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我你怎么不早说》诚不知

5、第 5 章

　　当天晚上，孙帷难得的给自己做了顿晚饭，其实也就是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孙帷一个人住，还不常在家，所以没有请住家的保姆。平时只有一个阿姨每天定时来打扫卫生、喂狗，采买些日常用品和食材。偶尔孙帷回家早，也会帮他准备晚饭。
　　但孙帷还是会有自己做饭的爱好，不过这个爱好发作间隔周期很长，发作时间很短。
　　怎么说呢？沾染一点厨房里的烟火气，孙帷才会觉得这个房子更有点家的感觉。孙帷厨艺还凑合，但一个人吃饭也没法做太多，他不在乎，有那个意思就行了。

　　自己和八斤分了一锅面条，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四十了。孙帷在沙发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掏出手机，点开“帷幕”。
　　诶？谢桥没有在直播，这是迟到了？那就再等会儿吧。
　　孙帷翻了翻谢桥的主页，看完了所有之前没看过的视频。一直没有开播提示呀？
　　这小伙子这么不靠谱的么？

　　孙帷想了想，点开微信群聊，又有170多条未读。
　　最新的一屏消息：
　　[啊啊啊，今天不播了么，我每周六的快乐没有了]
　　[想念网不红主播·Bridge·谢]
　　[额。。。只有我一个人想念的是土豆吗]
　　[谢老师辛苦了，注意身体呀]
　　[没事没事，可以理解的]
　　[羡慕谢老师的亲学生，天天都能看见他，我为啥当初没考上江大！！！]
　　……
　　嗯？谢桥这是病了么？
　　孙帷接着往上翻群消息，谢桥晚上六点多冒过一次泡。
　　【谢桥】：[跟各位道歉，学校突然有点事，实在是忙不过来了，今晚直播请假一次，实在是不好意思。][捂脸][捂脸]
　　下面跟了一串粉丝刷的哭泣表情包，谢桥都没有再回复。
　　可能是真的挺忙。
　　孙帷把手机扔到一边，伸了个懒腰。老师请假了，孙帷只好拿起谢桥推荐的那堆书里，自己唯一还能看下去的那本《明朝那些不得不说的事儿》，自学成才去了。

　　谢桥是挺忙，他在忙着撸串儿。
　　上午李如实给他整的那一出，把他弄得非常烦躁。论文挂名这种事儿，在学术圈里再寻常不过了，连污点都算不上。
　　学生辛辛苦苦写的论文，导师全程一句没过问，最后发表时候直接挂一作，这都是常规操作。和论文代写抄袭、学术造假什么的严重程度根本没法比。

　　但是谢桥自己心里，对学术研究成果，是有一点洁癖的。
　　首先他从来不去蹭别人的论文挂名，研究过程中提供过帮助的人，就算只是个本科生，他也不吝惜给人家致谢和署名。
　　而且宋远舟教授师门的风气也一向很正，他本人指导的论文基本只挂第二作者或者通讯作者，把学生们保护的很好。

　　谢桥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但还是难以纾解心中的愤懑之情。谁让他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事儿呢？
　　他甚至一度想回办公室，把自己准备发期刊的那篇文章改的烂一点，把真正有价值的核心观点删掉。
　　最终还是没忍心。
　　论文就像自己亲生的孩子——虽说谢桥很能生吧——现在要让后娘抱走了，你说走之前给他卸一条胳膊，终归是下不去手。

　　谢桥很理智地选择了其他发泄方式。
　　他给发小儿杨闻打了个电话，约他下午去江大打野球。
　　杨闻比谢桥大两岁，是谢桥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两家父母关系也很好。
　　小时候，杨闻父母让他照顾着点谢桥这个弟弟。结果谢桥跳了两次级，俩人同一年参加高考。兄友弟恭没了，渐渐发展成损友。

　　杨闻高考没有谢桥考得好，去了江城另外一所财经类的大学，毕业就进了他爸的公司，准备子承父业，在富二代里算是很有上进心的了。
　　“打球啊，好好好，我又好久没运动了。”杨闻答应得很干脆。
　　杨闻生意上承没承得了父业，谢桥不清楚。但是毕业几年，早早地继承了他爸的啤酒肚。天天嚷嚷着要减肥，但是没人招呼他，从来不会主动去运动。

　　谢桥和杨闻在球场上随便找了俩人开始2V2。谢桥心里憋着气，球场上打的很凶。杨闻打了还没有半个小时，就累得去场边喝水休息了。
　　剩下谢桥一打二。
　　谢桥身高185，体力也好，加上对波俩男孩看他们下场了一个，也没太使劲，双方你来我往的递球，权当休息。
　　结果……
　　好巧不巧，几个洗完澡从浴室回宿舍的女生，在场边站住了。嗯，其中有一个还挺好看。
　　这下那俩男生突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也顾不上琢磨二打一算不算欺负人了，抡开膀子就跟谢桥认真拼抢起来。
　　正好赶上谢桥打进攻，正要上篮。对波一个男生脚底生风，蹦起来就要帽谢桥。
　　一巴掌就……糊到了谢桥的脸上……
　　不仅打飞了谢桥的眼镜，还整个人重心不稳和谢桥一起摔到了地上。

　　“啊！”摔地上的俩人还没叫“哎呦”，球场边的女生先一阵惊呼。
　　“谢老师，你没事儿吧！”那个挺好看的女生扔下洗澡篮子，一个健步冲到谢桥身边，身法比刚才打球的男生有过之而无不及。
　　女生显然认识谢桥，但是谢桥不认识她，应该是上他课的学生。
　　“老……老师？”那俩男孩儿听到这一嗓子“谢老师”有点懵，谢桥看起来是比他们大点，他们以为是研究生。
　　“老师您没事儿吧？对不起，对不起，真不是故意的。”摔到地上的男生连滚带爬站起来，脸都涨红了，朝谢桥伸出手要拉他。
　　“没事儿，打球摔一下正常，你也没事儿吧？”谢桥拉了一把男生的手从地上站起来，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那个想要扶他的女生。
　　“我……我能有什么事儿啊，您垫底下了……”男生臊得要死，耍帅失败，还把真帅的给弄一大跟头，吃了女生好几记眼刀。
　　女生见谢桥站起来了，就去旁边把他飞出去的眼镜捡了回来，递给谢桥。
　　“谢老师，您的眼镜。”
　　“多谢，麻烦你了。”谢桥朝女生点头致谢，接过眼镜戴上。

　　杨闻在场边看了半天戏，强忍着笑走到他们身边道：“都没啥事儿，咱继续？我歇好了。”
　　见几个人又要开始打球，女生回到场边，和同伴嘀咕了几句，扭头走了。
　　趁着对波俩男孩去捡球，杨闻在谢桥耳朵边阴阳怪气：“桥少爷风姿不减当年啊，你说说，你这现在掉在脂粉堆里，得白白浪费多少少女心？”
　　谢桥在文科院系，确实女生多，尤其是本科阶段。
　　“我浪费了，你想得着啊？咱跟思思姐聊聊这事儿去？”谢桥朝他翻了个白眼。
　　“桥少爷息怒，我就是开个玩笑！”提到“思思姐”杨闻就怂了，他惧内。刘思思是谢桥的学姐，杨闻的媳妇，去年刚结婚，还是谢桥给介绍的。
　　对波俩男生捡了球回来，四个人继续打球。听说谢桥是老师，虽然不知是何方神圣，俩小男生明显收敛了很多。杨闻跟着沾光，对抗不那么激烈，跟着多打了一会儿。

　　打完球，谢桥准备直接回家，他没忘了今天直播的事儿。
　　杨闻却一个劲儿地忽悠他：“你就那么仨俩粉儿，直播一次挣不了两瓶啤酒钱。走吧，哥请你撸串儿去。”
　　其实主要是他自己打完球饿得心慌，必须及时补充一顿小烧烤。
　　谢桥懒得跟他解释直播不是为了挣钱这个问题。不过今天状态确实不好，打完球也挺累，还真没心气儿直播。索性拿出手机，在群里发了个请假，毫无愧疚感地跟杨闻去撸串儿了。

　　10月底的江城，傍晚算不上冷，这一个大学老师和一个富二代的组合，坐在烧烤摊旁边的小板凳上吃的正欢。
　　“哎，问你个正经的，你最近有……有对象了没？”杨闻喝了两瓶啤酒，差点顺嘴秃噜出“女朋友”仨字儿。
　　谢桥是gay，这事儿杨闻上高中时候就知道了，谢桥主动跟他坦白的。

　　“你们这些谈着恋爱的、结了婚的，是不是就特看不得别人单身？就老爱问别人有没有对象？”谢桥没好气地怼他。
　　“这不是好心好意关心你么，所以，就……还是没有呗？”杨闻觉得谢桥这是恼羞成怒，自己喜闻乐见。
　　“没有，没时间。”谢桥干掉一串板筋，噎着了，喝了口啤酒往下顺。
　　“你是没时间么？”杨闻掏出烟盒，递给谢桥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我觉得你就是不行。”没等谢桥回嘴，还补充了一句：“你原来有闲工夫的时候不是也不行么。”
　　谢桥瞪他：“什么叫我、不、行？”
　　“你想啥呢？”杨闻笑道，“我是说你眼光不行，桃花运更不行。”

　　杨闻这话没说错。
　　倒不是说谢桥情路坎坷遇到过什么渣男，而是，谢桥看上过的人，通通、全部都是直的。
　　这还不算完，每次谢桥刚对谁产生那么一丝兴趣，那个人不出俩月准就能谈上恋爱，当然是和别的……姑娘。
　　至于看上和追求过谢桥的，也都是姑娘。没有男的，一个都没有。
　　所以谢桥活了二十五年，纵使早早意识到了自己的取向别具一格，甚至鼓足勇气和父母朋友出了柜，却是一次都没能把这取向付诸实践。

　　杨闻是谢桥的第一个出柜对象，那时候他们还在上高中。理智而早慧的谢桥认为，杨闻作为自己最好的同性好友，有权力在知道自己取向的前提下，自主选择是否要继续和他做朋友。
　　杨闻当时确实吃了一惊，但是在确认谢桥喜欢的人不是自己，并且承诺永远不可能看上自己之后，选择继续和他保持纯洁的同性友谊。

　　谢桥和父母出柜的过程更是荒诞。那时候谢桥已经本科快毕业了。谢桥爸妈确实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接受自己的儿子与众不同这个事实。但他们到底是高级知识分子，知道这种事无法勉强。
　　终于有一天，他们把在宿舍住了半个学期没回家的谢桥叫回来，委婉地表达了他们的接受态度：
　　什么时候把你朋友叫到家里吃个饭吧，人家孩子也怪不容易的。
　　他们想当然地认为，谢桥自然是找到了想长久相处的伴侣，这才和他们坦白。
　　谁知深聊几句后才发现，他们的儿子，是个未雨绸缪的……恋爱废物。
　　谢桥有时候觉得，老天爷在跟他开玩笑。明明把他设计成了一个gay，却没给他装一个传说中的标配零件——gay达。
　　他徒有一双发现同性之美的眼睛，却缺乏从其中甄别同类的能力。

　　谢桥低头把烟点上，成功地呛到了自己的眼睛。一瞬间烟雾缥缈，泪眼婆娑。他都快二十六了，再这么下去，他可能真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