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上限》Lucifere

29、皇帝―正位

　　大三课程不多,所以很多人已经开始找实习公司,这样大四就会有更多选择,也会让简历更加好看。别人都是参加校招面试,或者海投简历,而开学没多久,裴然就收到了三份实习邀约,真真羡煞许多人。

　　大一寒假实习的那次,有个国内的经济学家当时和裴然聊了几句,所以对他印象深刻,加上国际基金主席的一句有天分,更让他留心裴然。这不，裴然刚进大三,他就联系昆仑大学,给他发了实习邀约。

　　另外两份邀约，一份来自学校介绍,一份来自猎头公司,裴然看到后者的时候还以为对方发错了,这还没毕业,猎自己根本就是猎脚吧。

　　裴然也不着急,把三份邀约背后的公司都大概查了一遍,才最终选择第一份邀约。

　　那个经济学家叫庄麒,年近五十,但是很显年轻,看上去也不过四十二三的样子,为人庄重且很有涵养,国内许多知名并购案都是出自他手。而他所在的投行背景是一家商业银行,最近几年在商场上搞了一出合纵连横的大戏,联盟、毁约、截胡、并购,风生水起也乌烟瘴气。

　　裴然其实没什么野心,最开始他对于学校介绍的实习更感兴趣。

　　那家公司正处于极速上升期,风头正劲,实力雄厚,不出三年绝对会上市,比较适合他这种刚出象牙塔,涉世不深、经验不足的菜鸟。

　　按道理来说,选择这家最为稳妥,从它的财务年报能看得出来公司处在上升期,无论是士气还是公司各方面运营都肯定在一个良好的周期,利于他学习接触,而且这家公司的风控总监,裴然也有所耳闻,很多专业的经济文章都出自他手,人品不知道,但是能力没的说。

　　不过裴然最终还是选择了投行的邀约,原因很简单——

　　乱,才能成长。

　　对于工作事业,裴然不吝把自己放入险恶的环境。

　　而展霆也已召开董事会,任命展铭任和光集团事业部总裁。纵然有人提出了些异议,也很快就湮灭在一片喜悦的恭贺声中,毕竟展铭这两年来在公司和董事会没少出现,人是冷了点,但是工作能力强,甚至让集团里有些政治利益的股东也挑不出错来，且他对和光集团内部事务和未来五年的战略发展了若指掌。

　　不了解也不可能啊,制定战略计划的正是展霆董事长。

　　康青不用说了,实习本来就是定好的,再加上暑假的时候,他一篇扭转乾坤的公关文不仅让影帝工作室彻底摆脱危机,甚至让很多之前狂踩的黑粉转了颜色,由此也几乎为他以后的事业铺平了道路。

　　最后就是池被泽,寒假兼职时他对于心理学方面的天赋初露锋芒,那位国际心理学家一封保荐信就递到了自己任职的大学,希望池被泽能前往他任职的大学继续学习深造。池被泽喜出望外,他本意也是希望去那所学校攻读硕士,而幸运突然降临,让他得偿所愿。

　　但这也意味着,池被泽即将出国。

　　几个人中午吃饭的时候满心欢喜的聊着未知的前路,光明的前程,无忧无虑的现在,这让裴然心中蓦地生出了些隐隐的不安,就像暴风雨前的平静,美好而致命。

　　接下来的实习,让大家聚在一起的机会一下子少了很多,除了池被泽每天还在学校上课及准备留学的相关手续以外,其它三个人除了上课,基本都不在学校。

　　虽说他即将出国,但是终归还有很多申请手续要办,不过鉴于推荐人地位超然,池被泽有点破格的意思,所以最后线上面试加所有申请手续全部结束,也就几个月的时间,十一月底池被泽就将飞去大洋彼岸。

　　而这几个月的时间,展铭也开始了事业部人员的直接或间接,明里或暗里的调度。

　　展铭接任事业部以后,展霆就调了自己的另外一个助理过来,此人姓吴,三十出头,长相一般,处事虽然圆滑老到,八面玲珑,但是品行非常端正,这也是展霆当初几乎毫不犹豫将他调给展铭的原因。

　　吴助理把眉头皱成了一个老茄子:“展总,秦经理是苏董现任老婆的弟弟,如果把他调去青港,估计不出两个小时,你这个电话就得响。”

　　展铭笔下不停:“这段时间因为人事调动,从你这恶补了事业总部所有复杂的人脉关系,眼线要留,但是有些明显搞事的就不用手下留情了。”

　　吴助理忧心忡忡:“那您稍微悠着点……”

　　展铭:“有些人尸位素餐太久,我这刚上任的三把火怎么也得烧一烧啊。”

　　吴助理:“要肃清关系网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展铭抬眸看了他一眼:“谁说我要肃清了？”

　　“……”

　　展铭嘴角一勾:“我怎么觉得还不够复杂呢？”

　　吴助理突然觉得眼前这位少爷太深不可测,暗叹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展铭这边明争暗斗,尔虞我诈,裴然那边也没好到哪去。

　　裴然聪明早慧,学东西极快,最近投行接了一个比较小的并购案,庄麒想让裴然试一试,其实这个并购案庄麒心中有数,他知道只要这家公司老总不傻,最后应该会放弃并购,裴然借这个案子上手再好不过。

　　庄麒跟裴然说让他负责的时候,裴然只是意外了一下,随即就答应了。

　　做完财务模型之后,裴然知道这起并购百分之八十会失败,另外百分之二十主要看这家公司的战略是什么,如果经济利益为先,那么这起并购可以说并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甚至可能被反并购。

　　几轮交涉以后,这家公司仍然决定继续并购。

　　会议上,裴然调出财务模型淡淡道:“王总,并购产生的价值不够支撑对价,即使各种假设狂调,协同效应、市场覆盖、品牌溢价等等,所有数据基本都表明这是个赔本买卖。”

　　王总一脸和蔼,闲话家常似的对裴然道:“我知道你,有一年的峰会上,我见过你,在那个国际基金主席的身边。”

　　裴然愣了一下,然后收起谈工作的严肃,温和一笑:“那个时候是学校的兼职,就是给主/席跑腿的。”

　　王总表情不变,反问了一句:“如果是你,你会选择放弃还是继续并购？”

　　裴然蹙眉想了一下,然后转头看了眼庄麒,庄麒接收到信号:“不用看我,说你自己的想法就行。”

　　对方屏蔽了您的信号。

　　裴然把投影关掉,不紧不慢道:“我不过初出茅庐,无论我说什么都希望您不要当做参考。”裴然叹口气,“如果是我,我会选择继续并购。”

　　庄麒意外地看着他,王总则笑意更深。

　　裴然的同事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为什么？”

　　“财务模型计算并购带来的增值,都是基于现在的情况按照线性发展来假设未来,所以作为经济人士,我们通常只会计算并购之后的结果,但容易忽略且无法定量融入到财务模型计算的是如果不并购会怎么样。”

　　王总笑意真诚,颇为欣赏:“会怎么样？”

　　裴然稍顿了一下,心道这应该去问咨询公司吧。

　　但想了想还是回道:“可能会面临更艰难的融资环境,或者花费更多的时间及精力融到很少的钱,甚至因为争夺市场与同行死磕而浪费其余的机会,甚至会让公司士气萎靡。”

　　最后双方仍以继续并购达成合作协议。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王总让助理安排了晚餐:“今天辛苦了,我已经让助理安排了贵宾楼的包房,一起吃个便饭吧。”

　　裴然手机震了一下,打开就看到了展铭的信息:“结束了么？”

　　“刚结束。”

　　“我上来找你。”

　　裴然对王总歉意道:“不好意思王总,与朋友提前有约,他已经到楼下了。”

　　王总颇为失望:“那太可惜了……是女朋友？”

　　“啊？哦不是。”

　　王总继续八卦:“那有女朋友了么？”

　　此时展铭已经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先听了这么一耳朵。

　　裴然的几个亲同事在裴然开口之前已经七嘴八舌的给他澄清了:“没有呢!”

　　男同事期待:“王总,裴然在投行已经把所有美女的目光都吸引走了,您这是打算解救我们么？”

　　女同事不干:“那怎么行？肥水不流外人田。”

　　男同事痛心疾首:“您现在看到我们处境的辛酸了吧……”

　　“咳!”展铭轻咳出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才道:“打扰一下,我来接我们家裴然。”

　　展铭轻轻投了一个炸弹,炸得所有人都没了声响,但所有人心里都跟炸了个二踢脚似的。

　　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众人八卦之心瞬间被扑灭，又再次熊熊而起。

　　王总:“打扰了!”

　　裴然耳朵尖不着痕迹地红了一点,忙解释道:“他跟你们开玩笑的,我们不仅是朋友而且从高中到大学都是同学……所以跟一家人一样。”

　　男同事+庄麒:“原来如此!”

　　女同事+王总:“欲盖弥彰……”

　　王总重新挂上笑脸,但总带了点好事的意味:“哦,我女儿是校花,学习也很好,你们聊天一定会很投机的,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展铭声音带了凉意:“原来今天不是工作会议，是相亲么？”

　　女同事心道:“啧………说没点啥谁信啊？”

　　王总乐了:“闲聊而已,那我们吃饭去了。”

　　众人跟裴然打了招呼, 就陆续离开了,裴然这才不紧不慢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池鱼和康青已经过去了么？”

　　展铭双手插兜:“嗯,刚才在群里说已经在路上了,应该会比我们快。”

　　裴然收拾好东西,走到他身边:“那走吧,估计池鱼这一走下次再见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今天好好聚聚。”

　　两人并肩离去,展铭声音低而温柔的回应: “嗯。”

　　“不用总来接我,公交地铁都很方便,太晚我会打车。”

　　“顺路。”

　　“这周六我去看阿姨和白龙。”

　　“好”。

　　在未来遍寻不到裴然的几年里,展铭经常梦回这一幕场景,好像所有苦痛都被抚平,两个人的心和余生都变得平静绵长。

　　池被泽人缘好,走之前一个星期几乎每天都有约,唯独他们仨留到了最后两天才约,池被泽原话是:“约得早了,我独自在寝室的时候容易伤感,不太能面对和你们分开。”

　　说完还揩了揩眼角,戏演全套,绝不欺场。

　　四个人先去私房菜馆吃了晚饭,然后才转场。

　　转的场地是一家私人水疗会所,人均过万,嗯,人均的这个数只能说是门票,反正吃喝玩乐里面什么都有,游泳按摩KTV,包括少儿不宜的那种也提供,但是起码这次没人敢在展铭他们面前提这个,因为这是展霆让张助理安排的,连帐都是记在董事长名下。

　　几个人换了衣服,先享受了一个全身按摩,然后就去了包房打算陪池被泽嚎一会,池被泽感情饱满,离别之情亟待释放。

　　果然,这一嚎就嚎了三个小时,康青嗓子都哑了:“我说两位祖宗，你俩是来听歌的么？”

　　展铭瞥了他一眼:“来听跑调的歌？”

　　“……”

　　裴然给他递了杯水:“精神与你同在。”

　　康青:“话说这是什么酒啊？池鱼虽然是麦霸,但是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夸张,我就点了两首全让他切了。”

　　展铭:“跟酒没关系,让他尽情唱吧。”

　　但是麦霸的嗓子也罢工了,正唱着嗓子忽然就劈了,池鱼终于把麦放下:“累死我了!你们从我的歌声里感受到不舍了么？”

　　裴然:“非常强烈。”

　　康青:“感同身受。”

　　展铭:“饱受摧残。”

　　“……”总觉得最后一个形容有点怪怪的……

　　池鱼想拿瓶水喝,发现水没了:“我出去拿两瓶水。”

　　展铭也起身:“我去趟卫生间。”

　　展铭跟着池鱼来到了露台:“有什么要嘱咐的？”

　　“阿姨她现在能接受了么？”

　　“一半一半吧。”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丑媳终归要见公婆。”

　　“所以？”

　　“就我生日那天吧。”

　　“如果你父母还是让你二选一呢？”

　　展铭没有丝毫犹豫:“选裴然。”

　　池鱼点点头,静静地看了看展铭:“如果让我知道你辜负了他,我会揍你的,揍不过也会揍,明白么？”

　　展铭笑了一下:“明白。一路平安,我已经联系了那边的朋友,需要人帮忙就打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