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为虚》白绫w

2、第二章 陈言

　　8

　　为了庆祝我能独立接下第一单，陈言邀请我共度晚餐。本想挑件正式些的衣服，一开衣柜，哑然失笑——衣柜里大部分是红裙，不相同的布料剪裁，用的红倒是清一色的正红。

　　挑了件法式裙，腰间有两分松，兴许是陈言没记对我的尺码。镜子里的人格格不入——我不是什么热情的性子，太过艳丽的色彩反而显出我的寡淡。在口红库存里选了与之相配的朱红，配着面无表情，着实有几分生人勿近的气势。

　　陈言看到我愣了一瞬，我朝他笑笑，有些局促地抚平裙摆的褶皱。他笑着说很漂亮。我接了句，所以刚刚是看傻了？陈言低首用鼻尖亲昵蹭蹭我，煞有其事地说，我的小宁茗把我迷晕了。

　　他总是有办法把浮夸的称赞说得真诚，不过也可能是我定力不足，一看见陈言就移不开眼。

　　晚餐的地点是有名的西餐厅，餐厅正中央有台白色三角钢琴，突然就明白为什么钢琴被称为乐器之王，优雅厚重，带着高高在上的疏离感立在房间正中央。陈言预定的位置很好，靠窗，偏头能看见整座城市的夜景。我对西餐一窍不通，点餐任务只好交给陈言代劳。

　　斜前桌的男人和服务员交谈几句，确认了什么，将带来的玫瑰抽了一支，往正中央走。

　　他仔细将红玫瑰搭在钢琴边缘，弹了首曲子，浪漫缠绵，像是在倾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心思。轻轻按下最后一个键，他站起身时，不出所料得到所有人的掌声以及他女伴带着星星的眼神。

　　我轻哼刚才听到的旋律，指尖轻敲桌面打拍子，歪头问陈言想不想再听一首。在陈言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提起裙摆往斜前桌走，问他们借支白玫瑰。

　　坐在钢琴椅上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我没碰过钢琴，至少陈言没和我说过。但进门后，尤其是听到琴声后，我觉得我会，而且应当是，很熟练。

　　实话说，我并不清楚自己在弹什么，或者说只是肌肉记忆带着手指跳动。我猜这是我最经常练习的曲子，一个个音从指尖流淌出，再连接成段的经历很奇妙——特别是脑子一片空白而身体自发动作，好像能体会到天才无师自通的感觉。

　　意外地弹得不错，站起身时也收获不少掌声，我拿了白玫瑰叼在唇间，走到陈言面前，把沾上唇印的玫瑰递给他。他似乎是过于惊讶，顿了顿才接过，低头用食指碰碰玫瑰花瓣。

　　桌上的牛排已经被切成小块，面前也是合口味的菜，陈言在细节上做的一向完美。我叉起块牛肉往嘴里送，肉鲜汁美，是对得起它价格的味道。

　　我笑着问他，觉得怎么样。

　　陈言拿着刀叉的手一顿，他也笑，温声说弹得很好。半年来在设计方面的无能为力，这次终于能够理直气壮地接受陈言的一句很好——不是敷衍，也不是安慰，是真的很好。

　　弹的时候觉得这首曲子是一个不善言辞的女生写给暗恋已久的人。我忍不住多说几句。

　　陈言嗯一声，抿口红酒，垂着眼睛笑，说，还不知道你会钢琴。我戳戳在盘子里的牛排，随口答道，也许是小时候学的，你总不能什么都清楚吧，那还有什么秘密。

　　那我的小宁茗，还有多少不为我知的秘密。

　　这个嘛，很多。

　　嗯？

　　比如，陈言同学的白衬衫不小心被宁茗同学和红裙子一起放进洗衣机了。

　　这就是它变成粉衬衫的理由吗。

　　比如，家里的苦瓜和姜悄悄逃走的时候，我在场。

　　我保证，下次它们不会再出现在冰箱里了。

　　我已经说了两个秘密了，礼尚往来一下，嗯？

　　我的秘密，不太好说。

　　一个也不透露？

　　…真的想知道啊。

　　想知道。

　　下次再慢慢和你说。

　　9

　　和陈言在四月份去踏青，春盛林茂，我趴在车窗往外看，数不清的粉色压在枝头，漫山遍野的桃花簇拥着，是从天边凋落的晚霞。

　　车里的歌放到一首轻快的英文歌，我跟着调子哼了几句，再笑眯眯凑上前亲口陈言。他放缓车速，抽空看我，笑得无奈。我双手一摊，眨眨眼，无辜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干。

　　陈言在路边停车，在驾驶座附身靠近我，我慌里慌张推他，低声让他好好说话。他就笑，伸手揉揉我的脑袋，指着脸颊上淡淡的唇印，说，刚刚不是挺厉害。

　　我嗔他一眼，自顾自下车。陈言也下车，他走到我身边，自然捞起我的手，牵成十指相扣，笑着问我是不是恼羞成怒了。我抬手想拍开他，陈言不闪不避，嘴角微垮，像是委屈坏了。心一软，手落不下去，只好转头不看他。

　　余光碰巧看见一丛黄花，在桃林里是格格不入的颜色，拉着陈言往那走。我看那花越看越熟悉，弯腰捡朵掉落的花，扯扯他袖子，问是不是和家里的品种一样。

　　陈言摇头，说，这是迎春。

　　那家里的呢？我捏着花茎转了转，问。

　　他答，是连翘。

　　陈言指着花瓣，解释。迎春的花瓣通常在五，六片，而连翘只有四片花瓣。

　　可她们长得这么像，不是很容易弄混。

　　是，所以偶尔会有以迎春冒充连翘的人。

　　万一被发现呢。我不依不饶。

　　陈言摘朵开的正好的迎春，别在我发间。

　　他笑着开口。

　　花不会发现。

　　10

　　我摘了株迎春，连茎带根，想带回家养养看，也算给家里连翘找个异父异母的姐妹作伴。陈言没拒绝，和我一起给新成员挑了花盆——是墨绿色，和连翘的红花盆很配。说起来运气很好，带回家的迎春也是四瓣，要是不熟悉它们，也许真被骗过去也说不定。

　　迎春在家萎靡不振了一段时间，靠着营养剂好不容易才养好些。陈言没怎么管过它，不过想想也是，这种移植过于随便，比起存活，它更大的可能是凋零。要是投入太多，结局却是竹篮打水，没人能轻易释怀。

　　不过等它稍微长好些，陈言偶尔也会给它浇水。也许是爱屋及乌，毕竟它们长得太像，花瓣片数的不同也因为特殊性所抹平。看起来一样就够了，哪里用得着去刨根问底，追根求源呢。

　　是连翘，迎春，还是其他的，又有什么区别。

　　无非是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