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竟是我自己》DFT

23、重叠

　　船队拨开云雾降落时，距离羽衣仙宴落幕才有两日，船身庞大，可速度比起修士御剑也不遑多让，在路上一点没有耽搁。

　　下方是延绵的花海，从空中俯瞰竟然也望不见边际，无数洁白的花朵随风摇曳，一时间叫人分不清哪边才是云层。

　　一座长方形的巨大建筑矗立其中，约莫隔了四五里外的地方围有一圈半月形分布的小屋。

　　船队落在花海里压塌一片，凌雪声下船时一直空悬着，花萼的高度恰好在她脚踝处，伸手捞起一朵花，纯白的花瓣底部有一些细小的红色纹路，是五瓣的，没什么特别。

　　所以那香球雕刻的并不是圣庭的花海，凌雪声下定结论，再往前移动，于是一行人才跟着走起来。

　　也不知萧怀琛做了些什么安排，之前带她上船的人一个也没见到，现在前后的人既不说话也不看她，只要凌雪声一停他们就停下，而且即便她大半天不动也绝不催促半句。

　　靠近了从上看是长方形的建筑，才发现从正面看是一座三角的宫殿，长度不一的石柱顶起圆拱形的屋顶，屋脊从正中分隔开两侧倾斜的平面。

　　走过石柱，数道逐渐缩小的半圆拱门依次从中间排开，凌雪声一眼看不到尽头便也懒得数清有几道门，随着引路的进了正门，宽阔的内厅没有复杂的摆设，只有几节略高的台阶上摆着一把背光的椅子，其后的石壁上极高的位置凿出了一个窗口，光就是从那透进来的。

　　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屋顶上悬挂的帷幔。

　　随行的人在进入大厅前就散开了，这里如今只有凌雪声一人，周遭很安静。路途上她也没再见到萧怀琛，像这样没人来烦她是再好不过了。

　　还没享受够这份独处，一队十二人，各个穿着白裙，体态不一但都足够灵活的女修从外步入，一起拥了上来。

　　“……你们想做什么？”

　　打头的一名高大魁梧的女人将凌雪声打横抱起，正要走动，凌雪声呵斥道：“放我下来！先说明你们要做什么！”

　　要不是领教过圣庭中人“先斩后奏”的做法，刚才这女人还没碰到她就得被一击轰开。

　　一名俏丽的少女凑近了凌雪声说：“圣女殿下，你旅途劳顿，我们要送你去沐浴更衣呀。”

　　那就说让她洗澡不就好了，动手动脚的做什么！

　　“放我下去，告诉我地点就可以了。”她尽量好声好气地说，到底这些侍女只是在做份内的事。

　　“可，”少女面露难色，“圣女殿下初来乍到又行动不便，还是由我们来服侍的好。今后也由我们几个来照料您的起居……”

　　凌雪声冷冷地打断了她：“不需要，我一个人就足够。还有，所有人不准再碰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虽然对圣女殿下的称谓也颇有意见，但凌雪声懒得为了一个称呼和她们扯皮。

　　少女被吓得一激灵，她很善解人意，自然听出凌雪声不是在吓唬人而是实话实说，赶紧叫人将她放回轮椅，一行人将她带到浴池所在，连轮椅也不敢靠近。

　　等侍女们把衣物香膏等物放置妥当，全部人撤出浴池后，凌雪声才开始脱掉衣服。

　　不能行走的确多有不便，但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触碰身体，更别说是一群刚见面的人。

　　浴池面积颇大，里头是流动的温泉，一支径流流入，另一侧地势较低处流出，热气遇冷结成水雾弥散开来，偌大的浴室雾气蒙蒙。

　　勾着麟音剑的剑柄飘到浴池边滑下去，温泉漫过胸前，非常舒适，想必是有舒筋活血的功效。

　　置物架上放了瓶瓶罐罐，每一瓶都绘制了不同的花纹，凌雪声随意取下几瓶，都是不同的香味，沐浴时和沐浴后，身体不同的部位分得很细，加起来少说有百来瓶，当真是眼花缭乱。

　　在圣庭洗个澡也这么奢靡，凌雪声嗤笑一声，无极宗弟子向来都是对自己施加净尘诀再跳进河里游几圈就算完事，她虽是个女修，顶多聚团水倒在桶里泡一下，哪里有这些讲究。

　　不过既然来了，走的时候打包带给师姐似乎也不错，圣庭特产什么的。

　　凌雪声坐在温泉里细细梳理着此行的目的，首先自然是治疗双腿，再是香球，不论是否来自她的父亲，至少得查清楚来源，其三则是选她做圣女的原因，其四，前世师父死于邪祟手中，虽说那个原定的未来距今尚有近百年，也许现在就能通过圣庭查到些蛛丝马迹。

　　忽然有个人影出现在雾气外。
　　“是谁？”她明明说过不需要服侍，难道不是刚才的侍女，“出来。”

　　人影晃悠了一下，似乎是在转身。
　　蓝光一闪，麟音剑破空而出，雾气被剑风吹散却没有出现任何人，剑身一转飞回凌雪声手中，转眼之间她已经披上了衣服，灵力催发逼出水汽，顾不得收拾头发，直接坐上麟音剑追去。

　　方才她回头一看，轮椅居然不见了！

　　圣庭的外表四四方方，里面的路怎么那么迂回，她每次追见那个人，人影的衣角就恰好拐过一个路口，可是又不能放出杀伤性很强的招式，否则圣庭会塌。

　　凌雪声一向对自己的速度很有信心，而那个人靠双脚跑步居然能和她相持一段时间，可见不是简单角色。

　　七拐八拐地终于缩短了距离，推出一掌正中那人背后，人影扑倒在地，她伸手拽住那人的衣领将其拎离地面，质问道：“你是什么人？”

　　跑得这样快，做的却是龌龊的事。想不到圣庭还有偷窥别人洗澡的登徒子，说出去肯定得倒牌子。

　　奇怪，这人怎么一点儿都不动，她分明控制着灵力，不该杀了人才对？
　　拎着衣领转过一看，手里的人居然没有脸！

　　看清此人没有脸的一瞬间，这“人”顿时炸成一团白雾，凌雪声御剑避开白雾，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奇诡的房间。

　　房间大约有三丈高十丈宽，不是方形而是和切割成的宝石一样有非常多棱角，每一个切面都覆盖着镜子，无数倒影出现在镜子里。

　　无法分辨光源在何处，也找不到任何影子。

　　刚才的无脸人八成是某种幻术，那么这个屋子会是幻术么……凌雪声上下查验了一番，没有什么破绽，也许是因为哪里都不对劲，反而找不到最违和的地方。

　　镜子屋的入口和出口都在，凌雪声正欲离开，余光忽然瞥见镜中的影子朝着反方向去了！

　　她倒退几步，镜子里的影也倒退几步，来回试探几次都是如此，也许刚才是她眼花？
　　刚走到出口处，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别走……”听上去像个小女孩，带着些许害怕和小心翼翼。
　　“是你把我引到这里来的吧？说出你的目的。”
　　“救我……”隐约的啜泣声延绵不绝，而且分不出方位。

　　装可怜？不好意思成熟的修士是不会吃这套的。又是假人又是小孩的，这人跟着偃师进修过么。

　　“不说清楚来意的话，我可要动手了。”
　　凌雪声打算拆了这座镜屋，说话的时候手里开始聚起一团明亮的光，这是纯粹的压缩灵力，一击足以打穿同阶修士的身体，何况是镜子呢？

　　小女孩的哭声消失了，凌雪声侧面的镜子中她的倒影动作起来，从坐着的姿势改成了站立，转过头面对着凌雪声说：“真没爱心。”声音和自己完全相同。
　　“过奖了。”攻击已经成型，任何时候都可以发射。
　　又一个影子独立出来：“你不该到这里来。”
　　“说废话并不能救你。”

　　和镜子说什么废话呢，直接打碎算了。

　　光团极速缩小成黄豆大小停在指尖，凌雪声往正前方伸出食指，就在灵弹快要脱离指尖时正对的镜中影摇了摇头，也对着她伸出了食指。

　　凌雪声手势突变转为指向自己的额头，灵弹立时击发！

　　镜屋哗啦啦碎裂一地，眼前是一个涕泗横流的男子，衣领被她揪住，双腿不停颤抖，“饶命……求圣女殿下饶命……”

　　凌雪声指尖聚着灵弹，差一点就要打中男子的头颅。她放开了他，说：“抱歉，刚才怎么回事。”

　　因惊恐而脱力的男子跪坐在地上，“我也不知道，是您忽然冲向我，可是我躲不过去，就被捉住……感谢您饶我一命……”

　　“你走吧。”

　　男子反复道谢，然后连滚带爬地逃走。凌雪声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低头一看，她居然站在地上！

　　她是泡了个澡就不瘸了？还是说此地依旧是幻境？先去把那个男的捉回来问问！

　　重新靠双腿走路的感觉很独特，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反而有些不自在，她顺着唯一的路径飞驰，果然没看见男子的身影。

　　抬手对着脑门再来一下。

　　“圣女殿下……圣女殿下！”

　　凌雪声睁开眼睛，是那个机灵的少女，正满脸焦急地呼唤着她，但是很有分寸的保持了一定距离。
　　看来的确是恪守了她说过的“不要碰我”的规矩，明明这种时候推几下也无妨，或许之前话说得太重了些。

　　“太好了，您终于醒啦……”少女抚着胸口叹气，“我们看您两个时辰还没出来，就有些担心，结果在外头喊也没人应，只好进来查看。没想到您昏睡在这，以防万一就喊醒了您，还请您恕罪。”

　　“你是真的吗？”她泡在水里太久，皮肤都有点发胀，双腿倒是没有知觉，应当是回到现实了。

　　“我当然是真的呀！”少女不明白圣女殿下为什么这么问她，但是很快给出肯定的回答。

　　凌雪声换好衣服跟着少女出来，现实的圣庭比幻境中热闹很多，一路上都能遇到人，有站岗的守卫也有行色匆匆的的仆从。

　　嗯，这次确实不用自杀了。

　　圣庭提供的衣服一言难尽，不是不好看，只是对比适无极宗朴素耐穿风格的制服和师父师姐们常送的纹样大气款式简洁的衣物，有些过于繁复。

　　贴身的丝绸襦裙轻若无物，其外是层叠的白纱，质感就像把手伸进温泉的雾气一样根本感觉不到，数不清多少层纱叠在一起居然还能看到内衬的暗纹，说是巧夺天工一点也不夸张。

　　居所倒是没那么复杂，和正厅一样完全没有多余陈设。
　　凌雪声躺在撩起纱幔的床榻上，柔软的触感好像要把她吞进去一样。

　　明天再开始调查吧，她真的有点累了……
　　昏沉沉地合上眼，再睁开时，无数镜面的屋子再次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