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引》荔言

3、失落

　　“杜雁笙，你怎么就不能让我和你爹省省心。”

　　杜雁笙印象中，娘亲一向是温柔的，很少这样大嗓门，所以也被吓到了，立马躲到了杜无疾的身后，不敢探出脑袋。

　　娘亲气得一拍桌子，问：“那个少年郎是谁？”

　　杜无疾回答：“是沈大人的小儿子。”

　　“是他。”娘亲松了口气，“看在有过交情的份上，他应该是不会出去乱说什么的。”

　　听到娘亲的口气有些缓和，杜雁笙才探出脑袋，笑着说：“所以，娘，我也不算闯祸对不对？”

　　“拿你没办法。”杜夫人无奈地摇摇头。

　　杜雁笙高兴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刚进院门，她就停下了脚步，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沈怀。

　　她想要去找大哥问问沈怀住在哪里。但她刚要进前厅，就听见了爹娘和哥哥的对话。

　　杜老爷嘱咐杜无疾：“你妹妹的亲事我已经看好了。这几天你看她看得紧些，别让她出去乱跑。刘家是书香门第，别惹出什么乱子。”

　　杜无疾还没说话，杜雁笙就冲了进去，嚷嚷：“什么刘家王家的，我要成亲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你能知道什么。”杜老爷把茶杯放下，“你好好地待在家，我们是你的父母亲，还能害你不成。”

　　“可是我。”

　　杜雁笙还想说什么，就被哥哥拉住了胳膊。杜无疾拉过她后说道：“爹娘别动气，我来和妹妹说。”

　　“你消停点。”杜无疾耐心地劝妹妹，“刘家是读书人家，最适合你了。”

　　“不要。”杜雁笙本来是托腮听着哥哥说话，但越想越气，她气得起身，“你的婚事都没定下来，爹娘怎么就来操心我的婚事了。”

　　杜雁笙觉得自己这话确实有道理，凑近了些盯着哥哥看。被她这么看着，杜无疾突然有些慌乱，往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地说：“还不是，不是，因为爹娘偏爱你，所以看到好的就想赶紧为你定下来。”

　　哥哥的话，她才不相信。现在朝局不稳，大臣们明里暗里地都在找靠山，希望在未来大风刮起的时候能够保住自己的这一点根基。

　　杜雁笙大概能够猜出，自己家商贾出身，就想拉上在朝为官的人家。元州城内，最合适的就是刘家。大儿子在京做官，已经娶亲，其他几个儿子自然是靠谱的。

　　但杜雁笙才不会老老实实地坐在家里等着做新娘子。她坚信，越是混乱，就越有机会。

　　可现在别说出城，就是出府门都是难事。

　　这天她终于找到了机会，跟着哥哥出府。

　　她在后花园里无聊地发呆，这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杜雁笙高兴地边跑边喊：“沈少爷，沈少爷。”

　　沈怀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原来是那天的蓝衣女子。她今天穿了身嫣红色的衣裳。沈怀也觉得很好看。

　　“沈少爷，这么巧又遇见了。”杜雁笙很是高兴。这几天她天天闷在家里，头一次见到杜家以外的人。

　　沈怀又惊又喜，笑着说：“你不需要叫我沈少爷，太见外。我叫沈怀。”

　　“沈怀？哪一个怀？怀念的怀，还是江淮的淮。”

　　“怀念的怀。”沈怀耐心地给杜雁笙解释自己的名字。他第一次懊恼自己的名字没有长一些，这样就可以多说几个字。

　　不知道为什么，沈怀觉得杜雁笙出现后，花园都变得好看了。他担心自己解释的还不够，补充了一句：“你可以叫我世诚。”

　　“世诚。”杜雁笙立马笑着念了一句。

　　杜雁笙忽然想起什么，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说道：“那天我扯坏了你的衣裳，还没有补偿你。这样吧，等过两天，我送你件新衣裳，你看行不行？如果你要银两，我就赔银两给你。”

　　沈怀有些愣住。他没有想到杜雁笙还记着这件事，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还留着那件破了的衣衫。

　　沈怀摇摇头，语气里充满了遗憾，说道：“不必了。我明日就要回去。”

　　他说话的时候低下了头，不敢看杜雁笙的表情。其实沈怀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好似杜雁笙无论是什么表情，他都觉得失落。

　　“啊？”杜雁笙也很失落，想到自己的境遇，叹了口气，“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我很羡慕你，可以到处走。我也想这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关在家里等着上花轿。”

　　“上花轿？”沈怀惊得立马抬头，“你有中意的人了吗？”

　　“中意什么。我都没有见过他。”杜雁笙转身看着院子，“我不想嫁给没见过的人，这就是赌。我的人生，不能靠赌。我为什么连为自己搏一搏的机会都没有呢？难道只是因为我是女子吗？”

　　听了这番话，沈怀不禁对眼前的这个女子有种不一样的感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只当这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大小姐，爱玩爱说笑，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似乎被触动了。

　　他一直在想，要怎么得到父亲母亲的疼爱，所以做每件事之前都要再三思量，想着爹娘会不会称赞自己。

　　可听了杜雁笙这番话，他也陷入了沉思。他的人生，也不能靠赌，赌父亲的器重，赌母亲的偏爱。

　　他要为自己搏一搏。

　　沈怀安慰杜雁笙：“如果你不愿意，就不要认命。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绝无二话。”

　　杜雁笙转身过来，抬头看着沈怀，笑着说：“世诚，谢谢你。”

　　“没，没什么。”沈怀匆匆转过身，想要看看花园，即使膝盖被廊下的栏杆撞到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第二次见面，我还是不知道你的名字。”

　　杜雁笙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她告诉沈怀：“我叫杜雁笙，大雁的雁，笙歌的笙。我爹说，我出生的时候，他在院子里听见了雁鸣声，所以就没有用起好的无忧，而是叫我雁笙。”

　　“你的名字真好听。”沈怀这才缓缓转身，看着杜雁笙，耳边似乎确实有雁鸣声声，“无忧这个名字也很好。你这一生肯定会无忧无虑的。”

　　杜雁笙笑着说：“你的名字也很好听，一看就知道你是爹娘心尖尖上的宝贝儿子。”

　　“没，没有。”沈怀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假装继续看着花园，以此来掩盖自己的一丝慌乱。

　　杜雁笙也在安静地看着花园。她很喜欢花，可是今天，却觉得这些花似乎很可怜，好像没有人问过它们，愿不愿意被关在这里供人欣赏，愿不愿意被剪成这样的样子。

　　她如今似乎也是这样的。

　　但她不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