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复西归》邵崇

6、第 6 章

　　柏川最终还是没有住在公寓，石木山送他回了学校，混在一群高中生里，他有些感慨，那段只用担心上课，考试，跳舞的日子仿佛又回来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石木山觉得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每天拉筋练舞上课准备毕业，柏川也确实没有让他操过什么心，周五的时候他想问问小孩儿来不来住，这才发现上次见面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好友验证通过的很快，不过聊天面板一直是一片空白。
　　石木山以为日子就要这么一直平平淡淡的过下去了，直到。
　　“喂？你好。”石木山拎着晚饭往公寓走时接到了个陌生来电。
　　“你好，请问你是柏川的家长吗？”
　　石木山一下没反应过来，“啊，啊，嗯，是，请问你是？”
　　“我是柏川的班主任，他打架了，你方便来一下学校吗？”
　　石木山皱起眉头，“打架？他受伤了吗？”
　　“受伤了，但不严重。”
　　“我这就到，麻烦老师了。”
　　石木山听着电话挂断的忙音，拎着袋子站在路灯下愣了一会才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他有点不太会应付这种场面，因为打架被找家长这种事情上一次发生还是在高一，他和柏树撂倒了两个欺负初中生的小混混，挂了点彩，好在没记过。
　　石木山莫名有点想笑，他都从打架的学生变成家长了。
　　“师傅，去七中。”
　　出租车师傅从后视镜瞄了一眼正在摘耳钉的石木山，笑着调侃道，“刚逃完课啊？你这仪容仪表不得扣分吗？”
　　石木山笑了笑，“我接孩子。”
　　学校门口的保安拦住了石木山，“哪个班的？”
　　石木山赶紧解释，“我是家长，老师找我。”
　　“孩子哪个班的？”
　　石木山沉默了。
　　他索性低头给老师打电话，“老师您好，我到学校门口了，请问柏川是哪个班的，我好去找你们。”
　　电话那头明显被这话震惊到了，“呃，十班，你来高二年级组办公室。”
　　“好的，谢谢老师。”
　　石木山挂断电话抬头看着保安，满脸写着真诚，“高二十班的。”
　　保安一脸不可置信的开了门，“进去吧。”
　　石木山站着没动，“请问高二年级组办公室怎么走？”
　　保安第一次见这样的家长，“......那边哪栋，三楼，楼梯右边就是。”
　　“谢谢。”石木山倒是很从容，礼貌道谢后还冲人笑了一下。
　　站在办公室门前，他深吸一口气敲敲门走了进去，架势挺大，一个老师坐在中间，三个学生低着头围在一旁，脸上都挂了彩，柏川伤势最重，嘴角破了，颧骨青紫，左额有处擦伤，校服也破了洞，还印着几个黑脚印，鼻子塞着两团纸，明显没止住血，他双手插兜面无表情的仰着头站在一旁，看不出什么情绪。
　　那两个孩子旁边都有家长陪着，只有柏川孤零零的，石木山心里一紧，觉得小孩儿有点可怜。
　　他没和老师打招呼也没看旁边那几人，而是径直走向柏川，指腹轻轻擦过人青紫颧骨，问他疼吗。
　　柏川有些错愕地看着石木山，眼圈一点点红了，他揉揉眼睛小声说疼。
　　他像一只被误伤的小兽，在众人围困中凶猛地露出未成熟的獠牙，浑身炸毛，可小兽毕竟是小兽，石木山一来他就彻底安下心来，委屈和疼痛一齐涌上心头，特别想哭。
　　石木山拍了拍小孩儿后脑勺，递给他一个便利店袋子，“来的路上买了碘伏和酒精，自己处理一下。”
　　柏川乖乖去旁边的办公桌处理伤口，被忽视多时的老师轻咳一声，石木山终于转过身来。
　　“我是柏川的哥哥。”石木山淡淡道。
　　老师点点头，“好，现在家长都到齐了，你们说说为什么打架。”
　　那两个男生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柏川边处理边云淡风轻地回答，“他们骂我没爹没妈是个孤儿，我说我有哥哥，然后他们骂我哥，我就打他们了。”
　　旁边两位家长脸色一变，恼怒地瞪着自家孩子，两个男生头埋的更深了，石木山面上毫无波澜，靠在一旁抱臂听着。
　　老师皱起眉，“你先动的手？”
　　“对。”柏川回答。
　　“为什么辱骂同学？”老师把目光转向那两个男生。
　　他们还是不敢说话，欺侮同学能找出什么理由呢，无非就是体内的不良因子作祟，想找个无辜的人发泄一下自己的恶意而已。
　　稍微高一点的男生的家长开口了，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妈，满脸横肉，“再怎么样也不能打人吧，你看他给我儿子打的！”
　　她一边尖声嚷嚷一边指她儿子脸上的擦伤，仿佛声音越大越占理似的，瞪着石木山要他给个说法，石木山什么也没说，抬起眼皮冷漠地瞥了她一眼，她顿时心虚地扭过头去，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骂人的话。
　　矮个子男生的家长也跟着附和了几句，两人一唱一和，泼妇一样耍起赖来，一股脑把责任推卸到柏川头上，石木山一言不发地站在一边，他是最平静的旁观者，可他给在场所有人都带来了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他一直用余光观察着柏川的反应，小孩儿低着头，唇抿成一条直线，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着，竭力压抑体内不断翻涌的愤怒，倔强又可怜。
　　石木山对他的心疼突然膨胀了几倍，催生出一股想要抱抱他的冲动。
　　“那想怎么解决？”石木山开口。
　　“赔医药费！”“他先动手打我孩子的！”
　　“可以陪，那他俩骂我弟弟的那几句怎么赔？”
　　两个家长不说话了。
　　“说出这样的话不该挨打吗。”石木山冷笑一声，“有爹有妈还说出这样的话，也没见好到哪去。”
　　两个家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尖声喊起来，“你什么意思！”
　　“再喊试试。”石木山微微加重语气，她们安静下来，在一旁偷偷翻白眼。
　　老师赶紧出来打圆场，“都有错，要不医药费就各家付各家的，柏川，下次有事要和老师说，不能动手打人。”
　　“那他们骂我弟弟的事情呢。”石木山道。
　　老师有些难堪，石木山很快给了她一个台阶下，“柏川，你想怎么解决？”
　　柏川抿唇思考了几秒，轻叹口气小声回答，“给我和我哥道歉。”
　　两个男生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石木山看向柏川，柏川点了点头。
　　老师站起身，“好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大家都是同学，以后好好相处，都快成年了，要懂事一点。”
　　“谢谢老师，我带我弟先走了。”石木山一秒都没多留给他们，抬脚往门口走。
　　刚走出办公室，柏川轻轻扯了下石木山衣角。
　　“哥，他们是我室友。”
　　石木山半个身子又探回办公室。
　　“老师，请问住宿转走读的手续在哪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