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巾歌①：谁主浮沉》闻一声

29、第10章：花开花落时（二）

　　“盛鬼居？”这个新名词，让浅儿一下子来了兴趣。
　　“恩，盛鬼居位于彩虹山庄最东边。听夏师傅说，那是七彩楼三大禁地之一，里面布满了旁门左道，哦不，是奇门遁甲，奇门遁甲！”
　　听到这里，吟子偷偷抿嘴，这位阿音姑娘倒也有趣，几次三番口误，估计是打心眼儿里认为那些就是旁门左道吧。
　　浅儿同样也很好奇：“七彩楼三大禁地？哪三个？”
　　阿音正欲开口，一旁的李雅鱼就打断道：“阿音，天快要亮了，你还要在这里耽搁下去？”
　　见李雅鱼一脸不耐烦，阿音急忙道：“哦，不说了，咱们现在就走。”转头跟吟子她们告别，“不好意思啊二位，我们赶时间，先走一步，有什么事下次再聊。”

　　浅儿见阿音在关键时刻被李雅鱼拉走，心里不由一阵失望。她叹了口气，刚准备跟吟子一起回去，还没走几步，就听那个走远的李雅鱼突然回头叫了一声：“吟子。”
　　浅儿诧异看向身边的叶沉吟。吟子？是叫沉吟么？那个蓝衣的李雅鱼难道认识沉吟？可，不对啊，既然认识，刚刚她们俩怎么一句话都没说？

　　吟子也转身看向李雅鱼。
　　夜风呜呜，一红一蓝两道色彩在风中舞动。杨柳依依，夏虫翻飞，斑白婵娟自天边缓缓泻下，照的地上二人的影子或明或暗，或短或长，轻柔飘逸，窈窕非常。

　　好久好久，就在浅儿等的快失去耐心时，李雅鱼的声音才又冷冷响起：
　　“咱们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浅儿不解地看向吟子。月如钩，水幽幽，少女的长发被风吹起，红衣如火，落拓风流。此刻，她一双漆黑的眸子直直望向李雅鱼，神态坚定，竟对她话里的深意——半分不让。
　　这两个人，好像关系不是很好啊。
　　浅儿在心里下了定论。
　　云层叠叠，若隐若现。午夜的彩虹山庄，几乎每一处都在上演着不同的桥段。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

　　翌日，吟子和浅儿起了个大早。
　　不仅是昨日被吴馨教训怕了，也因为今日她们赤衣的教习师傅是叶翩翩。
　　——那个变态女人。
　　两人简单梳洗完，见旁边叶霜谨和叶瑟睡的正香，对视一眼，蹑手蹑脚离开了屋子。
　　出了房门，外面晨曦薄雾笼罩，露水混合着绿叶，在一片鸟啼声声中轻轻摇曳。
　　浅儿伸了个懒腰，只觉神清气爽，满满都是元气。
　　她们沿道走在去赤连苑的路上，一路且说且笑，欣赏好景，冷不丁路过兵器库，想起昨日那绿怪物的追逐，两人彼此对视，不由又是一阵心有余悸。
　　她们在兵器库外驻足了一会儿时间，抬脚正欲离开，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吵闹。

　　这么早，是谁在里面？
　　这个念头刚起，下一刻，吟子就被浅儿拉进兵器库——不得不说，人的好奇心是会传染人的。
　　吟子跟在浅儿身后，迎面一股金属味扑鼻而来，她目光扫过两旁的架子，见上面摆置着各类兵器，或金或铜，或长或短，千奇百怪，不一而论，有的上面甚至还镶嵌着一颗颗珍珠翡翠，只消一眼就知价值连城。
　　她不由自嘲一笑。若是她还在当小乞儿，此刻见到如此多值钱的东西，保不准手就痒了。可惜啊可惜，如今见到这些，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感觉，当真是眼界高了，连底气也足了。

　　两人就这样走过一间又一个间房，不同种类的兵器晃的她们一阵眼花缭乱。突然，浅儿呆在了那里。吟子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却见前方的房间，一群少年人手一把斧头，张牙舞爪对着空中就是一顿乱挥，又叫又跳的，样子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这七人清一色绿衣，全部都是粗犷豪放的男孩，此刻壮硕的肌肉裸露在外，一抖一抖的，远远看去就像七只大猩猩，看的吟子和浅儿瞠目结舌，全然忘记了动作。

　　“看你们一个个长这么结实，怎么，连个斧头都耍不起来吗？亏你们还是绿衣，比我昨日教的黄衣还要弱！听着，再耍不起来，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滚蛋，回家生孩子喂奶去！”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吟子循声望去，说话的男人大概四十岁年纪，嘴唇宽厚，皮肤黝黑，此刻坐在边上，手里拿的棍子一节一节敲击桌面，急躁的样子，仿佛能把桌子给敲出洞来。
　　此人难道也是七彩楼的师傅？
　　吟子正暗自猜测，却见男人突然起身，冲到一个少年面前吼道：“告诉过你几次了！斧头耍起来要虎虎生风，你看看你在干嘛！这是在跳舞吗？连腰肢都扭起来了……你还是不是男人！”说罢手中棍子毫不客气就挥向少年的膝盖。
　　原本师傅有罚，徒儿不得不受。那少年也不知是出于本能还是怎么回事，眼见男人棍子扫来，竟然拼命往上一跃，堪堪跳过了男人的棍子。

　　好险好险，没打着！
　　少年抚了抚胸口，有丝得意又松了口气，突然意识到什么，缓缓回头，正好对上了男人铁青的臭脸。
　　“宋、宋师傅……”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傅？”男人咬牙切齿，“你敢跳开我的棍子？你好大的胆子！”
　　“宋师……啊！别打！别打！……”
　　少年抱头鼠窜，宋师傅挥着棍子在后面追，只是两人这里还没完，便听“哐啷”一声，那里，一把斧头掉到了地上。
　　宋师傅一见，猛然止步，杀气腾腾回头喝道：“哪个！又是哪个兔崽子把斧头给丢了？！”
　　众人连忙挥了挥手中的斧头以示清白，只有最边上，一个男孩双手空空站在那里，满脸通红。
　　宋师傅阴森森问道：“你的兵器呢？”
　　“宋师傅，那、那儿。”男孩小心翼翼指了指地上的斧头。
　　“废话，我当然知道那是你的兵器！我问的是，你的斧头为什么会在那里！”
　　“……本来使的挺好的，突然，噌的一声，手、手就没抓稳……”
　　“我之前跟你说过吧，兵器是武者的命，器在人在，器丢人亡。你自己说，你把斧头丢到哪里去了？啊，丢到哪里去了！”
　　“在、在那里……”男孩可怜兮兮地再度指向地上，“丢的不算远。”
　　“……”

　　吟子的笑已经憋不下去，拉起浅儿就走。岂料两人还没走几步，身后便传来宋师傅的声音：“那两个红衣的小姑娘，戏看完了，这么快就要走了？”
　　两人一惊，彼此一对视，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好转身乖乖叫道：“宋师傅好。”
　　宋师傅冷哼一声，将棍子负于身后，踱步来到她们面前：“小小赤衣，好大的胆子，别衣在上课，你们俩也敢偷听？”
　　偷听？这个罪名可大了。
　　吟子规规矩矩道：“我们是刚巧路过兵器房，听到里面有动静，好奇之下这才进来一观……打扰了宋师傅授课，还请宋师傅恕罪。”
　　宋师傅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从鼻子里喷了一声：“谅你们也不敢。”回头见那七名绿衣少年均伸长头，垫起脚，一脸色迷迷地盯着吟子和浅儿，不禁大吼一声，“呔！小兔崽子们，看什么看！给我滚回去练斧！”
　　他这声吼，气吞山河，惊的绿衣们赶紧缩回脖子，装模作样耍起斧头来，只是一双双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吟子和浅儿，那点心思，显而易见。
　　可吟子和浅儿却一直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她们昨天才惹恼吴馨，被罚倒一年的马桶，这回面对这个宋师傅，倘若再不乖点，还不知会有怎样的惩罚。

　　却听宋师傅在头顶问道：“你们俩刚刚也在兵器库看了一圈，可有发现什么喜欢的兵器？”
　　喜欢的兵器？吟子皱眉，刚刚走马观花，也没仔细看，这可怎么答？
　　旁边的浅儿说道：“有的有的。第二个房间，里面有把青绿色的琴，我很喜欢。”

　　第二个房间。
　　青绿色的琴。

　　宋师傅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点点头，缓缓道：“七彩楼有武艺一课，允许你们选择自己喜欢的兵器。虽说可自己择取，但有时候，自己喜欢的不一定趁手，也不一定适合自己。像我身后那些绿衣，虽然他们之前也选了别的兵器，但我发现，他们人高马大，臂力极强，更适合练斧。”
　　说到此处，宋师傅顿了顿，见两人听的很仔细，这才继续道：“所以，我告诉你们这些，就是为了让你们回去好好考虑一下，自己更适合什么。我可不希望在明日你们赤衣的武艺课上，又要像今天这些绿衣一样，我替你们重选兵器。”
　　——明日赤衣的武艺课？
　　吟子倏然抬头。这意思是，明日赤衣的武艺课，授课的竟然就是眼前这个又黑又壮的宋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