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落幕》会筑巢的斑鸠

6、采访开始

　　今夜月色很美。
　　如果我们是在家里的话，想必月色会更美。
　　能够听到刚刚房门被撞开的巨大轰鸣，庄晓蝶和顾安安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在体育上具有如此卓绝的天赋——果然，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庄晓蝶迈上最后一个阶梯，便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向前扑去，所幸她们衣服穿得不少，即使摔在地上也没有太多疼痛的感觉。反倒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迅速包裹了她们，庄晓蝶都有些不想起来。
　　月光来的很及时，为黑暗的走廊稍稍添了一点儿颜色。庄晓蝶挣扎着起来，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慢慢向前挪了几步。
　　手机上的手电筒性能没有真正的手电筒那么好，只能说是聊胜于无。整座学校笼罩在一种灰暗的气氛中，压抑又沉闷，即使开着手机照明，庄晓蝶的心也没有半分落下。
　　“安安，把你手机打开，我们要走了。去三年一班。”庄晓蝶回头催促了一下安安，“刚刚那个声音你听到了，快些。”
　　“我本来听到了水声，可是在某个瞬间水声消失了，你知道什么是消失吗？就是我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安安小跑着过来，手机的灯光把她的恐惧照得明明白白，“你刚刚没跑，我就也趴着了。”
　　“再跑的话力气也没了，照那张纸上说，出事的班级就在三楼，我们要在三楼小心一点。”庄晓蝶微微有些喘，长时间的不锻炼还是让她觉得有些吃力，她稍稍缓了缓，继续解释道，“而且，那东西来势汹汹，去也去的快，我当时往下一看，灯还没关的时候，好像已经没有血水跟上来。”
　　“真的吗？”
　　“如果是假，我们还在这儿吗？”庄晓蝶翻了个白眼，“你力气真没了，到时候在三楼怎么办？”
　　庄晓蝶拉着安安慢慢走着，她没有告诉安安，刚刚在轰隆巨响的时刻，她闻到了一股极为浓烈的血腥味，还有一股奇怪的类似于墨水一样的味道，而这些味道，在她们刚跑上二楼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不见。
　　但是看安安的意思，她似乎是没有闻到。
　　庄晓蝶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她想起安安在一楼看到她时那种恐惧无措的眼神和那一句颤颤巍巍的“你不是晓蝶”，她记得清清楚楚——可我明明就是庄晓蝶啊。
　　为什么安安要这样说？
　　我存在的一分一秒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确信我就是我，可安安为什么会这样说？
　　还是说，顾安安眼中的我已经不是真正的我了？还是说，现在我拉着的这个顾安安，也不是我真正认识的那个顾安安了？
　　庄晓蝶不敢去想，不管是那种可能，都令她感到毛骨悚然。她偷偷向后看了看安安，她还是原来的样子，胆小怯懦，紧紧贴着自己的身子，看到自己目光转来，一下子就像有了主心骨一样往前靠了靠。
　　心这么大的吗？
　　庄晓蝶有点害怕，她不着痕迹地往前多走了几步，掩饰道：“我看马上就到教室了。”
　　“好。”安安不疑有他，随着庄晓蝶步子加快了些，顺便将手机往上抬了抬，“你说的是这间吗？”
　　我靠，怎么这么快？
　　庄晓蝶往上一看，崭新锃亮的铁牌子上果然刻着“三年一班”的字样，蓝色的门板旁边的公告栏上似乎还贴着什么东西，她将手机下移，将那张纸照得清楚了些。
　　“全年级排名？还贴门口？有点变态了哈。”安安无语了。
　　“一班在走廊最里面，公告栏应该是全年级的公告栏。而且上面只有前五十的。”庄晓蝶有些不以为然，“要是真把全年级的排名都搞出来，这所学校还不被唾沫星子给淹没？”
　　“前五十这样贴在这里其实也不好……”安安还是觉得有些过分，她想起那张纸上的内容，难说啊……谁说的清楚呢。
　　“第一名是段清。”庄晓蝶勾了勾嘴角，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居于最上方的名字，和他后面恐怖的分数，接下来的第二名往后，没有一个够资格对他造成威胁。
　　是碾压级的优势，不光碾压了同龄人，还成功地给两位具有“丰富社会经验”的记者下了套。
　　段清，真有你的。
　　“我现在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人了。”安安也看到了，咬牙切齿道，“要是出去了，别叫我再一次碰见他。”
　　庄晓蝶没有放狠话，对她来说，如果没有办法彻底教训某个一肚子坏水的小子的话，放再多狠话也只不过徒增笑柄。她回忆起第一次与段清见面的时候，连安安都轻易发现了他的诡异之处，但是自己却跟中了邪一样非要来这所学校看一看。
　　消失的小摊贩，诡异的保安室，黑暗寂静的校园都没有让自己改变主意。甚至面对那面巨大的全身镜，自己更是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庄晓蝶觉得大概率，一楼的那些奇怪事情都是那面全身镜搞出来的。
　　要真说起来，这里面最无辜的应该就是安安了。
　　当然，她说的是真的安安，也许就在她身后，也许不在她身后。
　　“进去吗？”
　　安安的声音传来，庄晓蝶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下一刻就要推开。
　　“锁了。”庄晓蝶放开手，她刚刚已经试过了。门打不开，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死磕下去，“窗帘也拉的严严实实，一楼可不是那样。”
　　庄晓蝶无奈地耸了耸肩，刚想开口叫安安也过来看一下时，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脸被什么粗糙的东西划了一下，已经在短短一个小时里经历过大起大落的庄晓蝶立刻绷紧了神经，随着那种痒痒的触感从她脸上走过，她能够清楚地感知到风声呼呼作响，在寂静的夜里，在这间诡异的学校，无异于又一次在她心中敲响了警钟。
　　“晓蝶，晓蝶，你快往后看……”
　　安安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她能够预知回头是多么恐怖的事情，但是她还是强忍着恐惧，缓缓转头。
　　手机灯光照耀过去，黑色夜空中无数纸张飞舞，一张一张裹挟着劲风，发出阵阵尖啸。夜空中间有红色钢笔来回穿梭，仿佛最尖利的刀刃一般无差别地撕扯。纸张上有红色墨水一点一点滴下，不少纸张已经被染上点点斑驳，发出破碎前最后的惨叫。
　　这是什么情况？
　　我刚刚怎么……
　　“它来了，那笔看到我们了！”安安也不顾在学校里大喊大叫会发生什么了，她指着一支停下来，用笔尖遥遥对向三年一班教室的钢笔大叫起来，立刻躲在了庄晓蝶身后。
　　“学校里——不准大声喧哗！”
　　也许是顾安安的声音惊动了他们，无数支红色钢笔一起转头，将笔尖对准庄晓蝶二人，学校里有严厉的声音回荡，几乎震碎了庄晓蝶的耳膜。
　　“跑！”
　　所幸庄晓蝶在傻掉之前还保留着最后一丝对生的渴望。在那数不清的红色钢笔掉转笔头向她冲来之时，她甚至来不及回头看，拉起顾安安就想要逃跑。
　　“门我给你开啦，欢迎来到三年一班。”
　　她感觉自己在狂奔，又感觉自己其实只是在原地打转，在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红色钢笔带着破空之势向她席卷而来之时，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门锁被打开的声音，还有令她陷入此等困境的罪魁祸首——段清的声音。同时，她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不受控制地向后面跌去。
　　“段清！”她怒吼。
　　“准备好了吗？采访时间，从现在开始。”
　　回答她的是一声轻笑，还有迅速向她包围而来的——纯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