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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审判―逆位 ...

  •   小地方有一点好,熟人遍地,广告牌掉下来砸到的人可能都是沾亲带故的。

      宣羿在急诊室里被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医生一顿数落:“我妈一直说你那宠物医院又挣钱又清闲,现在可倒好,直接累倒一个,回去就跟我妈说,让她知道知道学医的就没有轻松的。不是,你这是跟他有仇么?他这身体要是今天没晕倒,明天准就得收尸了,你怎么还变成黄世仁了?”

      宣羿背了好大一口锅,内心六月飞雪:“哎,真不是我苛待,他可是乙鸾千叮万嘱让我照顾的人。我指天发誓,我连夜晚值班都没安排他,但是他自己非要跟同事换,每天除了手术,还给动物洗澡,你知不知道他还抢保洁阿姨的活干,我都看过好几次他拖地了,吓得阿姨还以为我要辞退她……”

      年轻医生叫宣飞,跟宣羿沾亲,但俩人的关系不像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更像是发小,他低头看了眼验血报告,嘀咕道:“他也没有甲亢啊……”

      宣羿摊在椅子上,一手托腮,满是惆怅:“你说这要是让乙鸾知道我把人家一个高材生累到进急诊,乙鸾和我是不是彻底就没戏了?”
      “嘁,你想得倒远,去了摇光这种大城市的人还能回来?”
      宣羿眼睛里立马就有了光:“你还别说,我感觉她真就快回来了!”
      宣飞瞥了他一眼:“这个叫裴然的长得那么帅,又是乙鸾介绍来的,你就不觉得乙鸾就算回来也是冲他么?”
      宣羿嘿嘿一笑:“还真不是,这事乙鸾只是提了两句并没有多说,不过她肯定没骗我,否则裴然就不会把自己累到昏过去,我估计这次晕倒应该是他半个多月来睡得第一个好觉。”
      “乙鸾怎么说?帅哥为什么想不开?”
      宣羿敛笑,叹了口气:“俗套得很,说是被爱人背叛了,这才放弃大好前程来咱们这个小地方,不过……”
      “不过什么?”
      “听说他的心上人是个男的,一个又帅又有钱的富二代。”
      宣飞在线吃瓜:“啧,你听听这名头,又帅又有钱的富二代……这个名头就不可能是什么专情的主,至于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么?”
      宣羿摇摇头:“那就不知道了,不过看起来确实是伤了心。”

      直到晚上八/九点钟,裴然才醒过来,宣羿不由分说送他回家,顺便放他两天假,裴然不肯,宣羿无奈说道:“你要是天天这样,用不了多久我就得通知你家人来给你办后事,乙鸾只提了一嘴你的事情,不就是感情受挫么?这样,郊区有一座寺庙说是姻缘特别准,你不如去那静静心,看看佛祖能不能帮上忙?”
      裴然声音低沉,没什么起伏:“不用,我就是想上班。”
      宣羿劝道:“裴然,我不知道你身上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只要你还想要好好活下去,就不能这么糟践自己。”
      裴然沉默片刻,低眉顺眼的:“嗯,放心,我没想累死自己。”
      “信你个鬼!既然不想讹诈我,那就好好休息两天,这两天别让我在医院看到你!”

      在医院睡了一下午,回到家就更睡不着了,但他又不能让自己停下来,所以大晚上跟海螺姑娘似的把房间里里外外,边边角角全都彻底擦了一遍,打扫后的房间光亮如新。

      全部忙完差不多凌晨两点,在这种小镇,这个时间可以说是万籁俱寂,偶尔有几声狗吠虫鸣,听得人的心都会跟着静下来,可惜裴然饱受相思之苦,他内心痛苦,此刻最不需要的就是静。

      裴然打开电脑浏览各种国内外财经新闻,虽说之后很可能就一直以宠物医生为主业,但是对于经济形势他还是习惯性地保持敏锐度。
      离开摇光市时他连手机都没带走,更别提电脑,这台电脑还是宣羿淘汰的,不过对于现在的裴然来说足够了。

      在这个手机都是长在手上的时代,裴然离开的几年竟再没有使用过手机,领了工资就往家里的床头柜一塞,除了日常生活用品,他几乎没有用钱的地方。

      后来在镇子里经常看到一些孤寡老人卖点自己种的小菜,想来日子过得艰难,所以他都是带着现金去把那些老人辛辛苦苦拿到集市卖的菜以高价全部买了,搞得别人以为他是哪个饭店的老板。

      但他一般买完这些菜其实也就是拿回宠物医院给同事分掉或者是给宠物医院的阿姨做饭时用。

      裴然长得帅又有耐心,医术也好,自然就会有很多人对他有点那方面的意思。
      单身的女同事们一开始也有非分之想,但是无奈使了半天劲,裴然连笑脸都欠奉,后来跟宣老板软磨硬泡问裴然的情况,才知道人家现在正是伤心人,难怪三十六计都快用完了也不好使!

      同事们知道这个情况,可是带宠物来看病的顾客不知道,所以经常借着宠物生病,回家万一病情反复为由想要他的电话,往往这个时候裴然就会非常实在地回一句:“抱歉,我没有手机。”
      顾客的脸上都会不约而同的呈上同一种表情:“信你的邪!这个时代没有手机,你是山顶洞人么?!”

      时间一长,女同事们对裴然也就没有那些歪心思了,反而对于他之前的伤心往事非常好奇,尤其得知裴然的前任竟然也是一个帅哥的时候,这下所有的花痴、心动什么的全部被yy取代,私下编排了不知道多少部虐心大戏。

      日子就在这种平静中悄然流逝,古井无波。

      可是无数个深夜,裴然都是靠着安眠药才能勉强入眠,再至后来,安眠药已经没什么用了,他只能继续用所有的工作把时间填满,把自己累得倒头就睡,唯有如此,这日子才能一天天地过下去。

      思念与痛苦反复磨着他的心,日夜不停,他依然独,不参加团建,不和同事出去喝酒唱k。
      活的像个死人,冰冷坚硬。

      但是他还是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每逢初一十五就去寺庙拜佛。

      所求也无其他,不过是逝者安心轮回,那人长乐无极。

      转眼就到了年下,从裴然离开以后,展铭借着工作国内国外、大大小小的城市他都去了个遍,既然各方面都查不到他的踪迹,那就只能大海捞针。

      年底就是各种商务宴会,展铭被造型师折腾完,看上去极其的人模狗样,一身银灰色长款针织衫配一件简洁的衬衫,凸显了领带的暗纹更加别致。

      别人搭配都是领带配西装,但展铭却是选西装配一条领带。
      那条领带就是裴然送他的生日礼物,从他开始接掌公司以后,他就只系这一条领带,需要清洗的时候也是自己在卫生间小心翼翼的手洗。

      而在这晚的宴会上,展铭才知道,原来这条领带很早以前就暗藏了裴然对他沉重又珍贵的情感。

      那是一个人在无光的黑暗中炽烈的心。

      宴会上筹光交错,今晚更是请了明星来助阵,展铭坐在台下,面无表情地看着明星们在台上表演,感觉他不是来欣赏的,更像是准备讨债的,纵然长相再好,也让台上的小明星们不约而同地略过这个最重要的位置。

      席间有个叫王总的来敬酒,展铭对他有些印象。当初裴然在投行实习时,有一次他们在开会,展铭去接裴然还等了好半天,上去接他的时候就听到介绍女朋友什么的。

      王总过来和展铭聊了半天生意上的事,接下来两家公司可能就海外的外卖市场而进行战略合作,但其实展铭私下有意直接吞并对方,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暂且还到不了那一步。

      王总聊完生意上的事,临了随意说了句:“虽然早就知道小董事长不是单身,但是没想到你们感情这么深,真是让人羡慕啊。”
      展铭没反应过来,裴然离开的事在业内造成了不小的轰动,众所知周展铭被甩了,王总突然来这么一句让他心下奇怪:“什么?”
      王总:“你这条领带上面明晃晃的写着呢,年轻人的感情就是应该张扬!”
      展铭低头看了眼领带,目光不解。
      王总看他一脸疑惑地盯着领带,试探着问道:“你不知道?”
      展铭抬眸看他,茫然地摇头。
      王总解释说:“如果我没猜错,这条领带是出自新西兰的一家手工店,他们所有的领带全都是手工一针一线缝制,这个倒没什么稀奇,但很少人知道他们家的领带是可以定制缝进摩斯密码的,刚才光线明亮的时候,我好像看到的是心系情依什么的,哎呀这个还是上学的时候老跟我弟弟玩,太久有点记不清密码了。”
      展铭眼睛猛地睁大,然后快速道:“多谢王总,我有事先走了,改天请您一聚。”

      说罢展铭就起身离开了宴会,他回到家解下领带,将领带放在灯光下仔细看,然后对照摩斯密码表得到了八个字母:xzsxqzsx,展铭略一沉吟,在输入法上输入后便得到了一句话——

      心之所向,情之所系。

      展铭看着这句话呆立良久。

      裴然离开以后,他并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喝酒麻痹自己,哪怕日夜难眠,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他都全部接受,这是他应得的,他必须因为这些痛苦而更加清醒,因为他还要找到裴然。

      在失去裴然的这半年时间里,思念将展铭的意志力不断摧毁,而他一次一次地用回忆和遥不可及的幻想重塑。

      但此刻,他看着这句话,仿佛听到了另一个时空里裴然的表白,展铭彻底崩溃,他将额头抵在领带上,泪满长巾。

      之后的几年时光里,他们都没有裴然的任何消息,展铭有时候甚至动过查无人认领的尸体,但随即给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以裴然的才能,无论在哪家公司都难以遮盖其才华,必能查到一线蛛丝马迹。但是没有,他就像是蒸发了一样,无迹可寻。

      展铭辗转全国各地,有很多次在陌生的城市,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好像看到过他的身影,可每每追过去,都发现不过是一点点的身影相像……

      多少恍惚的时候,
      仿佛看见你在人海川流……

      展铭不知道什么时候听过这两句歌词,那时年少,只以为是作词人无病呻吟,甚至嗤之以鼻:眼睛不好就配副眼镜,认错那么多次,别不是要瞎了吧。

      现在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了,原来那不是视力的问题,那是思念所致。

      其实在这几年间,展铭是去过星东镇的,不过当时只是回摇光市的时候从星东穿城而过,估计他打死也不会想到,路过的一家毫不起眼的宠物医院里藏了他那位日思夜想的爱人。

      当时的裴然在最里面的一间手术室正在救一只生命垂危的流浪狗,这只流浪狗是一个小女孩送过来的,看她还穿着校服,差不多也就六年级,她把所有的零花钱一把放在前台,哭着求医生救这只流浪狗,裴然二话没说,就把狗抱进了手术室。

      手术进行了将近三个小时,流浪狗吃了大量的塑料袋导致腹腔感染,裴然他们小心翼翼的将这些垃圾全部清理出来,光消毒清洗就用了两万毫升的生理盐水,好歹是救回来了,小姑娘一直守在手术室门口,连学都没去上,最后听说救回来了,才擦掉眼泪去学校。

      裴然在做手术过程中有一会突然心跳的厉害,他及时让同事代他继续狗狗腹腔的清洗,足足缓了半分钟,裴然的心跳才恢复常值,等到手术结束,同事好心提醒他让他及时去做体检,毕竟他现在瘦的几乎有些脱了相。

      裴然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不置一言。

      晚上小姑娘放了学,先来了医院看望那只流浪狗,并给它起名叫鸡腿,希望它以后吃饱穿暖,平安的过完这短暂的狗生。但小姑娘家庭条件不好,无法领养,下午因为逃课还被老师训了一顿并且一直罚站到放学,这下家里就更不可能同意领养了,最后由医院对外寻找领养人。

      不过这只狗长得不好看,也不是小奶狗那般能忽悠人,再加上长期流浪让它格外戒备,这个领养人注定不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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