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落幕》会筑巢的斑鸠

5、镜中人

　　为什么要来这儿，明明已经知道这间学校处处透着诡异的味道，还是像中了邪一样执意来此？
　　你有很多很多次机会可以回去，然后继续过安定的生活——相信我，即使去了后勤部门，那儿的日子也绝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糟糕。
　　所以，为什么呢？不顾安安的阻拦，像一个粗鲁的闯入者，闯入别人的领地，难道之前吃过的亏还不够多吗？
　　镜子里的庄晓蝶嘴巴一开一合，但是她的耳膜却没有受到任何声音的震动，那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震慑，带着理智到极致的冷漠，冰冷了她所有的血液。
　　“安安，你带了美工刀。给我。”庄晓蝶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她往后退了好几步，直接将一旁陷入呆滞状态的安安拽了过来，伸手讨要被她装入背包的攻击性武器。
　　“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再带一个手电筒。”安安难得暗搓搓地损了一下庄晓蝶，但是身体还是很诚实地拿出了美工刀递给了晓蝶，顺便自己也拿出了一把剪刀攥在手里，模仿着庄晓蝶作出了攻击的姿势。
　　庄晓蝶的美工刀，刀尖直直对准了那面巨大的全身镜，安安在她旁边，还能感觉到她身体轻微的颤抖。安安犹豫了一下，也将剪刀对准了那面全身镜——虽然她实在看不出来那面全身镜有什么问题。
　　“我高估你了，你从进入这所学校开始就没有做过一件正常的事情，看来长时间的安逸时光已经把你的斗志连同你的机敏全部消磨干净了。”
　　镜子里的庄晓蝶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只不过随着庄晓蝶的退后，她也不再紧紧贴在镜面上了。随着一道白光闪烁，庄晓蝶只感觉眼前一花，那原本在镜面上缓缓流转的八个大字开始挪移变化，连带着镜中她的脸也跟着一起扭曲，化为一个黑色的巨大旋涡，与此同时，有缥缈如浮云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以一种包围之势向庄晓蝶和顾安安席卷而来。
　　这次，连顾安安都听得清清楚楚。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应该说是许许多多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呼喊的人年纪不算很大，柔柔软软的声线出乎意料地在此刻带了些许血腥味。整座学校在这样无数人的呼喊中竟然出现了一丝丝摇摇欲坠之感。与此同时，伴随着一声声轻微的啪嗒啪嗒开关打开的声音，走廊上的灯一盏盏亮起。原本在黑夜中摇曳的被顾安安误认为鬼影的绿植乖乖巧巧立在教室门口，洁白瓷砖上反射着灯光，上面有一个个黑影掠过，明明上面空无一人，庄晓蝶却清清楚楚听到了运动鞋踩在地板上奔跑的声音。
　　好像整座学校从睡梦中惊醒。
　　\"有灯了，快走啊晓蝶。”顾安安也不管这么多了，有光总比没光好。趁着现在保安和老师没来，赶紧跑才是王道啊。
　　“不会吧，你还要作死？”
　　顾安安扯着庄晓蝶袖子刚想狂奔，却被扯了个趔趄，她不顾形象地骂了一句。回头看，庄晓蝶愣愣站在原地，掰开安安攥着她衣服的手指，随后慢慢向那面全身镜走去。全身镜清楚地映出了晓蝶的面容，苍白死寂，察觉的顾安安的视线，她回头冷冷一看，在她眼神深处，顾安安甚至感觉到了一丝细微的警告。
　　“晓蝶……”
　　顾安安后知后觉地开始恐惧——是那种直击灵魂的，威胁到自身性命的恐惧情感。她向四周环顾了一下，看到有黑影从墙壁上，瓷砖上一掠而过，听到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像是某种怪物隐藏在学校里，对着从外面闯进来的敌人露出了獠牙。她强忍着狂奔而逃的害怕，再一次轻声呼唤庄晓蝶。
　　“跟我来，哪儿也不许去。”庄晓蝶的声音温和但是威严，她绕开镜子慢慢走上楼梯，一看这个架势就是要上三楼了。顾安安朝上一看——三楼没开灯。
　　“我可不可以不去，我们报警吧……”顾安安已经不去想作为一个成年人深夜闯入学校还被学校吓得六神无主是多么丢脸的一件事情，她生平第一次在庄晓蝶威严的注视下颤颤巍巍地拿出了手机，抖抖索索地开始输号码。
　　“抱歉，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抱歉，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女子冰冷机械的声音还在继续，在第一次拨打未能成功之时，顾安安的心就像被插了一刀子。等到后面一直拨打失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心底残存的希望之火被一点点扑灭。等到她不死心地还想继续之时，手机却被一股大力夺走。
　　“在这里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要么在这里一个人等我，等我解决好事情以后来找你；或者你和我一起走。”庄晓蝶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边，劈手便夺过了她的手机，语气平缓地像是机器人。顾安安听不到任何情感的波动。
　　“我……”顾安安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她的手被庄晓蝶紧紧握住，她即使想跑也跑不了。
　　“你不是晓蝶……”
　　“我是。”听到顾安安抽噎着的控诉，庄晓蝶原本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出现了细微的情感流露，人性化的担忧在她眼中一闪而过，最后又回归于寂寞的纯黑色。
　　在庄晓蝶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走廊上突然出现了细微的破裂声。原本这样的声音是不应该受到关注的，毕竟自从学校“苏醒”后，各种杂七杂八的声音就越来越多。可是庄晓蝶的脸上还是出现了一抹凝重之色。
　　“快走。”庄晓蝶不想在阴沟里翻船，但是她也不可能丢下顾安安不管。她手掌一翻，一把粗制滥造的美工刀便出现在她手心，“走！”
　　话音刚落，也许是察觉到猎物急于逃跑的心态，距离两人最近的一间教室大门便发出了凄厉哀鸣，像是有人被困在教室里无法逃脱，而用手指不断抓着门板的那种声音。嘎吱嘎吱，是指甲摩擦的声音，仔细一听，似乎还能听到有人断断续续的咒骂声。顾安安一顿，不受控制地往后一看，只看见那扇大门上有红色液体缓缓流下。红色液体一接触到地面上洁白的瓷砖，就以一种令人恐惧的速度污染，然后分成小股，如毒蛇，向着楼梯包抄而来。
　　显然，它们的目标就是庄晓蝶和顾安安两人。
　　“那是血吗？”
　　“我不知道。”庄晓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是对于顾安安来说却异常熟悉和让她安心。她转头一看，刚刚一直表现得临危不惧，威严摄人的庄晓蝶也跟她一样，表现出了惊恐的神色——不同而是，对于庄晓蝶而言，惊的成分应该是远高于恐的成分的。
　　“快走！”这是庄晓蝶第三次说这样的话了，顾安安立刻听话跟上，发挥了她自高中以后就再也没有练过的长跑技能，在生命的威胁下，随着庄晓蝶向上方的黑暗处狂奔。
　　而楼下的红色液体也适时表示出了类似于猎物即将逃脱的愤怒。无数小股液体汇集在一起，伴随着巨大的一声轰鸣，一楼末尾那间生在昏暗处的从未被顾安安和庄晓蝶察觉到的房间大门被轰然撞开，一股庞大的血色洪流朝着楼梯口疯狂涌来，洪流历经之处，黑影纷纷退避。镜子里映照出了滚滚血光，和血色洪流中模模糊糊映出的几个人影来。
　　“我没有想过你竟然在尝试制造意识，这并不在我们的协议之内。”
　　镜子里传来了一声叹息，随后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住了楼梯口，整座正在晃动的学校也在这样无形但庞大的力量中暂时维持住了安稳。
　　“你也答应过帮助我挡住林淼淼。”血色洪流在一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镜子前凝聚出一个模糊的人影，他对着镜子微微鞠了个躬，语气恭敬。
　　“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这么长时间，林淼淼不是一直很安分吗？”镜中传来一声轻笑，“你也不必转移话题，我知道你一直想要什么，今天先不和你算账。”
　　“原本我是想维持住安稳的局面的，我不知道她许诺了你什么。但是我希望她们可以安安稳稳地出来。”
　　“可是你也知道，中枢系统并没有给我全部的权限。我充其量只是一个管理者，你们难道不打算出手吗？”
　　镜子里传来一阵骚动，有商议声从镜中传出。镜前的人影耐心极好，他恭恭敬敬地站着，等待着镜中人的回答。
　　“她既然与你有过约定，我们不想弄巧成拙。我会暂时给你全部的权限。但我希望你可以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过了许久，镜中才有人答话。
　　“如你所愿。”镜前的人影愈发模糊，他最后鞠了一个躬，随着血色完全褪去，一楼的灯也一盏一盏熄灭了。
　　重归寂静。

作者有话说

　　猜猜最后说话的那两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