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西域奇珍 ...
-
江雪轶递上一杯热茶，又拿来一个蓝底白花布袋子装着的汤婆子塞到他手里，“老伯，坐。先暖暖身子。”
老头衣衫不算单薄，只是有些濡湿，天冷了一双胳膊冻得跟冰棍儿似的。他感激地接过汤婆子，浑身一暖，连连道谢。
“老伯，你要卖什么首饰？”江雪轶将茶碗推近一些，笑着问道。
“这东西怎么说呢……哎，你还是让你们掌柜的来掌眼吧。”老头说着就将包袱放在桌上，摇了摇头。
“掌柜的忙着呢，我是东家，我来看也是一样的。”
“啊？”老头儿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城里的东家这么年轻吗，还是个小姑娘。他目光在包袱上徘徊，迟疑地开口道：“那小东家你自己看吧，不瞒你说，我只知道是个坠子。”
说着将包袱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油纸包了三层，最终露出一个软布绸缎的小袋子，老头伸手一倒，一个碧玉透亮的吊坠落在手上。
江雪轶一看，似乎与之前苏雯雯拿来鉴定的耳环有些相似，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猜想，便问道：“老伯，你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这老头衣着简朴，脸上饱经沧桑，一双老手都磨出了厚厚茧子，不像是富贵之人。倒不是她歧视人，只是不能收来历不明的玩意儿，免得日后说不清楚。
谁知那老头还未开口，眼泪先滚落下来，唉声叹气地说道：“这是我老伴儿的嫁妆……”
原来这老头姓庞，家在京城郊外的南湖王家庄，靠打渔为生。老伴儿去世得早，他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将孩子拉扯大，本该安享晚年了，可熟料一年前自己得了怪病，身子垮了背也驼了，孩子倾家荡产地给他治病，最后好不容易捡回条命，家中已是一贫如洗。
“这病吃药费钱得很，我儿子也是时候娶亲了，都是我这个老头子拖累了他。没办法，都要钱呐……我老伴儿说以后家中若有困难，就把她的嫁妆变卖了。以前再苦我都没动过这念头，可如今这身子也不知还能熬几年，不如变卖了好留给我儿子。”
庞老爹说着又抹起眼泪来，江雪轶安慰了他几句，又说道：“不知婆婆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老伯能不能给我说说？”
“她是从西边逃难来这儿的，是我救了她。当时我还年轻，能扛起一头牛，看到有人欺负一个神仙般的姑娘，路见不平打跑了那些人。”庞老爹说起自己的老伴儿，浑浊的双眼登时亮起了光芒，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
“神仙般的姑娘？”江雪轶凝眉重复了一句。
老头点点头，笑起来，“不是我说大话，我老伴儿年轻的时候那叫一个漂亮，也不比小东家差几分。”
如此说来，江雪轶心里总算有了谱。看来是哪家的落魄千金揣着这些首饰逃难来到梁京，又遇上了拔刀相助的庞老爹。
“容我细看一会儿。”她接过庞老爹的吊坠，对准日光仔细看起来。
这枚吊坠状若水滴，碧绿莹亮，边缘打磨得十分光滑，最下面还挂着一个水晶般剔透的红珠子，艳如鸽血，瑰丽华美，打磨技法圆熟无比，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刀刻痕迹，宛若天成。
看到那纯净鲜艳的珠子，江雪轶脑中直觉生起：“滇南红宝石，上品鸽血红。”
果然是宝贝，她方才看到的应当就是这珠子发出来的光芒。滇南产红宝石，比翡翠更为稀有，更不用说顶级的鸽血红宝石，像这样一个不到指甲盖大小的珠子，光是原料就值四十两！
“庞老伯，你可知道玉灵轩的掌柜为什么不收这个？”江雪轶审视良久，忽然开口问道。
“小东家，我也不瞒你，她说是琉璃……”
庞老爹的眼神黯淡下来，尴尬地笑了笑，“我老伴儿说这是名贵的东西，可典当行的朝奉都说是琉璃，给的价格压得低，我想着开珠宝铺子的兴许能分辨一下，谁知刚才那掌柜的也说是琉璃，根本不值钱。”
大梁的琉璃工艺已经十分纯熟，琉璃不再是贵族专属，民间妇人也多戴琉璃簪钗。尤其是定州所产琉璃，质地纯净，色泽艳丽，样式纷繁，五彩纷呈，其中蓝如湛蓝天色，颇受追捧，又被称为定州蓝。此外，苏州所产的红色琉璃珠暗红透亮，的确与红宝石有些像，也难怪没眼力的会以为是琉璃了。
江雪轶取来一盏油灯，点亮了放在桌上，又将那吊坠对着灯光微微转动起来，只见吊坠上放出璀璨星芒，流光溢彩极其惊艳。
“果然是这样！”江雪轶心中大喜，她看到那滇南红宝石时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对光看过后更为肯定了。琉璃只有单色光，而红宝石却有二色性，强光下更是能反射出六射星光，俗称六道线。而那碧玉莹亮的水滴坠子，也呈现出二色性，是宝石无疑。
熟料庞老爹听到她的话，叹气道：“小东家，若真是琉璃，我也认了，或许是我老伴儿弄错了，我就留着当个念想。”
“庞老伯，我可以肯定这不是琉璃，不过……你当真要卖？”江雪轶问道。
“真不是琉璃？”庞老爹瞪大了双眼，得到了江雪轶肯定的点头后，突然如鲠在喉，好半天才颤颤巍巍地将那坠子再度送到江雪轶手中。
“当年我老伴儿去世的时候，怕我和儿子吃苦，临终握着我的手让我卖了，我哭着答应了她才合眼，可是我一直舍不得，就留到了现在……”庞老爹浑浊老眼里蓄满了泪水，又抹了抹眼睛，“可如今我也没几年了，我不能让我儿子一个人再苦下去，若真能卖个好价钱，也算是他娘留给他的荫蔽吧。”
江雪轶看他爱子心切，陡然生出恻隐之心，道：“老伯，我直言相告，你这坠子是顶好的东西，莫说二十两，便是四十两我也会收的。”
庞老爹眼中闪过惊异神色，张大了嘴，“四、四十两？”
两石米是一两多银子，四十两能买八十石！庞老爹粗粗算了下，几乎没坐稳。他本以为二十两已是要了个天价，谁知这么小一个坠子竟这么值钱。更难得的是，这姑娘不仅没有压价，反而如实相告，令他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那，那就四十两吧。”庞老爹定了定神，最终说道。
“我给你五十两吧，凑个整儿。”
江雪轶从银箱里摸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放到桌上，又拿来一张纸，刷刷写了几句，这才笑着对庞老爹道：“老伯，还请你画押签字。”
怜人之心可以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做生意也要讲契约精神，如此是为了防止日后生事。
庞老爹也明白这个理，当即签字画押，收下了银子，将袋子推到江雪轶眼前。
“多谢小东家，东西你收好罢，只求有缘人收了它。”庞老爹眼角还带着湿润，又用手擦了擦，忽然想起什么，轻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老伴儿嫁妆是一整套的首饰头面，我也曾想过留给我儿媳妇，只是我儿如今穷得连媳妇都娶不起，他又要伺候我这个老头子。”
他突然停下来，浑浊眼珠里透出坚定眼神，“不知小东家收不收，我都卖给你了！”
若是一套滇南鸽血红宝石，江雪轶还真没这么多闲钱收入囊中。但她又耐不住心里痒痒，思忖片刻，道：“老伯，不瞒你说，我……”
话还未出口，宝华堂门口却忽然冒出一张秀脸，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来。
“哟，这不是余掌柜么，真是难得啊。”江雪轶看清来人，笑着站了起来。
余灵雪昂起头，雪白脖颈下露出清晰的锁骨，似笑非笑地说：“江大姑娘好阔气，一个琉璃坠子也舍得出四十两银子。”
原来她对自己的眼力并无十分把握，又担心是不是真的错过了什么宝贝，思前想后，便打发小伙计来门外偷听，结果听到四十两的高价，惊异无比，愣是硬着头皮跑了过来，要看看江雪轶是不是吃错了药。
“你说你也真是的，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一下子花了四十两，就买个破琉璃坠子，也忒任性了点。”余灵雪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眸光却往桌上的坠子飘去。
“呵呵，劳烦余掌柜记挂了。”江雪轶双手抱在胸前，侧身挡住桌子，“我没见过这样好的琉璃，格外喜欢，便是出再多的钱也认了。”
余灵雪见她遮遮掩掩，更是好奇，嘴角扯出笑容，道：“便是罗大师的玉簪子也不过四十两，能做出这样琉璃的人只怕是还没出生呢！”
江雪轶也不想再与她说道，摆摆手就要送客，却突然听得门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话语。
“什么样的琉璃能比得上老夫的簪子？”竟是罗子纲背着手缓步走了进来。
余灵雪连忙凑上去，巧笑嫣然，“这不是罗大师吗，久仰大名！”
罗子纲连正眼都没瞧她一眼，转而向江雪轶笑道：“难不成江姑娘又得了什么宝贝？”
江雪轶拿起桌上的红宝石坠子，笑着递给罗子纲，压低了声音道：“滇南鸽血红宝石。”
罗子纲深沉眼眸猛然一亮，向来稳重的面上也有几分惊喜神色，“当真？”
他伸手接过，对光看了几眼，嘴角笑意越来越大，“江姑娘真是宝运当头，果然是滇南红宝石，这等成色只怕是鸽血红。”
一直在旁偷听的余灵雪震惊不已。鸽血红她没见过也听过，整个梁京城里也就金玉楼有三件红宝石饰物。她居然错过了这么大的买卖！
余灵雪姣好的面容刷地一下白了。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西域奇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