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上限》Lucifere

28、五芒星―侍从

　　最后蒋夕菲以要买的东西男生不宜跟着的理由把温觅拽走,三个人如获大赦,唯有康青盯着温觅的身影,目送而去。

　　池被泽大概能明白他刚刚有点苗头就分离的不舍。但是至于么,一会回学校再约呗，于是道:“回魂了!”

　　康青拍掉池被泽在自己眼前晃动的手指:“走吧,吃饭去。”半晌,又迟疑道，“你们说……蒋夕菲不会也这么凶温觅吧……”

　　展铭拿眼角瞥了他一眼。

　　裴然拍拍他的肩:“一物降一物,温觅属于前者。”

　　池被泽赞同地点点头:“你看菲菲对温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就能知道你们待遇是不同的。对你是火力输出,对温觅估计是苦口婆心了。”

　　几个人在四楼走了一圈,最后决定去吃火锅。

　　盛夏酷暑,火锅店都不会门庭冷清,何况现在才六月,但因为工作日的关系,店里倒没多嘈杂,大概只坐满了三分之二。

　　服务员把四个人领到窗边的位置,旁边的桌子坐了一对父子,裴然不经意的一眼,心里猛然“咯噔”一下,他不确定的又看了一眼。

　　十多年的光阴,如果在一个孩子身上,那变化之大几乎是改头换面的,可如果是一个成年人,那也不过是多了些成熟或者沧桑的意味。

　　最终这个人和他记忆里几乎已经模糊不清的面目重叠了。

　　隔壁桌的小孩子顽皮得很,几乎没有一刻坐得住,调料也让他玩得到处都是,小孩的父亲十分耐心,跟服务员要了湿毛巾,然后轻轻的给小男孩擦了擦嘴边的污渍,又把小男孩的手擦得干干净净。

　　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无奈但十分宠溺的笑容,那是捧在手心般的珍爱。

　　展铭想问问裴然要吃什么,却看到他一直盯着隔壁桌发呆,于是叫了他一声:“裴然？”

　　裴然好像并没有听到,于是展铭又叫了一声:“裴然。”
　　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啊？”

　　这一声也引起了池鱼和康青的注意:“你怎么了？发什么呆？”

　　裴然没理他们,转头去看隔壁男人的反应,两个桌子离得很近,交谈声基本都听得到,更何况展铭叫了两次,可是那个男人并没有任何反应。

　　裴然垂下眼睫，不发一言。

　　展铭轻轻皱眉也看向隔壁桌,但是没看出什么,不过就是普通的父亲总是轻轻训斥不老实的熊孩子。

　　池鱼提高了一点声音:“裴然你没事吧？”

　　隔壁桌的男人短暂地顿了一下,好似终于从陈旧的记忆里检索到了这个名字。他转头看过来,在盯着裴然足足十秒钟后,才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你是裴然？”

　　裴然暗暗吸了一口气才抬头，淡然地回道:“嗯,好久不见。”

　　展铭心中警铃大作,康青更快,话已出口:“怎么？你们认识？”

　　男人脸色有点尴尬,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介绍说自己就是抛弃了他的亲爹吧。

　　裴然只是淡淡地吐了两个字:“故人。”

　　其实这不怪康青,除了展铭敏锐以外,池鱼也是一脑袋问号。毕竟裴东是在裴然三年级的时候离开,之后的十多年里,裴然自己光杆似得长这么大。

　　虽然身体有那个男人一半的基因,但是后天的气质完全盖住了基因的遗传,何况裴然长得及其好看,而裴东一眼看去就是个普通人,别说跟个擦肩陌生人似得不熟,就算表现得亲,都得在他们脸上好好找找遗传的地方。

　　展铭低咳一声,池鱼和康青虽然不确定,但是心中还是有了个模糊的猜想,也都闭嘴不说话了。

　　六个人五个都安静如鸡,剩一个不知天高地厚、不懂察言观色的开了口。一开口就给池鱼和康青的猜想定了锤:“你也姓裴？真巧,我叫裴天翊,你和我爸是朋友么？”

　　裴然哂笑了一下:“不是。”

　　裴东语气带了点严厉:“好好吃饭!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

　　裴天翊眨了眨眼睛,无辜道:“但你们刚才明明没人说话啊……”

　　展铭脸上带了点微笑,从兜里拿出一张暗金内敛的名片:“既然和我们裴然是熟人,那这个当送天翊小朋友的见面礼。这家商场是我们集团旗下的,拿这张名片去任意一家店可随意挑孩子喜欢的。”

　　意思多明白，免费！

　　康青和池鱼明白展铭的意思,裴东身上的衣服起球磨损,孩子身上的衣服虽然新,但是明显也是几十块钱三四件的那种,加上桌子上点的餐,看得出经济拮据。

　　裴东明显心动了,但表情有些讪讪:“那多不好意思……”

　　展铭表情不变,语气却很淡漠:“别客气。”

　　说着就把名片递给了裴天翊,裴天翊欢天喜地地接过,裴东眼睛一直瞟着那张名片,但是又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地拿过来。

　　只能没话找话:“看你们的打扮,应该都还是学生吧？”

　　池鱼听到这话，心里就“蹭”地起了火，什么叫应该？自己的儿子多大了自己都没数么,于是特地强调:“嗯,我们学校离这不算近,昆仑大学知道么？”

　　裴东脸上有一瞬的惊讶,半晌才道:“没想到你竟然能考上昆仑大学,挺好……”

　　康青补刀:“叔叔您这是玩笑话,只有我们仨是熬瞎了眼考上的,裴然可是保送的,现在也是我们昆仑大学的校草才子,经济系第一名的天才。”

　　裴东:“哦，挺好挺好……”

　　展铭三人不说话了,在等,挺好……然后呢？不解释一下？不道个歉？不挽回？

　　裴然没什么表情,低头安安静静地吃东西。

　　之后的几分钟里就像不认识一样,两桌各吃各的。半晌裴东道:“我们吃完了,就先走了。服务员!买单! ”

　　展铭声音里带了冰碴:“我请了,另外……”展铭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谢谢你生了裴然。”

　　裴然本来如同废墟荒芜的心在听到这句话后,蓦然就开出了花朵,并非绚丽多彩,但却足够让人生出希望。

　　裴东道了声谢,就带着孩子走了。

　　康青有点愧疚:“是不是咱们太义愤填膺把人吓走了,如果他有心忏悔的话……”

　　池鱼摇摇头:“他没有,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关心过裴然这些年的生活。如果想挽回的话,刚才有太多机会提到以前,解释或者卖惨,一个人总会找到很多理由遮掩,但是……他没有。”

　　康青不相信人会那么讨厌自己的孩子,仍然不放弃:“如果他是因为愧疚呢……”

　　裴然乐了,满是不屑:“愧疚的话就会想补偿,你见过几个愧疚的人逃得比兔子还快的。”

　　展铭把锅里所有的肉都捞给了裴然:“不聊这些了,吃肉。”

　　“靠!展铭你能不能行!我下过五回肉了到现在一口都没吃着!”池鱼拿筷子不甘心的又来回捞了几遍,连个肉末都没有。

　　展铭:“没有啊,刚才明明看到你吃了。”

　　池鱼咆哮:“那是底料的蘑菇!”

　　裴然被逗笑了,没有了之前的不屑讥讽,如同春风化雪:“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为我出头,想让他后悔,虽然结果并未如愿。对于那两个人,自己早已经不在乎,尤其是刚才的人,他是最早从心里割裂出去的,所以自己其实并没有太受伤,只是在名字出现三次以后,对方才想到,还是让自己有点悲哀。

　　知道被厌弃,但并不知道原来人家已经遗忘了。

　　不管你多么优秀,多么的出类拔萃,人家仍然视如蚤虱。

　　回去的路上是展铭开的车,裴然手肘撑着车窗边,手握成拳抵着脸颊,余光盯着展铭,心里却全都是负能量,一个接一个。

　　如果亲生父亲和十月怀胎的母亲都那么地厌弃自己,恨不得没有生过……

　　如果连繁衍的本能血缘都无可奈何……

　　那么,这些所谓的友情和爱情又能有多坚韧？

　　即使现在情谊深厚,可是连根蜘蛛丝般的牵连都没有,在这繁华世间里,走着走着也就散了,更何况,总有一天,大家会各奔前程。

　　裴然习惯了情感上的不幸,所以被爱于他而言只会让他惊惶不安,而要抵消这种不安,就会生出逃避型的自我保护心理。

　　没有,就不会失去,我在心里早早做好分道扬镳的准备,并且时刻接受那一天的到来。

　　说得简单一点,如果你朝爱人走了99步,正常情况下,对方就会飞扑上来,跟你海誓山盟。

　　可是如果爱人朝裴然走了99步,那裴然就会倒退100步。

　　展铭以为自己会慢慢融化裴然心里的冰封,估计打死也想不到他的爱简直如同给裴然心里的冰箱通了电。

　　顺带还调低了温度。

　　你于我而言珍贵至极,所以我更不能打破现有的关系,关系转变可能就代表着失去,而我已经在我未来的规划里先给你留了一席之地。

　　失去你,那这个人生我将再无所依。

　　即将而来的盛夏酷暑不能热化裴然对于情感的消极悲观,但却给他带来了及其重要的考核。

　　宠物医师执照在八月下旬开考,从放假前开始,裴然除了专业课业以外,基本就把精力都放在了执照备考上。

　　宠物医师执照不同于传统兽医执照,这种执照局限性很大,就职方向只能是普通的宠物医院,去动保中心都不行。

　　毕竟动保中心主要是救助和反虐待,虽然其中猫狗最多,但是仍然会有其它动物,而普通的宠物医院客源基本都是周围住户养的宠物猫狗,如果不幸你养的是荷兰猪,兔子蜜袋鼯啥的,那你就得去动保中心求助。

　　兽医执照要求很高,相比之下,宠物医师执照就宽松很多,因为城市猫狗的数量太庞大,所以才有了这个分支。不过,宽松也只是相对而言的,医学不分种类都是严苛的,只有难和更难以及更更难的区别。

　　开考当天,展铭,池被泽和康青三人组了一个亲友团来给裴然加油,等裴然考完出来的时候,三人组就变成了五人组,嗯,那俩货的女朋友,蒋夕菲和温觅也过来了。

　　辛辛苦苦的考生出来以后没有接到任何慰问,只看到那五个人坐在咖啡厅里,每个人面前都摆着咖啡和蛋糕,四个人正在游戏里大杀四方。

　　五个人为什么只有四个人在大杀四方？

　　因为池被泽在复活啊。

　　裴然自己去买了咖啡,回来就听到池被泽被嫌弃的声音此起彼伏。

　　蒋夕菲:“你菜得真是太有特点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被追杀的时候躲到坑里么？是怕对方火力不够集中么？”

　　康青:“从复活点走到作战范围这条路只有你在不停奔波,辛苦了!”

　　温觅:“守蓝蓝丢,守塔塔丢,说,你到底是猴子派来的逗比？还是敌方派来的卧底？”

　　池被泽铿锵有力地回击:“有本事你们带飞啊!四带一都带不了,太让我失望了!”

　　“……”

　　有理有据,康青、温觅哑口无言。

　　蒋夕菲轻咬银牙:“那你能说说你的作用是什么么？”

　　“凑人头啊!”

　　再见!

　　输赢展铭都不甚在意,看到裴然过来,把蛋糕推到他面前:“最后一块提拉米苏,给你的。”

　　“嗯。”

　　众人这才想起关心裴然的考核情况,仿佛本来就是来闲坐打游戏的,加油慰问神马的只是顺带。

　　池被泽:“考得怎么样？难不难？”

　　裴然吃了一小口蛋糕,他不是很喜欢甜食,提拉米苏相对不会让他甜的皱眉:“还好,考得怎么样不知道,要等一星期才能出结果,如果通过的话会通知哈尔宠物医院复试的时间。”

　　温觅:“为什么会想到要考这个？”

　　裴然笑笑:“以后要是本业混不下去了,起码有一技傍身,不会饿死啊。”

　　蒋夕菲叹口气:“马上面临大三实习了,你们都有什么打算？”

　　“展铭略过,裴然略过,就说说咱们就行了。”康青指着他俩道。

　　温觅笑着说:“把你也略过吧,你实习的事不是早就定了么？”

　　康青毫无负担:“嗯，那说说你们就行了。”

　　蒋夕菲黑线:“温觅你是抖m么!”

　　裴然轻笑一声:“为什么要略过我？成绩好又不代表能力强,说不定没一家公司肯要呢……”

　　“那正好。”展铭突然出声接了一句,“来和光吧。”

　　康青:“你看这邀约不立马就有了。”

　　池被泽:“然后立刻就会被拒绝。”

　　裴然:“嗯,我还是再专心读一年吧……”

　　康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