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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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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走了泠霜,四下无人时,萧和衍坐在椅子上,又怔忡出了神。
自己这是怎么了呢,只是一个与她有几分相像,又恰好是同一个姓的姑娘罢了,为什么情绪就有些失控了呢?
闭了闭眼,其实他不是没想过同娘亲说,解除了这门婚约,毕竟妻子是要和他携手共度往后余生的人,要是心有怨怼日子过得不美满,成了一对怨偶,那就成了互相折磨。
但回回动了这个念头时,脑海中就浮现出那天在景康宫,娘亲执着他的手,满眼含泪的愧疚样子。
她说,“衍儿,娘对不起你和你爹,叫你这么多年让人嗤笑。”
她说,“从今往后,娘就能护你无虞了,谁也不能再说你一句不是。”
她说,“娘选定了永宁郡主与你为妻,你一定要娶她,只有皇室血脉相融,往后你的孩子才会堂堂正正。”
她还说,“娘知道这么妄自做主你的婚事你会不高兴,但想要在上京站稳根基,除了靠你自己,便是要靠你的妻族。”
站稳根基...萧和衍为了这四个字,冲锋陷阵,几经生死,不为别的,就为了不叫娘亲失望,就为了他那同母异父的弟弟,能稳稳当当坐在皇位上。
往事一幕幕闪现,他还记得五岁那年,爹娘携他去城外踏青,那天好多好多的人啊,爹爹将自己扛在肩头,不慎与娘亲走散了,后来他便看到仪仗簇拥下,娘亲被那身穿龙袍的天子扶起来,从此他就再也没有娘了。
爹爹在当晚也永远离开了他,他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宅子放声痛哭,平日里疼爱自己的外祖父母再不肯见他,所有人都躲着避着,生怕离得近了,天子就会降罪。
再后来有人告诉他,娘亲进宫成贵妃了,他当时不明白,为什么皇帝有那么多女人,偏偏要抢他的娘亲呢?
现在他早就明白了,强权之下,礼义廉耻又算得了什么。
娘亲有句话说得很好,只有当你站在云巅之上,才不会成为任人宰割的蝼蚁。
萧和衍睁开眼,万千思绪都被压了下去,他继续操练沙盘,却在指尖触及灵源县前的旗子时,一下子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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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给萧和衍送了三天的药,他果然觉得好了大半,赏了不少东西过来。
圆圆望着那些绸缎珠宝,眼珠子滴溜圆,“天啊,元帅是打从哪儿弄来的这些好东西,前头我想做身新衣裳,都得往五十里外的镇子上去。”
泠霜听她这么说,大方抽出一匹缎子给她,“诺,这个碎花浅底的很衬你,再拿两簇堆纱珠花和玉簪子,回头裁成衣裳再戴上,一定很好看。”
圆圆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嚅嗫道:“这是元帅赏你的,我哪儿好意思要....”
明面上泠霜也跟着她们叫元帅,摆手道:“元帅既赏了我,那就归我处置了,总不能供起来吧。再说我初来乍到的关系不相熟,你若实在过意不去,只当是帮帮我,找个手艺精湛裁缝来量身段裁衣裳吧,可不能糟蹋了这么好的料子。”
如此圆圆才收了缎子首饰,拍着胸脯道:“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两个姑娘正说着话,黄郎中从外头进来,先是板着脸把圆圆支走,然后染了几分笑意对泠霜道:“小霜啊,你觉得师傅对你好不好?”
泠霜手上挑拣着一支芙蓉并蒂紫玉钗,拿到鬓边比划了两下,漫不经心道:“师傅是想要那药方吧?”
被人说中了心事,黄郎中面色讪讪,“哎...想我在宫中奉职多年,又辗转来到军中,什么大病大灾没见过,自以为医术精湛,未曾想连个咳疾都不能根治。”
他一嗟三叹,满脸懊恼,“可见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是能观摩一下那药方,也好知道自己不足之处。”
如果泠霜真的有,那就直接给了,可惜根本就没有什么药方,也不能告诉他实情。
想来想去,随口扯了个谎,很为难道:“师傅的心意我明白,可这是我家的祖传秘方,不能轻易示人,待我书信一封送到家中,过问祖母的意见再给师傅答复吧。”
黄郎中有点失望,不过还是点头道:“应当的,应当的...”
到了今天送药的时辰,泠霜拎着食盒过去,如常要进帅帐,哪知门口的亲卫却拦住了她。
“阮姑娘你等等啊,元帅正在和统制统领们议事,等我进去通报一声。”
泠霜说好,就此站定了。
很快帐内零零散散出来了几个人,都是银甲铁盔的将军打扮,泠霜正琢磨着其中那个是挤兑俞菁的刘统领,不防听到有人笑了声。
她循着笑声看去,是个面相和善的中年男人。
只听他对另外一个冷眉冷眼的说:“原来这位就是治好了元帅旧疾的姑娘,竟生得这样好看,看来咱们元帅...”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都是含糊一笑。
泠霜隐约猜到了他是谁,不过她倒是把目光聚集到了那冷面将军身上。
身旁的亲卫好心提点道:“这位是咱们的大统制,那位是副统制,还有这两位是张统领和刘统领。”
泠霜屈膝叠手一一问安,算是见过礼。
大统制见了笑容愈发和煦,“阮姑娘不必如此,咱们军中不兴这一套繁文缛节,回头碰到了叫一声就成。”
泠霜说是,帐内传来萧和衍叫她的声音,于是大家一哄而散,各自结伴离开了。
大统制问副统制道:“你瞧那阮姑娘,模样竟是如此出挑,怕是陇州再也寻不到第二个了,咱们元帅是不是别有用意啊?”
副统制对这种事不感兴趣,神色不改,直视前方,“元帅不是那样的人。”
对此大统制只是笑了笑,是什么样的人可不能只看一面,元帅再洁身自好,那也是男人。
不过那姑娘姓阮,大统制琢磨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凑了巧,还是元帅对阮姓有着别样的情怀?
这头泠霜甫一进去,就看见萧和衍已经从议事的圈椅挪到了右边帘内的罗汉床上,端端正正
坐着,将跟前小几上的摆件往旁边一放,专门腾出空地来放药碗。
泠霜很喜欢他这样自力更生的好习惯,这几日相处下来,有时候觉得他不像是亲王或者元帅,身边连个伺候起居的人都没有,自己吃饭自己穿衣自己睡觉,一点儿也不娇气。
不过想想他的童年,估计也没娇气的本钱吧。泠霜垂眼将药端出来,“殿下今天感觉如何了?”
要说先前只抱了一分期望,这三四天的药吃下来,已然有了七八分指望,身体是他自己的,究竟好与不好,他心里门清。
萧和衍和颜悦色道:“昨儿个下午去校场点兵,本以为见了风晚上又避免不了要咳嗽,没成想一觉好睡到天亮,一点病症也没有。”
泠霜弯了眼眉,“可不是嘛,再吃上十天左右,您就能彻底痊愈了。”
萧和衍捧起碗,用小勺一点点舀着喝,“让人送去的赏赐你喜不喜欢?”
姑娘家对于这些能妆点自己的物什,自然不会说不喜欢,但于泠霜而言,上个任务里做贵妃已经享受得够够的了,现在拿下萧和衍的心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都不大放在心上,有就有,没有也无所谓。
可她还是扮了个笑脸,“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好东西,当然很喜欢,已经叫圆圆去找靠谱的裁缝做衣裳了。”
恍惚间,萧和衍已经能想象出她穿锦衣戴珠翠的精致模样,他很期待,到底妆点起来后,是不是更像永宁郡主。
其实他也没有见过长大后的永宁郡主,不过六年前的小姑娘已经美得触目惊心,再长成后,或许会比眼前这位更惊艳吧。
他没赏金银,却赏了那么一堆绸缎钗环,存着的一点私心,无非是想见见她盛妆的样子。
“喜欢就好,衣裳做好了就要穿起来,不能辜负了本王的心意。”
要不是泠霜能摸清萧和衍的心思,大致会以为他有什么装扮姑娘的癖好,不就是收集周边嘛,越是这样,越能说明萧和衍对阮明薇的重视。
她起了恶趣味,真好奇如果萧和衍得知了自己就是阮明薇,脸上的表情会有多精彩。
萧和衍喝药的空档,泠霜眼风一扫,望见了沙盘上的形式。
原本东边的土垒上旗子最多,现在居然大半都移到了南边,正正好好是她上回指的灵源县。
那天晚上俞菁和她匆匆见过一面后,第二天就离开了驻营往灵源县去,掐着日子算起来,差不多已经到了。
泠霜不敢多问萧和衍军事上的事情,生怕让他疑心自己是奸细,调开视线后眼观鼻口观心的等着他喝完药,然后将空碗收好退了出去。
黄郎中和圆圆都是医庐的人,必然不清楚眼下形式调动,俞菁也不在身边,她能找的,只有一路回陇州上,相熟的张喜孙泽。
她去的时候张喜却已经跟俞菁往灵源县去了,只剩一个孙泽,见到她恍若如梦,忙不迭上前道:“阮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泠霜不知该如何开口,绕着弯子道:“哦,是俞副将临走前交代我,每隔几天就可以向你询问一下她的情况,我有点担心她。”
孙泽臊眉耷眼的,张喜早就提醒过他,是他有非分之想。
不过哪怕知道阮姑娘心悦俞副将,但他也是愿意付出一腔热血,遂温言道:“阮姑娘放心,俞副将昨天已经到了灵源县,现下正在接手驻防事宜,而且今天又有新的命令下来,让陈将军又领了一万人马前往灵源县,俞副将不是一个人,你放心吧。”
泠霜眉头一挑,想起沙盘上的部署,绽开了笑容,看来萧和衍发现了异样,已经着重关注灵源县了嘛。
既然有了防备,想必原书中的屠城之祸也不会发生,泠霜心下稍安,辞谢了孙泽回医庐去了。
结果半道上被人叫住,她转过身,是那位大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