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求君安》树下吹笙

4、第三章

　　估摸夫子要来授课，叶俞才返回学室，方才的事说也不提，见他进来，都默默坐会去，有的也是小声交流。
　　叶俞一进门正对黎飞的目光，他有避开，回到自己的坐席上。黎飞话到嘴边也没说出口。
　　室内暖一些，叶俞将披风脱下，放在身侧，不知道做什么的他又将披风整整齐齐叠起来。桌角有一个鼓包，露出金黄色环柄。叶俞心中一动，这好像是刚刚的汤婆子，方才还没有外边布罩。
　　他伸出手触碰，比刚才暖不少，定是新灌的热水，这东西是黎飞拿过来的，没有他的允许，想必没人敢动一下，里边热水谁灌的，可想而知。
　　他嘴角微扬，小魔王没有那么可怕，还笨笨的。刚才是他不好，才惹得人家防卫，现下倒像是他犯了多大错似的。
　　他端起汤婆子，一笑：“谢谢，很暖！”
　　黎飞见他笑了，松一口气，“那什么，刚刚看你没带它，就想着肯定冷了，新灌的热水，暖和暖和。”避开不愉快的事情，少年人忘性大，也许没一会就忘了。
　　“嗯，很暖和。”叶俞端在手上。
　　“这可独一份了。”赵文酸溜溜的，“我也怕冷，也没见老大去弄个汤婆子暖暖。”
　　叶俞：“要不……”他准备将汤婆子递给赵文。
　　赵武连忙捂住自家哥哥，“不了不了，我们皮糙肉厚的，不怕冷。”
　　唐宝也点头，“是的，我们要像大哥一样。”
　　叶俞：像他一样？大冬天穿那么少吗？想想就很冷。
　　“去去去，都像在家一样还读个屁书。”黎飞说：“就你识那几个字，对得起用汤婆子和火炉吗？都滚回去，一会王老…夫子又要来念经…不是教课了，都回去看书去。”
　　三小弟：老大，要是为难就别改口了。
　　说完之后，见到叶俞在看他，黎飞想了下，刚刚好像说粗话来着，“说错了，我平时不是那么粗鲁的人，你别误会。”
　　叶俞忍俊不禁：“没有，很有趣。”
　　“啊？有趣，什么有趣？”
　　“我是说，你们真是很有趣的人。”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说我们脑子不够用？”
　　叶俞疑惑：“怎么这样想呢？我是真觉得你们是很好的人，和我想的不一样。”
　　黎飞问：“那你想我是什么样的人？”
　　正巧，王夫子进来了。叶俞小声说：“以后再告诉你。”
　　“别啊，就现在说。”
　　“夫子来了。”叶俞放下汤婆子，起身施礼，“夫子好！”
　　黎飞迷迷糊糊也和他一起。一个接一个，都起来施礼，王夫子满心欢喜，授课都提高了兴致。
　　午膳要在膳堂吃，北方人习惯吃面食，肉菜，叶俞吃不太惯，他胃口又小，和周围端了好几盘肉菜同窗想比，他的饭食就像在喂兔子。他惊讶别人吃得多，别人也惊讶，这新来的吃点萝卜青菜吃得饱吗？
　　“饭菜不合胃口吗？”黎飞知道他不认识人，就带着三个小弟和他一起坐，八仙桌，坐五个人绰绰有余。
　　“还好，我平时吃的也少。”叶俞夹起一块豆腐。他习惯宽袖子上衣，吃饭时有些不便，就要用另一只手卷起来。
　　而北方的少年郎更喜欢紧口袖。
　　黎飞才想起来，这小毛团怕不是南方人，“你是南方人？”
　　“嗯。”叶俞点点头，“我娘是通州人士。”
　　通州，那可是最南边了，怪不得呢？
　　“通州怎么到京城来了？”唐宝疑惑，“我听说通州冬天很暖和的，都不要穿袄，大冬天跑来京城是想不开吗？”
　　叶俞夹菜的手一顿。黎飞瞪一眼唐宝：会不会说话？
　　唐宝察觉说错话了：“我不是说你，我就是……”话到用时方恨少。
　　“没什么。”叶俞说：“我娘去世后，我父亲就把我接到京城来了。”他小口小口喝汤，没有他做的好喝。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说的。”唐宝道歉。
　　黎飞想过他是外室所生，只是没想到他娘已经过世了。外室为妾，本就不怎么入的了台面，生母离世，小小的孩子想必更加困难。想来也是，要是真受重视，怎么会和他们这些混日子的处一块。贺院长今天不在，定是那些腌臜玩意看他出身不好，就随便安排了。
　　“我知道。”叶俞放下汤碗，“身在何处，非我所愿；娘亲离世，非我能阻；既已来之，我当安之，亲之所意。”
　　赵文：“啊，什么意思啊？”
　　“吃你的饭，闭嘴。”黎飞夹一块肉堵他的嘴，从没觉得这几个小子这么跌相，失策。
　　叶俞：“意思是我来了这里，就要好好的，我想我娘也会高兴的。”
　　“别理他们，说了也听不懂。”黎飞说：“你们先吃。”
　　“老大你去哪？”
　　“去茅房你也要问。”说完看到叶俞，得，又说粗话了，“那什么，去处理私事。”
　　“老大，你说话好恶心。”
　　“要你管，闭嘴。”
　　叶俞又被他们逗笑了：说话虽然不文雅，但都是好人。
　　“叶俞，我觉得你长得真漂亮，比我姐姐还好看。”唐宝说。他家里有两个姐姐，都是京城有名的美人，但现在唐宝觉得他姐姐似乎逊色了。
　　叶俞纠正：“唐公子，俞是男儿，这样说似乎不太合适。”
　　“我书读的少，也不不会说话，叶俞你不要介意。”书到用时方恨少。
　　“也罢，公子并无恶意，况且也不是公子一人说。”叶俞一笑，“我娘也常和我说若我为女儿家，未尝不是好事。”
　　“叶俞要是女孩子，我肯定第一个去提亲。”唐宝说。
　　赵文说：“哪里轮得到你，要去也是老大去。”说完三人都沉默了。老大去提亲…黎将军和叶尚书，想想就可怕……
　　“好像有点可怕。”赵武打破沉默，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公子是叶尚书儿子，那岂不是老大家死对头丞相那一边的…老大不知道吗？
　　叶俞被他们弄得一头雾水，怎么气氛沉下来了？
　　“我说错什么了吗？”叶俞问。
　　赵武：“没有，只是想到一件事。”
　　“原来是这样。”叶俞没有再问，别人的私事不多过问。
　　“吃饭吃饭，菜都凉了。”赵文催促。
　　“三位慢用。”叶俞整理好碗筷。
　　“你吃完了啊，吃的好少。”赵文看一眼自己堆得满满的饭碗，看看旁边，好像也差不多，又看看仔细擦嘴的叶俞，觉得他们好像太能吃了。呃，好像老大也挺能吃的。
　　“足矣！”叶俞说：“我平时吃的也少。”
　　唐宝：“多吃才能长个子，我奶奶这样说的。”他对比一下，为什么吃得少也比我高？
　　“叶俞，你年岁…几何？”赵武想半天才想起来夫子教的这句话，和叶俞说话，要是直接问都感觉配不上他。
　　“十二未到。”叶俞回答。
　　“啊，你比我小啊？”唐宝欲哭无泪，他也是十二，不过是夏初生的，已经过了生辰。
　　“那你年纪最小了。”赵武说，“老大十四，他是夏日生的。我和哥同胞，十三。以后你就是五弟了。”
　　“对哦，叶俞来了我就不是最小的。”唐宝，“你可以叫我四哥。”
　　“但你还是最矮的，哈哈哈哈。”
　　叶俞还没弄清楚怎么又扯到这里了，还莫名其妙多出来几个哥哥。
　　“拿着。”冷不丁，桌上丢来一小食盒，“咚”地一声将几人吓一跳。
　　“叶老四，你要死啊，乱扔什么？”黎飞不在，赵武就是出头的。
　　叶信也不理这几个脑袋里没二两货的傻子：“管家送来的，没看到你，就拿给我了。”
　　叶俞起身：“多谢四哥。”
　　叶信嗤之：“哼，别，我还没认你是我弟弟，你要是想到外边认几个傻哥哥就认吧！”叶信扫一眼，“呵！”
　　“你说谁傻呢？”赵武忍不住。
　　“叶老四，我看你是皮痒了。信不信老大回来要你好看。”
　　“哼，只会躲在黎飞那大傻个后边，逞什么英雄，谁不知道你们老大斗大字不识五个，榆木疙瘩，就会打打杀杀的，都十四了，还不如回家算了。”叶信嘲笑道。
　　“哈哈哈哈……”
　　虽然黎飞凶名在外，但此时他不在，而且话也不是他们说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笑一笑而已，难不成黎飞还能来把他们都打一顿吗？
　　“你，你，你……”
　　“四哥…”叶俞恼怒，“不，叶公子，请你向几位公子道歉。不以才识论人，黎公子及唐、赵三位公子虽不是才识过人，但秉性善良。文有用处，武亦有所长，保家卫国武者所为，妄然断言实属管中窥豹。”
　　“你要向着他们说话？站在他们那边？”叶信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为这几个人来反驳自己。
　　“非也。”叶俞，“俞所言皆出于中立，并非是偏向几位公子。讥笑他人，非君子所为。”
　　“哼，果然能说会道。”叶信，“以为你是缩起来的小猫，没想到牙尖嘴利。”
　　“公理自在人心，叶公子如何看俞，并不在意，只是俞以为公子不应嘲笑他人，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若是让公子与黎公子比武，孰是孰非，公子可愿一比？”
　　“和黎飞比武，那不是找死吗？”
　　“就是，上次得罪他那个谁，现在还没来呢！”
　　“好，叶俞，你记住了，算你厉害。”叶信甩下一句，“晚间回去，自己与父亲说吧！”
　　“呦，叶老四，你什么意思？”黎飞刚回来就看到三小弟在和叶信对峙，而叶俞也夹在中间，“说什么，挺热闹啊！”
　　众人见黎飞来了，连忙散开，以免殃及池鱼。
　　“呵，说什么，回去让他说说如何忤逆哥哥与你们同流合污的。”叶信脾气上来，也不带怕的，“说说叶府什么时候和将军府走得那么近了？叶俞，你还真是有胆啊？”
　　黎飞皱眉，叶信这么说，小毛团回去肯定要被罚了，将军府和丞相府向来是两个阵营，叶尚书是丞相门生，要是让他知道小毛团和他们走得进，定然少不了苦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