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大人业务繁忙》牧汝

6、第六章

　　“我是一名杀手，不是侠客。”

　　锃亮的剑尖架在小凝脖颈上，只要稍稍用力，她脆弱的生命便可完结。

　　小凝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冷峻的轮廓，毫无情绪波动的脸，“总之是很厉害的剑客啊。”

　　他冷笑道：“再跟着我，这把剑便要你的命。”

　　他蓦然将剑收回剑鞘，雪白锋利的剑身在月光下嗖地划过，划出一道优美的残影，小凝看得有些入神。

　　“你救了我，对我来说，你就是侠，其他人的看法，我不在乎。”

　　“你错了，同样执剑，一个为钱为己，一个为义为民，绝不可能像你说的这样。”他转身走了，丢下一句：“我只是不杀女人。”

　　月亮的清辉映在他身上，漆黑的路上，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头不回的前行，相伴的永远是他手中的剑。

　　小凝望着他的背影，难道剑客不是人，不需要陪伴吗？母亲说过，活着就会相遇，每个人都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但对的人需要等待。
　　也许他也在等一个人。

　　只是他从没想过，何时能够等到。
　　也许已经等到了。

　　听老人说，穿过这几座山便是一个繁花似锦的仙境，那里人人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但也是一座地狱。

　　正如那些老人所说，越是光鲜亮丽趋之若鹜，也就越争名夺利、污秽不堪。

　　乡里人向往着安宁，所以他们从不涉险去窥探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
　　小凝现在不这样想了。

　　哪怕他们这样安分守己，最后不也被山贼乱刀砍死了么？他们祖祖辈辈囹圄在这山上，连死了都没有一个人记得。

　　她回头盯着已不复存在的村庄，狼狈的废墟堆起青烟，几只乌鸦停驻，唯一存活的，便是那个剑客救下的自己。她茫然地站了一会，虚无缥缈的世界清晰起来，她开始拼命往一个方向奔去。
　　她要去追一个新的世界。

　　月光下清辉笼罩一切，剑客深黑色的衣袍溶入暗影里，他锋利的眼角回头一扫，小凝就乖乖站在不远不近的树下盯着他。

　　“我说过了，不要跟着我。”没有丝毫语气。

　　“可是我没有家了，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她不觉抓紧衣角，咬唇角：“我只相信你。”

　　相信？
　　他尖翘的眼尾下垂，仿佛思考着什么。

　　夜晚的风吹拂发梢，凌乱无助的她站在那里，像迷茫若失的小羊羔，又像坚毅勇敢的小麋鹿。

　　她看见那个人侧过脸淡淡瞥了一眼自己，握着剑继续往前走，小凝内心雀跃。跟了两天，他终于没有再赶她。

　　可是没开心多久，一阵一阵的饥饿感袭卷而来，步伐轻浮，像是踩在棉花堆里。她捧着瘪瘪的肚子，好奇那个人是不是神仙，不但那样高冷绝尘，还不用吃东西。

　　“一定要跟着我？”他停在前面问。

　　“我……”小凝不知为何他突然问话，犹豫不知如何回答，下一刻眼前一亮，剑光如闪电般划过夜幕。

　　她眼眶瞪大，吓得忘了剑离她多近，只是那冰凉出鞘的声音就让她怔了半晌，直到灌木丛里栖息的野鸡应声倒落下来。

　　原来剑客的剑是真的可以用来杀鸡，不是杀鸡儆猴。小凝就愣愣在一旁看他清理好鸡生火烤上，觉得一个冰冷冷的人会认真拔鸡毛，会用那双修长的手烤鸡肉，简直不可思议又可爱。

　　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出他的脸，他做任何事似乎都是这样慢条斯理又一丝不苟。她托着脸想着，面前就多了半只鸡。

　　“吃罢。吃了休息一会，明天离开这里。”
　　“去哪里？”小凝好奇道。

　　“下一个出任务的地方。”
　　“下一个任务是什么？”她脱口问道，才觉得自己这样太鲁莽，便埋头啃鸡吃。他果然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实话实说，这烤鸡真不赖，色泽油亮，口感酥香，一口咬下去，油而不腻，满嘴余香。小凝已经顾不得形象大口啃起来，不一会儿就解决完。

　　“我叫安凝，你可以叫我小凝，你叫什么呢？”吃饱喝足，她开始找话题，而那个人又恢复先前冷漠，一动不动地盘坐在火堆前。
　　小凝只好乖乖闭嘴打量他，不知不觉竟倚在树干上睡着了。

　　翌日，他带小凝来到了人间仙境般繁华的城市，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扬州。

　　小凝跟在他身后新奇的张望，穿过热闹街巷，在稍偏僻处找了一家客栈。剑客定下一间房，随手朝她怀里扔袋碎银，“上楼好好待着。”

　　“你不要我了吗！”小凝说完脸刷地绯红，捏着钱袋，“你不带着我了吗？”

　　“钱给你，饿了自己去买吃的。”

　　“那你……”小凝仰着小脸望着他。

　　“三日后回来。”

　　小凝安心点头，三步一回头地上楼回房。她知道他是绝不会欺骗一个小姑娘的。她无聊站在窗前俯视街道，一站就是一整天。
　　三天过去，他回来了。

　　没有她担心的受伤，也没有任何其他意外。
　　“任务完成了吗？”她奔下楼跑到他身边。

　　剑客仍旧冷峻锋利，如他手中的剑，他轻轻点头。

　　“那我们下一个地方去哪里？不对，你需要休息，”小凝抑制不住愉悦，笑吟吟问他：“你累么？饿么？我去买点吃的？”

　　“还不能走，我们要在扬州待很久。”

　　“为什么？”小凝不是不喜欢这里，只是更喜欢与他旅途跋涉，千山万水也好。

　　“护一个人。”

　　“原来你是去保护别人了。”

　　“保护一个人与杀一些人并不冲突。我说过了，我只为钱办事。”

　　因为护一个人，所以必须杀一群人。

　　小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奇他到底保护着谁。这个答案她没有问，但很快就浮现出来。
　　剑客每天会坐在街上的茶楼里或是一座府邸的屋檐上，背着那把用泛白蓝布裹住的剑观察一个人。

　　那个人很奇怪，长身玉立，身形挺拔，却也像柔弱娇娇的小公子，更让人好奇的是戴着厚实的帷帽，一次扬风吹起他的轻纱，小凝睁大眼睛以为能看见那人的模样，结果大为扫兴。
　　轻纱下还有一副素白面具。

　　“是他吗？”小凝附身悄悄问他。

　　他只是微微点头，没有任何说明。

　　小凝虽然很好奇，但知道不能再问，问了也不会回答，乖乖坐着欣赏热闹街道。各种叫卖声吸引了少女，各色各样的美食小吃从她眼前经过，让人不自觉咂咂嘴，垂涎三尺。

　　小二笑吟吟过来，“这位公子需要为你家小娘子点些吃的吗？小店特色菜繁多，口味应有尽有。”

　　“哈？”小凝偏过头瞄一眼剑客，神色有些无措，“不是那个……”

　　“想吃什么自己说。”他目不斜视地从腰间取下钱袋放在小凝面前。她一时半会不知道自己要解释什么。
　　不想吃吗？她想的。
　　是他小娘子吗？反正听到这句她心里有窃喜。

　　她点了好些菜后，偷偷打量他。他没有一点异常，脸色冷峻。

　　彼时剑客根本没有注意到小二对小凝的称谓，专心致志地盯着这次的任务对象——周善。不知道因为他，自己要留在这里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