛大为不解，一直想要做出改变，毕竟一个人既要在外救灾又要兼顾守护封印，难免左支右绌，因此他继任不久就决心改变传统。

　　同文心阁建立往来，带着香球前往仙宴，就是为了在青年才俊中选出具有潜力的人，而凌雪声的出现堪称上天的恩赐，她分明不在几个家族之内，如同沧海遗珠一般被找到，实在是圣庭之幸。

　　*
　　无极宗。

　　得知凌雪声前往圣庭且唯独没有通知他，沈墨白就写了一封情真意切不加藻饰的道歉信送往圣庭，信中大约写师兄确有所隐瞒，待师妹回宗后当面解释云云。

　　可是雷信送出已逾六日，想来凌雪声已经收到，却没有给他回信，也许这一次真是气得紧。

　　沈墨白心中颇为忐忑，不知是该再书一封还是直接前往圣庭，若是后者，圣庭为了封印的安全一向拒绝无由的探访，他该以哪种身份前去，以无极宗的大师兄，还是沈家的公子。

　　再是“日落”的谜语，在极域中便有漫漫长夜可称为日不出之地，然而他恰好仔细地调查过极域，最大的宝物麟音剑已然取得，不太可能有传说中的羽衣存在。

　　在揭开答案之前不适合交给千重山，否则人多眼杂，或恐为人知晓。

　　为了找寻关于日落的迷底，沈墨白只好一头埋进藏书阁，试图从浩如烟海的典籍中找到线索。

　　而一向在外奔波的剑圣雁随云终于回到了无极宗。

　　雷信像一尾小鱼窝在藏玉池底，感应到雁随云便迫不及待地钻进她的手心，凌雪声的口信传出，“师父，我去圣庭治疗双腿，不知何时归来，但会尽快！”

　　凌雪声的语气活泼，雁随云却缓缓皱起眉头，对于凌雪声的过去，她是知道一些的，圣庭……

　　“墨白，你和雪声一道参加仙宴，可知她前往圣庭一事？”

　　沈墨白从书里抬起头，师尊一向不会因为无聊的事情联络他，此时用通讯蝴蝶询问，必定是有所隐忧。

　　随即前往藏玉池，将他人告知的过程转述给雁随云，沈墨白敏锐地察觉到师尊听到圣庭邀请凌雪声前去谈话时神色一凛，心道此事有蹊跷。

　　雁随云说：“圣庭治病救人之行我素有所知，邀请患者前往却是头一遭，恐怕还有些别的原因，雪声未曾提及。”

　　“师尊，您是指？”
　　沈墨白心想若非当时他在宁洲做些不可说的事情，怎会会放她一个人走。

　　“我不放心，走，去圣庭一探究竟。”换做任何一人，她或许都能安心，但凌雪声不应当和圣庭有什么牵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