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上限》Lucifere

16、节制—正位

　　两个人吃完饭就回学校宿舍收拾东西去了,因为离得近,所以洗漱衣物什么的倒不是很多,其实不拿都行,家里基本也都有,但书籍类的比较多,最后杂七杂八的竟也收拾了一个行李箱。
　　和入学时候装的不一样,来学校时带的都是洗漱换洗衣服和常用品,但是回家起码收拾了半个箱子的书。
　　到了家,展铭帮他把书放进书架,裴然提醒他:“那本酷刑简史我还没看完,帮我放卧室床头柜上。”
　　“啧,对我开放权限了？”
　　“我家你都住过两回了,什么时候说不让进了？”裴然的声音从卫生间传来。
　　果然要脸是娶不着媳妇的……
　　“春节来我家过吧……”展铭靠在卫生间门边上半侧着脸看着裴然,展铭身高一米八八,比裴然高出几公分,所以他这样往门口一杵,就会给人一种压迫感。
　　裴然用消毒水把卫生间全部清扫了一遍,又打开卫生间的窗户,一股刺骨的冷空气瞬间侵袭进来,消毒水味转瞬就淡了:“到时候再说吧,节后就是峰会了,我也要提前做做准备。”
　　展铭一想这事确实不能强来,毕竟再熟也不是自己家,也是别人爸妈,阖家团圆这事怕是不仅感受不到反而会不自在,更可能平添郁闷。
　　除夕前这几天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展铭要么跟着他爸在公司要么就是陪他妈出去备年货,甚至有时展铭爸妈就展铭到底该是去公司还是该陪他妈做苦力这事也得掰扯掰扯。
　　白笑蝶:“展霆,我就不明白了,你有什么可着急非要让他这大年下的去公司？而且你儿子才刚大一, 大三再去公司学不行么？”
　　展霆:“白笑蝶女士你讲讲道理，他刚大一的时候,是谁送他一个管理混乱还有品牌危机的小公司让他学习的？何况买年货你和苏姨两个人还不够？就咱们一家人,你这是要搬空超市么？”
　　白笑蝶:“那叫实战,先让他学习什么叫失败,虽然他没失败吧,不管了,下午他必须跟我走!”
　　展霆:“那可不只是没失败,他把公司交给总部的时候,账务可是正的。行行行!你最大你说了算，我把儿子让给你。”
　　展铭这边每天睁眼不是跟着他爸一起上班,就是跟着他妈一起逛各大超市,具体第二天孝顺哪边一般是等通知。
　　相比之下的裴然也忙,但是是忙得几乎一天都不离开书桌,吃饭也不定时,饿的胃抽了才叫个外卖。
　　裴然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何况他这次是做其中一个国际基金会主席的会议助手,虽然是临时的。
　　转眼就是除夕,凌晨的摇光市灯火未灭,但已经渐起尘嚣。
　　裴然还在书桌前看各种书籍,整个屋里只有他桌前这一盏阅读灯亮着。
　　外面已经开始噼里啪啦的放鞭炮,明明灭灭的烟花不时闪在裴然的脸上,他把书放下,缓步走到窗边,远方的地平线已经漏出一丝天光,裴然捏捏了眉心,打算先去躺一会，睡醒起来还有几个视频和论文要看。
　　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裴然摸了半天才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多了,他起来冲个澡,换上一身杏色纯棉家居服,整个人温柔的像一只羊驼。
　　裴然睡过去了一整个白天,看完凌晨的烟花,到睁眼醒来拉开窗帘,发现映入眼里的还是烟花,但更加绚烂,几乎洒满整个天际。
　　不同于凌晨的寂静,这个时间估计是半大熊孩子最欢脱的时候了,裴然没开客厅的灯,就站在昏暗的客厅一面落地窗前,看着笑樱川边上来来回回跑闹的孩子,还有时不时过来叫他们回家吃饭的父母,有的是踹着回去,有的是按着后脖颈押着回去,偶尔还能传来熊孩子们尖利而倔强的声音－

　　“我不饿!等我放完手里这盒就回去!”。

　　“又是韭菜馅!妈你是不是不会做别的馅的饺子？”

　　裴然像是身处两个世界的交界处,外面是喧嚣的尘世,有鞭炮,有饺子,有嬉闹,有唠叨,但是他所在的地方关上窗就像是一片落针可闻的……坟地,开了窗才能听到一点跟他无关的热闹,但又夹杂着刺骨的寒冷。
　　天色阴沉,看起来似是又要落雪。
　　裴然关了窗,回到书桌前继续没看完的书。
　　除夕,到处都是幸福和硫磺的味道,而这个书桌前被阅读灯裹着的人,一身孤寂。
　　展铭在家里的沙发上抱着白龙,不停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十点了,展铭站起来又去厨房问了一遍:“饺子下锅了没？”
　　苏姨:“下了下了,怎么这么着急？”
　　“嗯,我在这等着。”展铭就真的守在了锅边,展爸和展妈对看一眼,一脸的不明所以。
　　饺子出锅的时候,展铭拿了保温饭盒,把第一锅的饺子尽数装走,然后给白龙套狗绳,穿衣拿菜。
　　“你干什么去？”展霆一脸问号。
　　“带白龙找他爸去!”展铭拎起狗脸懵逼的白龙就走,门关上之前还传来展铭的叮嘱:“吃完早点睡,春晚不值得熬夜!”
　　“……”
　　差不多快11点半的时候,裴然恍惚听到了门铃响,侧耳一听还真是自家门铃在响,门只打开了三分之一的时候,裴然就愣住了,门外是笑意盈盈的展铭和一看到裴然就兴奋地站立着的白龙。
　　展铭的肩头和右侧眉上还有残存未化的雪。
　　“展铭？”裴然呆愣愣的一时没回过神来，“你……你怎么来了？”
　　展铭也不管裴然是不是还在惊骇中,直接把门缝推大就带着白龙进去,还一边脱大衣一边抱怨:“你们小区的停车位全满了,我找了好长时间才再你们小区附近的餐厅找到一个,然后又带着白龙一路跑过来的。”展铭把白龙的狗绳摘了,白龙终于得到自由,以一道残影的速度窜到裴然怀里。
　　“我给你带了饺子和排骨……还有炖鸡,应该还没凉,等着,我去倒盘子里。”展铭到厨房拿出盘子和筷子,又倒了点醋,对裴然的方向问道,“你都吃了什么？”
　　剩了两天的切片面包和一盒酸奶……
　　“额……面包……”裴然安慰完白龙刚走到厨房门口。
　　“拿筷子!”展铭给裴然扔下一句。
　　“哦……”
　　展铭像是在自己家似的,拉开客厅窗帘,打开电视调到红红绿绿的春晚,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春晚台一调好,瞬间一股喜气洋洋的气氛就洋溢了起来。
　　“饺子一出锅,我就赶紧带了过来,就怕错过了时间。来,赶紧吃吧。”展铭说着先夹起一个饺子放进裴然的碗里,“饺子里有彩头的,慢点吃,别咽了,不然还得去医院。”
　　这是放了什么凶残的彩头？
　　此刻的裴然才有些回过神来,看着碗里的饺子,眉头却皱了:“大除夕的,你不在家陪叔叔阿姨,到我这来干什么？”
　　“和你一起守岁啊,我连上学都是在家住,不差今晚。”
　　“可是……”
　　可是我不想要任何怜悯和……期待,如果没有,年年如此也没什么,但是今天,你冒雪离开自己的家,带着温热的饭菜把我拉回尘世。
　　我本就心存妄念,却又害怕你真如我所期冀。
　　“没有可是。”
　　没有你想的任何可是,从今年起,我都会努力在这一天奔到你面前,和你一起过这个无聊又形式的节日。
　　而且想和你名正言顺的过每个无聊的节日。
　　电视里的主持人开始亢奋的新年倒数,……七！六！
　　两个人看向电视,一起盯着不断倒数的数字,五！四！三！二！一!
　　“裴然,新年快乐!”
　　“展铭,新年快乐!”
　　在外面噼里啪啦,响彻云霄的鞭炮声中,两个人同时说道,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最后两个人没能吃完那两大盘饺子,裴然覆好保鲜膜放进冰箱打算第二天早上煎着做早餐,同时他们的各个群里也开始刷屏。
　　池被泽和康青同时在群里刷新年快乐,并且附上各种家庭照,池被泽和康青都有妹妹,不过照片看起来就给人一种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感觉了,康青的妹妹搂着康青的脖子,满满的信赖和兄妹情深,一看就是兄控和妹控。
　　反观池被泽和他妹妹的照片……池被雪站在沙发上,一只脚踩在池被泽脸上,新春佳节却受尽屈辱,为什么池被泽一个一米七九的男人会被踩脸呢,因为他小姨和他妈妈压着他,而他爸爸在旁边拿着手机自拍,笑的见牙不见眼……
　　展铭洗漱完也换了纯棉的家居服,看了群里的照片,就拉着裴然也拍了一张发过去,照片里的两个人笑容灿烂,帅气逼人,裴然怀里还抱着睡得翻白眼的白龙。
　　看上去温馨极了。
　　池被泽第一个回信息,内容意味深长。
　　池被泽:“……”
　　康青就比较直接:“哎,你俩又在一起跨年啊……”
　　池被泽:“…………”
　　池被泽没忍住,私信裴然:“怎么个情况？你俩在一起了？”
　　“没有,就是带白龙过来陪我过年。”
　　池被泽:“哦……”
　　信你的邪！
　　裴然和他私聊了一会,就看到展铭在旁边哈欠连天的。
　　裴然:“困了就去睡吧,你房间的床铺都是干净的,岁都守完了,还熬着干嘛？”
　　展铭忙了一天,现在上下俩眼皮直打架,但仍然顽强道:“陪你……”
　　裴然觉得好气又好笑:“我睡了一个白天,晚上七点才起床,你赶紧睡吧,我再去看一会书也就睡了。”
　　“还要看书啊？那我在沙发睡,你在这看吧……”展铭说着就把头往裴然大腿上一枕,整个人躺尸了,还好沙发是四人位的,够长够宽。
　　“等我一下,我先去拿书。”裴然把他的头轻轻的抬起来,去书房拿了两本书出来,顺手把客厅灯调暗。
　　展铭听到裴然到跟前的脚步声,自动把头抬起来，意思很明显:“缺人形枕!”
　　裴然调低电视音量,打开沙发边的小台灯,就这样看了起来。
　　不是裴然多清心寡欲,而是现在这种氛围太温暖平静,甚至让裴然不敢生出其他的杂念。
　　白龙睡在裴然的脚边，沙发前铺了柔软的毛毯,裴然光着脚踩在毛毯上,时而用脚挠挠白龙。而台灯温柔的暖光映着展铭的轮廓,展铭背对着裴然,脸朝外,所以裴然只能看到他鸦羽一样的睫毛和小半张侧脸。
　　这让裴然心里生出了一种由来已久的渴望,那是他逃避半生又魂牵梦萦的期待。
　　裴然蓦然想起打开门看到展铭的时候,心里的惊喜交集。

　　冬天的人,
　　像神祗一样走来,
　　一身霜雪，
　　我在冬天爱上了你。 ①

作者有话说

　　①原诗:冬天的人,像神祗一样走来,因为我在冬天爱上了你。--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