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小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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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炼场中央，一座高十丈，方圆五十丈的圆台拔地而起，绕着圆台雕刻有盘龙纹样，恢弘大气。
自擂台二十丈外，里外上下围满了前来观战的各派修士，他们多是陪同师弟师妹赶赴比赛，或者是前来观摩师兄师姐的英资。
赛场上气氛沉凝，观众席人声嘈杂。
论武小会进行到第二天，如今仍留在赛程中的不过百人，其中就有第一天几乎没在场的凌雪声。
原因无它，论武小会开场赛历来是全员乱斗，淘汰一人可得一分。
凌雪声从不顾及敌手强弱，只管一股脑儿地开大招，她用的又是攻击范围极广的九弦彀鸣琴。
此琴较寻常瑶琴多出两弦，按照曲谱弹奏原本只须七弦，凌雪声偏偏扰乱音律，只为多出两根弦的威力，弦音雅意，在她手里就是个杀器。
一曲阳春白雪，愣是弹得像广陵散。
台上人仰马翻，以此人为中心空出一块地来，分数水涨船高，纵使她双人赛全数弃权也进入了百强。
木屋内，凌雪声轻柔地抚过彀鸣琴，她已经三百多年没碰过这把琴，因为叛出师门时没有带上，那之后再未回来过。
三百年，她只有自己的身体，和一把剑。
如今再想弹这把琴，怕是生疏了。
沈墨白站在台下，见凌雪声带着把铁剑就来了，心中疑惑，问道：“师妹怎么没有背琴？”
“琴音域广而力散，适合对付多人，擂台赛一比一，还是用剑比较好。”
“有道理。”不疑有他，沈墨白转头看向台上。
他是北溟剑圣首徒，天极宗的大师兄，门内弟子的比赛他都会认真观摩，赛后酌情给出指导。
沈墨白只比凌雪声早入门十五年，起初被冠上剑圣首徒之名，门内多有不服之声，然而他不仅修为一日千里，做事更是滴水不漏，待人谦和，提携后辈，参与三届论武小会未尝败绩。
所有的不满悉数化作了赞叹，区区二十载，天极宗得到了一名天之骄子的消息已经传遍中洲大小门派。
凌雪声站在台上，她想起前世自己参赛的情形。明明她也赢了，名声却不见好，当时是怎么做的？
三两下将对手打翻在地，根本不给展示的机会，然后丢下一句“好弱”“太弱”“弱到不行”……
再看万人迷沈墨白是怎么做的，他和同门切磋之后，都会说句承让，甚至打斗过程中还会赞赏对方。
懂了，不能让对手太难堪，即使打赢了也要夸对面的手下败将，既给了别人面子，又显出自己有风度。
弄影公子打扮得风度翩翩，拎着把绘叶折扇登上了擂台。
自从知道今日自己首场对战凌雪声，他的目标就从我要过关斩将变成了输得别太难看，同门听说纷纷传信给他打气，说输给凌雪声不丢人。
琼丹门内有一传闻，五年前的小会，那人以筑基期的修为打败了他们金丹期的师姐，两人各操一琴，按理说同为乐修，境界高者稳赢。
然而凌雪声的琴音威力毫不逊色于金丹期的师姐，若是势均力敌倒也罢了，偏偏此人一边弹琴一边迫近师姐，然后突然举琴砸晕了对手，爆冷夺得胜利！
之后她仰天大笑，说“金丹期不过如此！”，扬长而去。
当时弄影站在台下，亲眼目睹这让所有人猝不及防的一幕，还有被琴砸中前师姐的神情，心中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现如今凌雪声已是金丹期修为。
为了应对凌雪声的琴，他连夜制定了详细的方案，首先要躲开音浪，其次要防止此人近身。
结果她今天只带了一把剑！
“无极宗凌雪声对战琼丹门弄影公子，开赛！”
凌雪声拱手作揖，朗声道：“久仰琼丹门弄影公子大名，我对此战期待已久，请！”
“……请。”
下意识地打开折扇遮住抽搐的嘴角，弄影心说明明对战名单昨天刚出来，何来期待已久？
而且她凌雪声会“久仰”？打死他都不信！
那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罢，他既然应战，就得全力以赴！
叶雨留芳是他的拿手绝招，原本想藏一阵，如今必须直接用上！
弄影公子聚气凝神，只见扇面上陡然生出万千绿叶，攒聚成团，其中混入点点粉白花瓣。
“叶雨——”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对面传来一声闷响，凌雪声以剑杵地，捂住胸口说：“好厉害的一招，不愧是……琼丹门弄影公子。”
“我还没出招呢……”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沈墨白看到此景，眉心一跳，难道凌雪声的旧疾还在发作？不，如果是那样她断然不会出现在场上，她在做什么？
“叶雨留芳！”这次弄影喊得特别快。
弄影摆扇发出一击，一大团绿叶化作数道袭向对面，凌雪声侧身躲过叶片流，只见数道叶流中突然飞出无数旋转的花瓣！
花瓣高速旋转，被打中免不了开几道血口子！
凌雪声暗中运气，周身环绕着纯粹的灵力屏障，花瓣旋向她，转瞬就被无形屏障卸了力道，散落一地。
旁人眼里只看得到她被叶潮包围，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
一击结束，碧绿叶潮散去，凌雪声佯装辛苦，踉跄几步终于抬起了剑：“叶雨留芳，恐怖如斯！”
此后弄影公子每发一招，她都“认真”接下，末了，弄影已经用遍招数，气喘吁吁。
于是问道：“你的招数出完了吗？”
“出，出完了。”
“好。”
弄影公子见凌雪声提剑冲来，心中警铃大作，便欲后撤拉开距离。
她来了她来了！
脚尖点地退开十丈，可凌雪声已经跑到他面前了！
速度差距太大，拉开距离的计划根本不能实现，他要被砸晕了。呜呼哀哉！
凌雪声并未提剑砸人，她只是轻轻一挑，将弄影公子的折扇挑到半空，铁剑剑脊搭在他的腰侧，“承让。”
弄影抱着近乎慷慨就义的心情走上擂台，不料想象中的一败涂地、惨遭殴打等画面都没有出现，他分明使尽浑身解数，却打得毫无波澜，输得平平无奇……
就像是上台做了一套体操然后被人喊你可以下去了。
弄影脚步虚浮地下了赛场，之后每一个对上凌雪声的人都是一副“我是谁我在哪”的空虚表情，游魂似的飘下擂台。
溯风派徐岩，剑修，被剑柄击中手腕缴械，败北。
泽芙宗苏梓梦，悉心调配的迷魂香根本不起作用，甚至连衣服里藏着的香包都被掏出来，败北。
灵泉寺琅素，体修，拳风刚劲，下盘极稳，被一掌稳稳当当地送出擂台，败北。
衍星观司徒煜，迷惑对手的分身阵中唯一的本体被瞬间识破，败北。
琼丹门弄影公子，溯风派徐岩，泽芙宗苏梓梦，灵泉寺琅素，衍星观司空影，这些都是未来修真界的佼佼者。
凌雪声暗自得意，她给了每一个对手充分的展示机会，而且非常温柔地给予最后一击，他们肯定对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然而事实上，这些人不论面上是否显露，心底都给此人重重记了一笔。她造成的伤害很小，但是侮辱性极强！
凌雪声，一生之敌！
观看了整场赛事的沈墨白看着一脸飘飘然的师妹，忍不住开口询问：“你还好吗？”
“嗯？我感觉很好啊。”
“师妹今日的做派很不一般。”
他记得凌雪声是不打招呼、下狠手、开嘲讽三连，以至于“恶名”在外，虽然要论诛心程度，今天表面友善的行为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还要感谢师兄呢！我从你那里学来的，胜负不是关键，善待对手才是友谊赛的真谛，要让大家都觉得好才是真的好啊。”
“……”沈墨白认为自己应当没有那么做作。
一只薄透如蝉翼的蝴蝶扑扇翅膀，翩然落在凌雪声肩头，耳畔传来一道召唤，是师父的通讯蝴蝶。
“雪声，过来。”
无极宗，藏玉池。
杳霭纷纭，清泉流淌，池中有各色芙蓉亭亭净植，清香袭人。
池畔坐着一人，身着古朴典雅的缂丝长袍，慈眉善目，眼角漾开几缕细纹，冠束银发，左手捧起罩衫一角，右手里捏着一根绣花针在雪白绡纱间穿行。
若非亲眼所见，没有人会相信这个垂眸刺绣的女子正是能拔剑劈裂山峦，归鞘荡平层云的北溟剑圣——雁随云。
凌雪声站在浮动的雾汽之外，如果要问重生之后谁是她最想见的人，无疑是师父，可是近乡情怯，她才走到藏玉池的边沿，鼻尖就涌上一阵酸楚。
心底波澜起伏，她抬起手背蹭了蹭鼻子底下，走上前去行礼。
“弟子凌雪声拜见师尊。”
雁随云恰好完成刺绣，拆起针线：“雪声，小会怎么样？”
“自然是我赢了！”
“呵呵，好。过来，看为师给你绣的。”雁随云微笑着看向她，招了招手。
凌雪声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仍是像初次一般笑逐言开，脚步轻快地跑到雁随云身边，凑近了问道：“什么什么，是什么？”
雁随云放下针线，随手一抖，烟霞似的罩衫就顺着白石铺就的小径一路摊开。
上头绣有一只栩栩如生的白鹤，它似乎回首看向外界，分明垂落了双翼却有乘风之势。
“好漂亮，师父要送给我？”
“当然。”雁随云站起身，将那罩衫递给凌雪声，又递出一匝玉简，“是时候让你领着后辈去见见世面了，这里有个任务和名单，明日你带他们去调查这桩案子。”
“嗯！谢谢师父，我会做好，”凌雪声接过罩衫，布料的触感比记忆中还要温柔，“我会很快变强的。”
“你总是这么要强。”雁随云轻抚过小徒儿的发顶，语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感伤，“修士的时间很长，慢慢来。”
我的时间也许很长，但您的时间不多了啊。
她绝对不会让那件事发生。
凌雪声闭起眼睛，直接披上了那件衣裳，上一世她只是收下礼物，珍藏然后失去，现在她要穿给师父看。
她踮起脚转了一圈，“好看吗？”
“好看。”
是沈墨白的声音。
“弟子拜见师尊。”
“嗯。”
“哼哼，你也觉得好看？羡慕吧？”凌雪声蹦到沈墨白面前，这家伙居然抢在师尊前面开口！
“……”沈墨白不知如何回答，他很少看见凌雪声笑得如此真挚，说什么话倒是其次了。
“羡慕也没用，这可是师父给我的。”
她得瑟地再转了一圈，往外走几步，又折返回来补上一句：“不过你要实在羡慕，我可以借你穿一阵。”
“……谢过师妹美意。”
还是不要告诉她师尊已经送给他一件织锦披风好了。
*
“墨白，我在藏书阁的古籍中找到一件法宝，也许能抑制雪声的痼疾，其名为麟音剑，你去调查此物的下落。”
雁随云淡淡地嘱咐了一句，寻找一件遗落法宝的下落谈何容易，但她很信任沈墨白的能力。
“是。”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小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