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上限》Lucifere

43、倒吊者―逆位

　　就在裴然坐的大巴驶出摇光市的时候，展铭蓦地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原来是康青和池鱼的手机响了，展铭捏了捏眉心，想伸腿去把康青踹醒，刚要抬腿就感觉到有点不对，怎么感觉自己……他掀起毯子低头看了看，赫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着寸缕！

　　池鱼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将三个人彻底唤醒。

　　池鱼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揉了几下，然后就发现展铭赤/裸上身坐在那看着他，池鱼昨晚暂歇的怒火此刻“噌”地就起来了：“干什么！光着上身觉得自己很帅么！你要是敢说你不记得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展铭皱了皱眉，声音还有点哑：“你怎么一大早跟点着了的二踢脚似的？是更年期提前了还是昨天我非礼你了？”
　　“你真敢不记得？！”
　　展铭压根就断片了，他一脑袋问号：“记得什么？”
　　“你！你们家不是有监控么？你自己……”
　　“鱼……我们错了……”康青的声音颤颤巍巍地打断了池被泽。
　　“我们还错了？他带别的男人回来滚沙发……”
　　展铭：“你说什么……”
　　康青：“裴然知道了！”

　　两个人的话同时出口，又同时闭嘴。

　　半秒后展铭快速道：“都先别说话，给我五分钟！”说完，展铭就用毯子一裹上了楼。

　　展铭强迫自己暂时清空所有想法和心里的念头，打开花洒也不管水热没热就直接洗了，瞬间把自己浇了个透心凉，这一刺激让他脑子里闪过一个模糊不清的画面，他最后一个意识里，好像有一个人对他说了一句：“跟我回去吧……”

　　顿时展铭就觉得遍体生寒，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整颗心。

　　五分钟后，展铭下楼就看到康青和池被泽苍白的脸以及一脸欲言又止的张助理。

　　展铭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告诉我，裴然好好的。”

　　池被泽冷冷道：“他是没事……”

　　展铭悬着的心刚要落回地上，池被泽又说道：“但他走了。”

　　“走？走去哪儿？”

　　三个人俱都摇摇头，康青把手机递给展铭：“这是他给我发的信息。”

　　裴然：“房子我给你选好了，临湖，前后无遮挡，后面会有人联系你办手续。昨天接到你们电话的时候，其实我已经去过别墅了，白龙的事就拜托你转达一下吧，顺便帮我道个歉，没有让他见白龙最后一面是我的错。不过，对对错错的也不重要了，毕竟以后估计没什么再见的机会。最后，康青，请你帮我照顾展铭。”

　　池鱼也把手机递给展铭，而他几乎已经不敢伸手去接了。

　　裴然：“池鱼，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格外的关心，可惜，有些东西在经年日久的不知不觉里已经彻底被刻进了骨血，不过，即便终生也不能治愈又怎么样？说到底，还是我自己内心不够强大。我也不知道最终会落脚在什么地方，但我应该会找份普通的工作，做千千万万社畜中的一个。再会难期。”

　　展铭赶紧找到自己的手机，但是没有信息，裴然没有给他留任何临别之言。

　　展铭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白龙怎么了？”

　　康青有些不忍心开口，顿了顿才轻声道：“说是狗公园有人投毒，白龙误食了，剂量太大没能救回来……”

　　展铭眼眶一红，抬头对张助理道：“你这边一次说了吧！”

　　坏消息连成串，张助理内心悲催：但愿自己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张助理艰难地开口：“裴总已经将手头的工作全部移交，剩下一些决策方面的通知我交给您……”

　　“知道了。”说完展铭就开车去了裴然家，一路上打了无数个电话，始终没人接。

　　康青和池鱼不放心，也一起跟着过去。
　　张助理则回了公司，他现在满心沧桑，无比担心这位展少爷再回到以前的状态，可这次没有了裴然这位救苦救难的菩萨，只能在内心把耶稣如来阿拉真主求了个遍，希望这次能以毒攻毒，让他振作起来重掌大局。

　　展铭到了裴然家，如常按下指纹，却听到了冰冷机械的提示音：“验证失败。”

　　三次以后，指纹锁直接响起报警音，康青和池鱼刚好出电梯，他们走到门前看着面无表情的展铭面面相觑，两个人正搜肠刮肚想说点什么，就看展铭拨了个电话，电话里传来正经又暖心的声音：“你好，这里是摇光市１１９指挥中心。”
　　“我家门锁坏了，我进不去。”
　　“那建议您找个开锁的，也不是很贵，如果我们出警的话就是把锁拆了，估计最后连门都得换掉，多不合适。”
　　“我没钱找开锁的。”
　　“……那好吧，我现在安排出警。”
　　康青、池鱼：“……”

　　十分钟后，消防员赶到，他们看了几个人一眼，可能因为池鱼和康青表情难看，消防员多嘴问了一句：“你是这房子的业主？”
　　展铭：“不是，业主是我男朋友，他失踪了。”
　　“什么！”消防员二话不说就上工具，片刻后，锁就彻底废了。

　　几个人赶紧进屋四处找了一遍，没有半个人影，最后展铭在沙发上发现了裴然的手机，他打开看了看裴然临走前发的信息，然后又去卧室和书房四处翻找了一圈，发现只是少了些衣物和现金。

　　展铭颓然撑着书桌，语气无望又无助：“他连银行卡都没有带走……”

　　没有拿走手机和银行卡，那想通过刷卡和电子消费记录找到裴然已经是不可能了。即便电子支付已经涉及方方面面，但如果一个人有心想躲，那他躲在一个小城市里面，甚至是某些小镇里，找他就如同大海捞针。

　　康青最终还是说了那些废的不能再废的话：“裴然就是一时伤心，等过段时间他就会回来的，你如果再像以前一样天天醉生梦死，那就真的没希望了。”

　　池鱼没想安慰他，也没指责，只是冷冷道：“好好活着，然后想尽办法找他，找到他你们就还有机会。”

　　之后的两天，展铭把裴然家的门换了新的，然后录入自己的指纹，管理员密码和开门密码仍然是裴然的生日。
　　之后他再次回到别墅，找到那对金戒，收拾了些东西，准备彻底搬去裴然家，打算一边找他一边等他。

　　展铭不信，他不信裴然会真的放下他。

　　临走前，展铭去了主卧，他拾起白笑蝶的遗照，然后十分平静地开口：“一直都没能好好和你们俩聊聊，妈，你这次不许再打断我了。儿子不孝，这辈子还真就裴然了，现在他让我气跑了，我下一步就去查天/网，无论他在哪个犄角旮旯，我都一定会找到他，然后给他套上戒指，我上他家户口本也行，他上我家户口本也成，如果您真的不同意，就劳烦您等等，等我也死了再跟我算账。”

　　“因为顾忌，我错了一次又一次，裴然这次失踪让我突然明白，去他的，我展铭就是爱裴然，这辈子就是要跟他在一起，如果老天爷再玩我，那估计咱们一家泉下相见就会提前了。”

　　说完展铭像是终于放下了那个怎么也放不下的千斤重担，堵在胸口里的郁结在他彻底找不到裴然之后蓦地消散。

　　展铭找到两块红布将遗像包好放进抽屉，然后转头离开了这个早已空的吓人的别墅。

　　他心中尚怀有希望，那将是他经年日久里唯一的支撑。

　　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展铭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但是都找不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裴然就像是滴水入海，踪迹全无。

　　同时，展铭也开始了他商场上腥风血雨的征战。

　　展霆老谋深算，城府深沉；裴然心里的算盘打得乱响，眼光毒辣；而展铭则喜怒得失皆不形于色，却是深不可测。不过几年光景，旗下涉及的影视、游戏、美容、房地产等各分支几乎都是行业翘楚。

　　但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展铭都难以入眠，他将那本相册放在了枕边，睡觉前总要从头到尾看几遍。

　　他曾设想的人生里有白龙、父母和裴然，而人生还没走过三分之一，这些俱成云烟。

　　三个去了阴间轮回投胎去了，还剩一个心尖上的人在这茫茫人世间再无踪迹，消失的无影无踪。

　　其实生死于展铭而言并非不能接受，他也曾想过，他们会先送走白龙，然后是父母，最后就是自己和裴然，人生里的缓慢告别也算得上是一种圆满。

　　可是他们离开的方式、时间全都是伤人最深最痛的那种，不到两年，展铭那颗心碎了四次，次次生不如死。

　　既是相爱，那么锥心刺骨谁也逃不掉。

　　裴然当时到了星东镇，他在大巴站等了二十分钟等到了来接他的人，这个人叫宣羿，看起来三十出头，阳光又帅气，露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对裴然招手，走近开口道：“就你这长相和气质，乙鸾竟然还怕我认不出来，发那照片都多余。”
　　裴然没什么情绪：“麻烦你了。”
　　宣羿大大咧咧地说：“别客气，走，先带你去诊所看看，再送你回住的地方。”宣羿看了看他空着的双手，有些讶异，“你的行李呢？”
　　裴然侧了下身：“都在这了。”
　　“就一个背包？乙鸾说你短时间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啊？”
　　裴然点点头：“确实，应该会长住。”
　　宣羿顿了片刻：“……算了，不管这些细节了，上车吧！”

　　星东镇地处偏僻，相对闭锁，是个十八线开外的小地方，主要对外贩卖花卉园艺之类的，尤其以丰花一号的食用玫瑰著名，每年夏天，这个城市的空气里都是沁人心脾的玫瑰香。
　　裴然一下车就闻到了，沉重疲惫的心似乎得到了稍稍缓解。

　　宣羿的这家宠物医院在一条还算热闹的街上，店面不是很大，估计也就七八十平的样子，还没裴然的家大，分隔了几个分诊间，后面有小小的手术室，以及宠物洗澡区，剩下的面积基本都是一些关宠物的笼子。

　　现在再看哈尔宠物医院，它那整整五层的小洋楼就说的上是富丽堂皇了。

　　星东镇因为是小地方，所以这条街晚上还会有夜市及一些小吃摊。虽然比不上摇光市的灯火繁华，却也颇为安逸，不过裴然从来没有逛过，他基本每天就是从住的地方到宠物医院两点一线。

　　宣羿受心上人千乙鸾所托，自然把裴然当做座上贵宾，给他安排住的是自己的一套小房子，虽然只有四十平，是个小开间，但是装修的干净整洁，颇有些治愈系的味道。
　　每个月从裴然的工资里象征性的扣除一点租金，按照裴然的要求，工资给他现金，可以说是包吃包住。
　　按照这个情况，其实裴然生活的应该也算是闲逸舒适——
　　而实际上并没有。

　　打这以后，裴然反而每天忙得像是欠了巨债的杨白劳。
　　每天最早到宠物医院，最晚离开，值班最多，不仅如此，他的性格似乎又回到了初中三年，以往挂在脸上温和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张口必和工作有关，既不闲聊也不八卦，活得就像一个机械冰冷的工具人。

　　他的同事，尤其是女孩终于在第二个星期开始在背后骂老板宣羿了：“我去，老板从哪招来的帅哥，就算是欠了老板钱也不用这么拼命吧？”
　　“以前只是女的当男的用，男的当畜生用，现在可倒好，这是往死了用啊！”
　　“哎，上周都是他值的班，我都心疼了，你看他那眼睛，每天都熬得通红通红的，太惨了……”

　　宣羿是真冤，但是此刻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为富不仁的黄世仁。

　　直到半个月后，裴然晕倒在前台，当时给前台小姑娘吓得脸都白了，心里瞬间蹦出无数个过劳死的新闻。

　　宣羿也吓了一大跳，几个人七手八脚的赶紧把他送去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