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之》醉笑三千

2、第二章

　　“游之，想什么呢？”

　　我吓得一愣，摇摇脑袋便看见那双灿然的眸子瞧着我，一点点的困惑神色。

　　“我、我……看书！对，学生看书呢！”

　　我慌忙摸着桌子，随手抓起本书在眼前晃晃。

　　黎商看了看，

　　“嗯？诗经？倒着看么？可悟出什么来了？”

　　堂下一阵低笑，不过本公子也习惯了，认认真真煞有介事道，“当然。”

　　“哦？那么，诗三百，游之最中意哪一句呢？”

　　我于是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半算知情的狐朋狗友告别低笑，开始哄笑。

　　黎商略一点头，眨眨眼，勾出个笑来，我一瞬间有点走神的想，所谓谦谦君子，也不过如此。

　　“好。不过我更喜欢这上一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那一天的后来他又讲了什么，我就一点也不晓得了。脑子里就只剩下那个俊雅的人，微微笑着，一双眸子灿灿得更胜星子，嗓音润如珠玉，淡淡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晚上下得学回家，路上给损友说得直翻白眼。本公子于是突然很豪放的大喝一声，

　　“都给我站住！”

　　几个人大约是给吓到，真的安静，瞪眼瞅着我。

　　“你们几个没事儿就别给小爷我胡说八道，嗯？玩笑你们开个别人也就罢了，尽管，当然，你们要是敢拿我跟什么东街西巷的那几个丑八怪开什么玩笑你们也死定了。不过无论如何，那么一个老大不小的男人太不靠谱，小爷我是喜欢女人的，明白么？！”边说边一脚踩上路边一块大石，手肘支上膝盖对着他们比手画脚，自以为是一副英雄样，至于他们，就算觉得像狗熊，量也不敢说出来，“今天小爷心情好，便带你们去开开眼界，给你们看看小爷是喜欢什么样的姑娘的，又是如何喜欢姑娘的，哈哈哈，走吧！”

　　带着一群虾兵蟹将停在莺燕坊前，小楼前站的几个花枝招展的姐儿估计是看懵了，没太明白几个半大孩子是干什么来的，砸场子找乐子，哪个都玄了点。

　　“呐？都见了？别告诉小爷你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游之，想必你不是第一次来？”

　　一群人间一个身形清瘦的走到前面，一脸玩味的笑。薛子清，长得干干净净，白面书生样，书念得也是一等，刘先生也好黎商也罢，都视之为得意门生。偏却又不是个书呆子，规规整整一笔字里黎商总说隐隐几分狷狂气，就跟他的人，道貌岸然似的皮囊底下一肚子坏水儿。不过也是个识时务的，臣服在不才在下淫威，呸，雄威之下，军师样的一人。

　　“废话，当然不是。今天小爷心情好，独乐乐够了就会你们来众乐乐一下，哈哈哈，怎么，怕了？”

　　薛子清呵呵的笑出了声，眨眨那双桃花眼，刻意压低声音道，

　　“男人，哪有怕了这里的道理？喜欢都还来不及，”言罢回头看着身后众人，眯了眼扬高声音，“对么？”

　　一群人起哄起得热情高涨，懒得理他们，清了清喉咙定了定神，抬脚往那灯红酒绿的小楼里走去。

　　那些莺燕们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拥而上嘴里小相公小相公的叫着，不过说真的，我看见那些画的血红的嘴巴其实怪眼晕的，我想还是原本的颜色好，阳光透窗照下来，映出薄唇淡淡的粉色，唇齿相碰间，辗转而出世人千百年传诵的句子，最配这人的雅致。

　　我也想知道是怎么了。以往他们说了也便说了，这样的玩笑话明明每日都不曾少过的。可是就今天，那人淡淡看着我，笑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我知道我在误会在曲解，但是就是有些什么不一样了，说不清是什么。只是我再不想听他们半嘲弄半讽刺的说我对他如何，宁可我自己说，宁可否认，总之就是不要他们看着，笑着。隐隐约约，居然好像害怕起来。

　　迫不及待拉着他们壮胆来到这勾栏，也是因为我怕么……？

　　“哎呦，我还道这排场该是谁？这不是知府大人的任小公子么~？”

　　这一个比刚才外面一群还来得吓人，不过她认得我，身后众人有点崇拜的目光让我觉得这个妖怪似的老女人可爱不少。

　　“恩，知道就好，小爷我今儿来了，该准备什么还用多说么？”

　　我故意挺了挺腰，眼角瞄到薛子清，笑得一副奸邪样儿，不睬他，抬头看着那些莺莺燕燕花花草草的姑娘们在那一声招呼中袅娜而来。

　　我发现这东西也真用不着教，一群人分了几个房间，个个屋里嬉笑怒骂，有酒有菜有女人，还有旁人帮着付账，这种时候还用想什么旁的？于是一群小淫贼们无师自通了，可是本少爷，好死不死就走神了。

　　我悄悄出了房间，带上门，倚着二楼的门柱看楼下大厅里的人来人往。没办法，想着那样一张清秀出尘的面孔看着些粉比脸皮还厚的怪物，我何苦自己恶心自己。

　　“游之莫不是玩得腻了？”

　　不用回头都知道这个阴阳怪气的调调能是谁。

　　“子清兄尽兴就好。”

　　我其实现在很有点忧郁，尽管说不清为什么，听着屋内的嘈杂，看着楼下的喧闹，再想想那个出尘高贵的人，就怎么也笑不出。呵呵，说不定小爷今天就是自己恶心自己来了。

　　偏他薛子清还要一起来恶心我。

　　“子清兄？！‘游之兄’啊‘游之兄’，平日一副不学无术不屑学术的样子，怎的今日在这烟花之地，却多了这么多文雅心思呢？”

　　“小爷我……”

　　我刚想回身跟他理论，突然话就卡进了喉咙里，卡得我直想翻白眼。

　　因为转身间我余光便落在了门口，这时候正进来一个人。一袭素纱白衣，身姿飘然若仙，距离如此远，仍能见他一抬眼，微微笑笑，一双黑亮的眸子灿若星辰。

　　“呦，黎公子您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