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落幕》会筑巢的斑鸠

3、我名段清

　　“光明私立是我们风华城的顶级初中，我们想来做个专访。”
　　庄晓蝶的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不明白自己是哪里露出了破绽，会让这个男生一下子猜出了自己的身份。然而还未等她开口，身后的安安便已沉不住气，算是肯定了她们俩的身份。
　　猜出不是家长很容易，但是从开始到现在，她和安安就没有主动谈起过自己的身份，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她和安安还专门换了一身休闲服。
　　他是怎么知道的？
　　“有什么专访好做的？无非就是题海战术，题做得越多越好，考试越多越好……不过你要是问我们校长他一定不会这么说的。”男孩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但是庄晓蝶仔细看去，却在他的嘴角发现了一丝丝嘲讽的弧度。
　　“你很聪明。”
　　庄晓蝶心情有些复杂，连带着看向男孩的眼神中都夹杂了些丝丝审问的味道。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给出这个评价——即使这个男生统共也没和她多说几句话。
　　“谈不上聪明，两位记者谬赞了。”男孩笑着摇了摇头，脸上是不符合他年纪的沉稳之色。他往前走了几步直至走到庄晓蝶面前，黑色瞳仁中似有夜色涌动。
　　“我姓段，单名一个清字。不知道怎么称呼两位姐姐？”
　　姐姐？这就叫姐姐了？
　　庄晓蝶觉得自己应该皱眉，毕竟她和这个男生也不过才认识几分钟，而在此期间，她却好好感受了一把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无奈感觉。她想开口婉拒这个称呼，可话到了嘴边却突然转了个弯，连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就好像她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一样。
　　“我姓庄，她姓顾。”
　　言简意赅。
　　“原来是庄姐姐和顾姐姐。”男孩认真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显得有些文气，而庄晓蝶和顾安安与他并不相熟，这么说其实有些越矩。但是男孩不但说了，还说的如此自然，仿佛他真的认识这两位记者一般。
　　庄晓蝶努力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那么一丝丝不怀好意，可是当他看过来的时候，之前瞳仁里的无尽夜色似乎只是错觉，那淡淡的暖意和少年独有的羞涩无一不说明了他只是一个快中考的小崽子。
　　邪门！
　　庄晓蝶觉得自己的直觉不会有错。不论如何，现在光明私立初中都还在上晚自习，他独自一人跑到这里来本就惹人生疑。
　　如果我是老师，最多罚他到课堂外站着，怎么可能直接让他去外面？
　　外面那么冷，能来这里读书家里也有两个钱，怎么可能会允许老师随意体罚？
　　“外面这么冷，你站在这里小心感冒。不进去坐一会儿吗？你们老师或许只是一时气话。”
　　庄晓蝶斟酌着开口，适当地表现出了一副关心的模样，她状似无意地指了指他身后的教学楼，“既然要让你们复习，也不该把学生叫到外面去反省。”
　　“啊……那或许是因为我做了老师特别不喜欢的事情吧。”段清很配合地回头看了看教学楼，但是语气中却没有一丝丝的抱歉，反而还有那么一两点的轻松和淡淡的愉悦。
　　现在这个年纪的孩子脸皮已经那么厚了吗？
　　庄晓蝶垂了垂眼眸，她能感觉到自己精心伪装的面具正在发出咔嚓咔嚓的破裂声，而面前这个不按套路出牌，行踪诡异的男生则是一切变故的罪魁祸首。
　　“我怎么感觉你看起来有点开心。”
　　做了好久哑巴的安安终于忍不住了，虽然她在刚刚把主动权都交到了庄晓蝶手上，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真的躺平任带飞了。
　　这不按套路出牌的，认真跟他讲是没用的。只有比他更不要脸，才能牢牢掌握住主动权。
　　安安有意忽视了庄晓蝶立刻投来的不赞同的眼神，死死盯着男生，想从他脸上寻出一点破绽。
　　“我今天见到你们，我很开心。”段清笑眯眯答，还生怕她们俩不信，又加了一句：“真的很开心。”
　　“我们是记者。说句实在话，我们是来做关于光明私立的专访的。不过是因为我们有听到些许风声……”
　　“有关学生跳楼的？”
　　段清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了下去，他看了一眼兀自不知所措的安安，将话锋对向了庄晓蝶，显然，他也是知道了，这场谈话的实际主导者其实是庄晓蝶。
　　“你们若是直接去学校问，怕是问不出什么的。我们每年都有尝试跳楼的学生，但是事情无一例外都被压下了。”
　　“光明私立跳楼的学生，十年来怕是都超过了两手之数。但是现在还开得好好的，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家长寻着关系要把孩子塞进来。”
　　段清的声音很平静，他仿佛早就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了一样。除了平静，还有冷漠。光明私立明明是他的母校，他却淡漠的像是在谈论一所普通的，与他毫无关系的初中一样。
　　丝毫不维护。
　　“确实，是有这个风声。但是听你一讲，似乎还确有其事。”
　　段清别开目光，沉默了半晌，才缓缓点点头。
　　“如果你们真的想要知道些什么的话，恐怕直接进学校一看会更好。旁人说的都是假的，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看过，那才是真的。”
　　“不少媒体记者为我们背书，无非也是看重了我们的成绩罢了……”
　　段清叹了一口气，抬起左手看了看时间，道：“我的反省该结束了，不然都没时间复习了。”
　　“你们可能对光明私立有许多疑惑，不过我得回去了。如果你们真的很感兴趣，想要知道什么别的东西的话，就只能周六晚上过来了……”
　　周六晚上？那岂不是明天？
　　庄晓蝶掩饰住眉目间的疑惑，朝着少年微微点了点头：“好。”

　　“你干嘛答应他。我感觉这小子一肚子坏水，他什么都没有说。偏偏还叫我们明晚过来，有病！”
　　安安大口吃着馄饨，一边含混不清地嘟囔着，她也算瞧出来了，这个段清根本不怀好意。私联记者？给学校下套？安安丝毫不怀疑，一旦光明私立知道了这个消息，就会毫不犹豫地立刻开除这个学生。
　　鬼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被老师赶出校门反省的，现在还妄图欺骗记者，真当我们好欺负？
　　“你觉得人家有病？”庄晓蝶头也不抬，只顾摆弄着手机，和顾安安面前丰盛的晚餐不同，她的桌上只有一碗热水。
　　“不是有病是什么？”顾安安话音刚落，就有一只手机递到了她的眼前，她无辜地眨了眨眼，就听到晓蝶的声音响起：“你好好看看。”
　　“段清，是可以在光明私立的官网上查找到的。还附有照片，你看看是不是他。”
　　安安听话的点开照片，手机上立刻出现一张意气风发的人脸。与她们在校门口见到的少年相比，这张照片上的段清嘴角含笑，脸色红润，眼睛里是掩盖不住的璀璨光芒，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和热情。
　　旁边还附有介绍，安安一点开，便是密密麻麻的获奖记录，她数了数，足有一页，至少二三十项。后面是各科老师对他的评价，安安一条条看过去，全是不加掩饰的溢美之词，这怎么看都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少年。
　　“至少有一点我的感觉没有错——他确实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比我们俩要厉害多了。在光明私立这样的顶级名校中，竟然还能牢牢占据第一名的宝座，可见他的学习能力之强。”庄晓蝶的声音幽幽传来，听在顾安安耳朵中却分外让她不舒服，她将手机还回去，不满道：“就是因为他聪明，有哪个老师会愿意这样的学生到外面去反省？还是这么冷的天？”
　　言下之意就是段清在撒谎了。
　　“撒不撒谎不好说，但是我打算明晚去看看。”庄晓蝶拿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油渍，认真说道。
　　“真去？”安安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升起，“这么不靠谱，你是想绩效想疯了吧。”
　　“去一次学校，难道要命不成？”庄晓蝶站起身来，她的视线中央刚好就是学校的大门。神秘的男孩已经消失，在夜色中，她竟然恍惚觉得学校正在被黑暗吞噬。
　　“明天先看看，最好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