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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出宫 ...

  •   朱红色宫墙外的世界总是给予我太多甜蜜的幻想 一 那里有我太多的渴望—

      我多想亲眼看一看它真正的面容。

      一张薄如蝉翼的勾稽面具静静地躺在黄金盒中,金盒的第二格安放了两支精致的黄金小瓶,瘦长的瓶身,瓶嘴用蜡紧紧地封着。

      晨语对着铜镜将面具小心翼翼地贴在我的脸颊之上,顺着我的鬓角,仔细地让面具与我脸上的皮肤贴合为一,一种凉凉腻腻的感觉让我不禁打了寒颤。

      当我再度争开双眼的时候,铜镜里的那张脸孔居然是如此的陌生,镜子里的少女除了除了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之外,容貌却是平庸之极,面色枯黄。再换上宫里头太监的服饰,俨然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小太监。

      “公主,您这个样子,晨语完全认不得是你了。真象是内务府里头的小太监。”晨语惊惧瞪着我的“脸”,几乎说不出话来。

      “快点,你也快点换上。”说完,我将早以准备好的太监服饰抛给晨语,一叠声地催促道。

      这便是我一早就计划好的“微服出宫”大计:)——参与者只有我与晨语两人。

      我与晨语一路从“云门”绕过“天府门”后经由“中府门”最后来到“太源门”,那可是出大齐皇宫的最后一扇宫门。

      一路上有好几次与巡视的禁卫队擦身而过,但禁卫们丝毫没有注意到我们两个不起眼的“小太监”。

      就这样我们有惊无险地一路走来,直到来到“太源门”跟前.

      我们两人并排着越来越走近“太源门”,然而望着门口威严的卫士,晨语不禁有些心虚,脚步也慢了下来。

      “公主,晨语有些害怕,您看我们还是回吧。”晨语小声嘀咕道:“皇上要是知道了,语儿准会没命的。”

      “别担心,有我呢。快把腰牌拿出来,免的他们盘问。”我用余光扫了眼守城门的户军,低声说道:“别看他们的眼睛,自然点。”

      检示完我们二人的腰牌之后,镇守城门的护军便做出放行的指令。

      我们继续往前走着,装着没事儿人一般,直到安全地走出护军的视线,这才抑制不住兴奋地发足狂奔。

      我们也不知胡乱跑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又笑又喘地抱在一起,我兴奋地笑道:“记住,咱们现在是身在宫外了,宫里的规矩统统都收起来吧。你就称呼我“公子”,哈,我都成了公子爷了。你可别混喊,把宫里那套给带出来,露馅儿的话小心回去收拾你。”

      晨语翻了个白眼,回敬道:“奴婢记得。都说了八百次了。”

      “你瞧,又答错了不是。你不能自称‘奴婢’,要自称‘我’。”我立刻纠正,真是积习难改。

      “这怎么成呢,那可不乱了规矩,奴婢哪能在您跟前自称‘我’。若是被宫里的教养嬷嬷们知道,非吃了奴婢不可。”晨语跟我急。

      “得啦得啦,真是越说越回去了。你还真能夹杂不清,反正记住:仅此一回,下不为例。你若说错了,回去可是要挨板子的哦。”我又提醒道:“我吩咐你带在身上的银两带出来了吗?”

      晨语连忙低头来回摸了摸腰间,惊讶地叫道:“糟啦,我忘记带啦。”

      “蠢才!蠢才!该忘的不忘,不记的不记!”我急的团团转,这个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故事戏文里说得还少么,难道我如此幸运,今日便要尝试一番无胆英雄的滋味?

      “哈哈,殿……公子,可上当了不是。”晨语嬉皮笑脸地慢吞吞地从腰间摸出荷包,示威似地在我跟前晃来晃去,得意非凡地说道:“公子,您看,这是什么?”

      “哈,你这促狭鬼也敢来捉弄我?”我也乐了,劈手夺过荷包,拿来手里掂量掂量份量又丢还给晨语,道:“钱是英雄胆,小心别弄丢了,咱们今天的吃喝花销全奈它了,不然,咱们可要吃霸王餐了。”

      晨语乐不可支道:“吃‘霸王餐’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呢。”

      我们且说且笑一路走来,人群水一样从身边流过,那种自由自在独自游荡街头的偷偷儿的快乐实在是令人无法抗拒。

      现在虽是初冬时节,但清晨街市的上空却飘荡着淡淡的早点香味,那起清甜的食物的香气总是调皮往我们两人鼻子里钻。

      路边支起的粥摊儿上正熬着腊八粥,风一吹过,香气四溢,粥里的黄粘米,红小枣儿,小红豆,栗子,杏仁儿,花生,榛子仁儿,松子儿,瓜子儿,看起来入口即化;蒸笼里刚出笼的菜包子,正腾腾地冒着热气,一口咬下去又烫又香;油锅里炸得金黄酥脆的油条烧饼,再来上一大碗浓香的豆浆,那滋味简直无与伦比。

      我和晨语不由自主地来到路边的小摊儿,摊上摆着几张简陋的木板桌,桌上插着一筒筒木筷,一大半的桌子都坐满了吃早饭的食客。

      摊主一见又有生意上门,连忙走了上来,热络地招呼道:“两位小爷,想来点什么?”

      我觉得好生有趣,不由觉得亲切温暖,环视四周,想了想,答道:“就和他们一样吧。”

      “好叻,菜包子四个,粥两碗。”摊主扯开了喉咙大声吆喝道,转过身张罗去了,。

      “老早就饿啦。”我朝晨语笑道:“早上什么也没吃,想必,你也饿坏了吧。看着外头如此新鲜,早知道该把兰星一同带出来。”

      晨语点头称是:“兰星姑娘胆子比兔子还小,这事她估计不敢,不过,这外面的东西闻起来可真香呀。”

      “两位小爷,请慢用。”摊主麻利地把早点放到我们的桌上,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容。

      晨语边吃边问道:“这包子的陷儿真特别,很是新鲜爽口。喂,老板,你们这包子是什么馅儿做的呀?”

      “嘿嘿,小爷您的舌头可真灵。您别看咱们这小摊不起眼,可咱这包子可是有名的很呢。”摊主得意地说道:“这包子馅儿是用鲜泡的泡菜和上时鲜的猪肉白菜做成的。吃起来又爽口又开胃,这早上要是来那么一两个泡菜包子呀,保准您胃口立马大开。呵呵。”

      我一听也乐了,笑道:“您就不怕说给我们听,泄露了您的包子秘方吗?”

      “什么秘方不秘方,咱可不懂这个。只要包子好吃,客人满意我就知足啦。”摊主摆摆手憨厚地笑道。

      见这摊主如此朴实,我也甚为高兴,对晨语说道:“大明湖上就烟霞,茆屋三椽赁作家。粟米汲水炊白粥,园蔬登俎带黄花。语儿你瞧,这诗里写的不就现在的情景么?”

      晨语不以为然地打趣道:“就数公子您有这个雅兴,别人谁会对着一碟包子,两碗稀饭大发诗兴哩?”

      我见到身边这些鲜活有趣的子民们,看着他们湿润生动的面孔,不由得也开怀畅快。

      我们在稀饭摊儿上磨蹭了半响,见吃早饭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这才想起来该唤老板来结帐了。

      晨语连连唤来摊主,一算账,四个包子加两碗粥,一共七纹钱。

      晨语从精致的荷包里拿出一块最小的银子,放在桌上,问道:“您看,这够吗?”

      “够了,够了,太够了。”摊主喜道:“可咱们小摊没法找您呀。我就是把一早上收的铜板全部给您那也不够呀。”

      “那您收着吧,别找了。”我摆摆手道:“您做的包子当真好吃,下回我们还来。”

      “那就谢二位爷打赏啦。”那摊主乐道:“二位爷不是本地人吧。”

      “恩,我们确实是初来乍到。”

      “这里可有什么好玩的吗?”晨语问道。

      “二位今儿个来得正是时候,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极乐寺”前有庙会,听说“千香楼”的花魁“苏蕊”今天要去寺里还愿,想见她的一面的公子哥们可要把寺门槛给踩破啦,呵呵。那里保准热闹得很,二位爷也去那儿逛逛去,来,带上些这个,方便。”不由分说,那摊主抓起钱罐子里的一把铜板,就硬塞到我的手里,道:“我晚上还在这儿摆摊,卖馄炖,您二位晚上再来,我请客。”

      我也不推辞,笑着谢过摊主,携晨语朝“极乐寺”方向大摇大摆地走去。

      虽是早上,可沿路上起摊做买卖的生意人却都忙活起来,到处都响起我从未听过的声音:有街巷小贩各式各样唱歌般动听的叫卖声,串街串巷的剃头理发匠的钢叉震动悦耳的响声,还有串街串到各家收买旧货的清脆的打鼓声,以及数来宝的唱莲花落的乞丐声,每一种声音都节奏美妙,与清早的皇都安城水乳交融。

      “极乐寺”大门前有一堵年代久远的石壁,壁上密密地刻着经文,细看之下原来是《般若波罗密多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香、声、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捶,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见到石壁上有些字显得光洁润泽,显现是有人常常用手摩挲的缘故。着晨语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里的老百姓有个习俗,拿红布把眼睛蒙上,站到离石壁大约三丈远的地方,慢慢向前走到石壁跟前,伸手触摸石壁上刻的经文,摸到哪个字就说明与哪个字有缘分。如果摸到的不是自己中意的字也决不可重新摸过,而且心意一定要虔诚。

      晨语跃跃欲试,我也觉得大感有趣。

      我让晨语先试,晨语摸到的是一个“舍”字。

      晨语不解,央我解释,我沉吟了一下,道:“佛法自始至终,不外一个舍字。舍心中妄念,舍我人众生寿者四相,舍贪嗔痴,舍懈怠昏沉掉举,舍世间娱乐,舍三界,舍二执,舍空舍有,并舍亦舍。弘忍和尚曾经说过:求道之人,为法忘躯,当若是乎?所谓持戒,正是六度修行之一。”

      晨语摇了摇头道:“都舍完了还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呀。再说了,要说舍去三界二执,舍空舍有,并舍亦舍,晨语什么都愿意舍,唯一不能舍的就是公主您了。”

      我含笑望着晨语,心下感动。

      而后,我自己也摸到一个字,是个“离”字,一看字面,不由得心里一沉。

      晨语见状,宽慰道:“公子还是找个测字先生算上一算吧,免得自己琢磨费心费神,又不得其法。”

      四处一看,正见到一个蓝袍老儿坐在极乐寺墙脚边儿上,地上用小木棍儿支了个木牌,上面用篆书写了四个字:测字,相面。

      晨语连忙拉了我快步走到老者的跟前,弯腰说道:“老人家,您会测字吗?”

      老者道:“二位公子是才在石壁上摸了字,因此想让老朽解上一解,是吧?”

      我点了点头。

      老者道:“请公子写了下来。”

      我望着老者细长的眼睛,提笔在白色的布帛上慎重地写下一个“離”字,笔力醇厚绵绵。

      老者略微一看,沉吟道:“离为八卦之一,离卦为伏羲八卦中的第三十卦,离者丽也,离的时节,是鸟语花香的美好时节。公子您出生在是春季。”

      我与晨语闻言相视而一笑。

      只听那老者继续说道:“离卦为天乙星,天乙为贵人星曜,天乙者, 乃天上之神, 在紫微恒阖门外, 与太乙并列, 事天皇大帝,下游三辰, 家在斗牛之次...较量天人之事, 名曰天乙也, 其神最尊贵,所至之处,一切凶杀隐然而避。”

      “天乙贵人遇生旺, 则形貌轩昂, 性灵颖悟,理义分明, 不喜杂术, 纯粹大器, 身蕴道德, 众人钦爱. 死绝则执拗自是, 喜游近贵. 与劫煞并则貌有威, 多谋足计. 与官符并, 则文翰飘逸, 高谈雄辨. 与建禄并, 则文翰纯实, 济惠广游, 君子人也.”

      见我与晨语听得津津有味,那老者也增了兴致,继续道:“天乙贵人, 命中最吉之神, 若人遇之则荣, 功名早达, 官禄易进, 如命乘旺气, 终将登将相公候方位. 大小运行年至此, 亦主升官进财. 一切加临至此, 皆为吉. 凡贵人所临之处, 大概喜生旺无冲破, 道理顺. 天乙贵人遇天月二德最佳,得之者聪明智慧. 日干坐贵, 一世清高. 天乙贵人最忌刑冲克害, 空亡死绝之地,遇者为祸, 福力减少, 一生劳碌.辰戌为魁罡之地,贵人不临,故辰戌二支无天乙贵人。”

      我问道:“听您讲的这天乙星似乎没有什么不好之处了?”

      老者笑道:“女命之天乙贵人太多,反未必是件好事。而公子您生而为男子,则必无此隐虑啦。”说完,捋须而笑。

      晨语道:“老人家,您请继续说下去,我们听着很有趣哩。”

      老者喝了口茶,继续道:“离为日,日即太阳,太阳是用以照明天下的;离也者明也,万物皆相见也;离亦为火, 燥万物者莫熯乎火;离为玄鸟;为中女。”

      “公子您荣贵已极,说句大不敬的话,公子您与天子比邻,恩泽绵绵。然则,物极必反,此字隐含众叛亲离,骨肉分散,变乱之相啊!”

      我听得颇为心惊,不由得信了两三成去,朝晨语望去,显见,晨语也深信不疑。

      老者见我二人面有戚戚焉,便道:“承蒙二位公子不弃,听老朽叨扰了这半响,若是有意,不妨再让老朽为公子您看个面相。”

      我见眼前这老者,虽身穿粗布蓝袍,面容也略显沧桑之色,却谈吐斯文,言语中的,心中很有好感,不禁点头同意。

      那老者细细观察我的面容,初时神态泰然悠闲,而后越看越慎重,直到最后面露不解之色,摇头道:“请恕老朽眼拙,看不了公子您这个面相。”

      我奇道:“我这面相有何不妥,还请老人家您明示。”

      老者继续摇头叹息道:“老朽相人无数,却从位见过公子您如此奇特的面相,不对,应该说是怪异之面相。您这面相之上,毫无生气流动,毫无生气流动啊。就象那盘古开天地之前,一片混沌啊。”

      续而,老者问道:“敢问公子,这可是公子您的庐山真容?”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了顺利出宫,脸上带了“钩稽面具”,而那面具哪有什么生气可言呢。是以心下深为佩服,起身向老者作揖道:“老人家,今日讨扰啦,希望日后有缘能再得您指点。”说完,朝晨语递了个眼神,示意晨语放下卦金,告辞而去。

      “公子,那老人家可真神啦,说得真准。就好像亲眼见到一样。”晨语啧啧称奇道:“可惜,就是没能看出来,您是位‘假’公子。”

      “想不到这天下能人如此了得,以前我身居后宫,当真如那井底之蛙一般浅视了。”我道:“只是不知道老人家姓什名谁,日后好再向他讨教。”

      “公子,咱们今日难得出来,先不想这些啦,好好地逛庙会去吧。我很想瞧瞧那花魁苏蕊何等美法哩!”

      说到这里我也大敢好奇,道:“苏蕊—是—好名字,呵呵,好个多心的人儿,只不知比宫里的诸位娘娘们如何呢?”

      “哪能跟咱们宫里头的娘娘们比呀。”晨语不以为然道:“咱们宫里头的娘娘们那可是精挑细选,万中选一的大美人呢。再说啦,不是还有公主您吗?你可是美人里头的美人呢。”

      我闻言忍俊不禁,嗔道:“你这口蜜舌滑的小东西!”

      我们边说边逛,不知不觉已到午时,先前立在天桥下面看了半天的卖药亮把势的——在街面上练起胸口碎大石的功夫来,地上摆着很多治疗跌打损伤的刀伤药。

      又买了两串冰糖葫芦,一人一串,每串只有五个蘸冰糖的山里红,买了就吃,吃完以后,牙根儿都有些发酸了。

      而后,我们来到一家颇有气派的酒楼——“顺意楼”——听说这是安城里最有名气的酒楼。

      那“顺意楼”并非一味地讲求富丽堂皇,奢华阔绰,而是格局好,设置精微,实无粗俗卑下华而不实的虚伪样子,我心生好感,心道:这“顺意楼”的老板却也不俗。

      我们落坐于二楼临江的雅座,视野极好,可以俯视一楼大堂又可临江远眺,加之由一扇柏木屏风隔断了与临桌的视线,自成一方空间,我对此很满意,独自走到栏杆边,凭栏远望。

      晨语则在一旁吩咐伙计布置午膳,晨语清脆的声音阵阵传来:

      烤鸭一只,连肉带皮儿片成108片,鸭架子熬汤煮一碗鸭舌羹,一品官燕火锅,樱桃肉山药,金乳酥,青州蟹黄,烙润鸠子,荔枝白腰子,螃蟹酿橙 ,玉蕊羹,江瑶生,牡蛎炸肚,三珍脍,金橘,龙眼,榛子党梅,香药,小元儿反正时鲜果子都各来一碟……

      我皱眉打断晨语道:“罢罢罢,好不好上几样招牌拿手菜也就是了,非要把家里那套原封不动地搬出来,却好没意思。你们顺意楼有什么招牌菜?”

      伙计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道:“咱们顺意楼的招牌菜有红烧肉,石头鲜鱼,豇豆牛肉,还炒笋丝。二位爷可要来点。”

      晨语笑道:“既然我们家公子要尝尝鲜,那就上你们顺意楼的招牌菜吧,不过你们偌大一个酒楼,招牌菜却也平平。”

      “公子,您一定是初来乍到,您有所不知啊,咱们顺意楼的掌故是个大善人,掌故的为了能让更多的人尝店里的美味,花了不少心思在拿起家常菜式上,因此我们的招牌菜与别家不同,均是些物美价廉的菜式,若全象其他酒楼那样,尽用些鲍参翅肚当招牌菜,咱们普通人那就可望不可即啦。”店伙计瞧着晨语的脸色欲言又止道:“那之前点的那些菜呢……”

      “也都备下吧,我随传你随上。好啦好啦,快别罗嗦了,张罗去吧,莫让我们等久了。”晨语一叠声催促道。

      店小二不敢怠慢,当下吩咐厨下只拣最上等材料的选配,又问晨语道:“公子用什么酒?花雕?汾酒?竹叶青?小店都是十年以上的陈酿。”

      “就来一壶花雕吧。”晨语道。

      话毕,那店小二自去张罗。

      这时,旁边绕进来一个儒生,头上系着儒巾,很恭敬的在旁边问道,“公子,可以聊聊吗?

      我很高兴地欢迎他入座,他外表儒雅干净,爽朗清举,一双丹凤眼却精光熠熠。

      “您是哪里人啊?”我客套地问候道。

      他的回答很巧妙:“我是哪里人不重要,我在哪里就是哪里人,公子您觉得我是哪里人呢?”

      我微微一笑,并不答他的话。

      然后,很认真地看着我,说:“您是大齐安城人,我问您一个地方,您知道吗?”然后他用手指蘸了点酒水在桌上很流畅地写下了两个极漂亮的字:“素城”。

      写好之后,他抬头看看我说:“这里本来可以做都城的,可惜,可惜。”

      我觉得来者不善,因为“素城”原是我大齐国领土,其名叫“戏城”但却在几十年前被东北方的倭族人占领,屠城三日三夜,之后被倭族人强行更名为“素城”,虽然,后来在大周国出兵帮助之下收复了失地,但那惨痛的经历却在我们大齐国的国民心中留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痛。

      “你是东北方的倭族之人吧?”我问道

      他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

      可能因为坐在我面对的是倭族人激发了我与生俱来的对大齐感情,我很正经的和他说:“公子,您写错了,现在已经没有叫做“素城”的城市了,“素城“现在叫“戏城”,叫做“素城“的那个年代,一去不复返了。历史上从来就没有过“素城”,从来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他笑笑说:“那可不一定呢”。

      然后他在桌上用酒水画了一张广袤的地图说:“这个就是整个世界,请问您知道什么是世界吗?”

      “一花一叶一世界,一虫一鸟一红尘,一风一雾一春秋。”我脱口而出。

      “呵呵,你们这些耽于靡靡之音,成天只知道无病呻吟的中原人啊~!”他扬起嘴角说道,好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般。

      我哑然。

      “你们这些不思进取的大齐人呀。”他自然地摇摇头,又补充道:“我们和你们是不一样的,我们族人的的目标不仅仅只是素城,大齐,甚至大周。我们的目标就是.“ ”,他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圈,然后很有力量的说:“全世界”。

      我回击道:“世界属于谁并不是由你们决定的,你凭什么说大齐人不思进取?你凭什么瞧不起我们中原民族?”

      “呵呵,瞧您有些生气了,据实而言,你们大齐国国小力弱,虽然依附于大周,却非长久之计。你们大齐虽然也有些国之栋梁,但却垂垂老矣,如今朝廷里正式青黄不接的时候;而年轻一代的贵族公子们却整日只知沉迷于声色犬马,耽于享乐,勾心头角,而你们的长辈们却生怕你们吃苦。”

      “在我们倭族,我从小的时候开始,我们就被我们的父辈严格训练,每天都让我们寅时起床操练,风雨无阻,当时我很不理解,甚至还有些恨他,可是现在,我感激我的父亲,是因为这样的操练,使我形成了坚毅的意志。”

      “而你们,如此差的基础,怎么可能会支撑起一个强大的民族?你们甚至比不上属于倭族最劣等的族人。象你们如此劣质的民族是不应该生存的这么自在的,而我们——是来解救你们的。”说完他的狭长的凤眼中散发出摄人的戾气。

      我忍住气反驳道:“我不否认每个民族都会有一些质素差的人,但是这并不能表示所有的人都如此,难道你的意思是每以个中原人都是这样吗?我们有很多人都很努力,人人各司其职,农者开本末之土;商者通有无之用,草木畅茂,鸟兽鱼鳖莫不各得其性者,难道你就没看到这些?”

      “哈哈,你们中原人最擅长的就是——砌词狡辩与互相排挤——你们所有的心思全部都花在——争权夺利,尔虞我诈——这些,耗费了你们太多心血,你们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忧虑民生之计,国之富强。”

      “你们中原人总是在谈论文化,并且视我倭族人为未开化的“蛮夷”。”

      “我很敬重中原的文化,我觉得我一辈子也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一点点内容,这也是我一直学习中原文化的原因,但是你们哪?你们中原人啊,哦,对不起,我应该称呼您大齐人,你们对自己的文化知道多少?甚至,我可以说,中原人,懂中原的文化,绝对没有我们倭族人懂得多。若以此而论,蛮夷二字似乎更适合你们自己。”

      我心情极其复杂,此时店小二也陆续将饭菜摆了上来。

      桌上的杯盘碗盏尽皆白瓷,质地细腻滋润,色如冰,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罄。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直瓷碗,仔细端详,他的表情渐渐变得恭敬起来,道:“你们中原人制作陶瓷的手艺真是世所罕见啊。然而如此精湛的技艺匠人若生在我们倭族,定会受到尊重;而他们在中原,却成为最下等的人种,确实他们的不幸。”

      我克制住自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他说道:“公子,请用菜。”

      他朝我微微鞠躬,道:“多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他吃了一块茄荚,续而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菜的滋味不坏。”随即,喝了一杯花雕酒,啧啧称奇。“中原的酒真是好酒啊。”

      续而放下筷子继续说道:“你们中原人常常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耽于享受,可见一斑。而你们是不配喝这样的好酒,吃这样的好菜。”

      “你这人好生无礼,我们家公子敬你是客,好酒好菜地招待你,你却左一句大齐人如何不好,中原人如何低劣,这难道就是你们倭族人的礼仪之道吗?”晨语早就听不下去了,出言呵斥道。

      他抬眼瞧了晨语一眼,认真地道:“我没有必要尊重你们,只因为你们劣等。不过公子您也许除外,因为您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如果您生在我们倭族,定能成为我们倭族的第一等臣民;而现在,您勉强够得上我们倭族的最劣等子民。”说完他朝我笑了笑,似乎是给我了极大的恩惠与赞扬。

      我当时心里面就像是有很大火团在熊熊燃烧,但却又不能发作出来,憋屈得我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我既要保持大齐人的气度,又要承受一个倭族人对我全部子民的侮辱,我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却是实施。

      “我给自己取了一个中原名字——子润,未请教公子尊命。”他又回复了刚才的恭敬,似乎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空气。

      “无名无姓。咱们这些‘□□’哪里配有姓名。”晨语忿忿地插嘴道。

      我也不愿再理会这名叫“子润”的人,心中忿忿想到:真是浪费了这个好名字。

      正当此时,屏风之外忽然响起一声清越的女声:“公子爷万福,请帮忙听支小曲儿吧。”

      我精神一振,朝晨语点头示意,晨语转出屏风,朝她道:“老人家,姑娘,都请进来吧。”

      我闻言抬头看去,只见一位豆蔻少女怯生生地站在跟前,怀里抱着把琵琶,身后跟着一位手拿二胡的老人。

      少女生得眉目清秀,皮肤白皙,乌黑的头发挽了一个桃心髻,上身穿一件雪白的窄身短袄,下着桃红色洒花百褶裙,光鲜亮丽,青春秀静,但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点缀,反而显得整齐俏丽。

      老人只穿了一件灰布袍子,看得出反复浆洗过很多次了,有些发白,神色风尘仆仆尽显憔悴辛酸。

      “两位是……?”晨语问道

      “我与爹爹靠卖唱为生,请公子听支小曲儿,以助雅兴。”那姑娘的笑容倒是甜美。

      “那就捡你爱唱的吧。”我浑不不在意地说道。

      “多谢公子。”少女向我二人又福了福,退后几步,老人为她搬过瓷墩儿,姑娘坐下后,将琵琶抱在怀里,纤细的手指在弦上轻轻一拢,细促清幽的乐声便从她指间滑落,指法纯熟,慢、捻、抹、复、挑,双手如蝴蝶般绕着弦上下翻飞,只听她轻轻唱将道:

      “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

      驱车策驽马,游戏宛与洛。

      洛中何郁郁,冠带自相索。

      长衢罗夹巷,王侯多第宅。

      两宫遥相望,双阙百余尺。

      极宴娱心意,戚戚何所迫? ”

      声音倒也清扬悠远,和着远处那永不停歇的江水,令人顿觉意境悠远,只是声音稍显稚嫩而已。

      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走到栏杆边,倚栏而坐,而那讨厌的子润亦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

      一曲终了,我依然沉浸在歌词之中,反复吟唱着“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不觉有些痴了。

      子润在我跟前晃道:“诵读中原词句真是令人齿颊余香。”

      我不愿答他,兀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半响,我悠悠地说道:“姑娘你唱得真好,可否再唱一曲。”

      那姑娘颇有些意外,抬起眼睛来,点头答应,那眼睛黑白分明,若人好感。旋又清了清嗓子唱道:

      “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

      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

      令德唱高言,识曲听其真。

      齐心同所愿,含意俱未申。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

      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

      无为守贫贱,坎轲长苦辛 。”

      “哈哈,小妞儿,原来你躲在这儿,倒叫大爷我好找啊!”

      这凭空响起的刺耳声音硬生生打断了我欣赏美景美人的兴致,更令我颇为不悦。不过转念一想,这看起来应该是传闻中的"强抢良家妇女"了,倒也生了看看好戏的兴致.

      我抬眼一看,只见那唱曲的姑娘一听这声音便吓得花容失色,嘴唇似乎有些发抖,随即,从屏风后面大踏步走进一群人高马大的鲜衣恶少。

      那为首的恶少便是适才发话之人。

      只见他长得倒也不差,白净面皮,身穿宝蓝色锦袍,领子里翻出一大条黑油油的貂裘,只是一双眼睛透着凶狠淫亵,卖相很是不好.

      我不禁在心里暗骂:人家说家丑不可外扬,今天多半丢脸要丢大了去。

      那蓝袍恶少大大咧咧走到卖唱姑娘跟前,流里流气地说道:“小妞儿,来跟大爷我笑一个。要不,大爷跟你笑一个。”

      子润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朝我说道:“莫非这就是传闻中的‘恶霸大少调戏良家妇女’?”

      我被噎得顿时石化。
      “小妞儿,跟着本大爷走吧,免得你爹象你兄弟一样再受皮肉之苦。”说着就要伸手去捏姑娘的下巴,一副十足坏痞的模样,令人生厌。

      那灰袍老人忽然冲了上来,狠狠推开轻侮自己女儿的恶少,怒气冲冲地站在女儿跟前,用身体挡住女儿,顿足长叹道:“畜生啊~!”

      那蓝袍恶少轻蔑道:“老狗,给本少爷滚开,还嫌打得你不够么?”

      说完伸手一把拽住老人的衣领,竟然生生将老人提离地板,再狠狠地摔到地上。

      老人一声痛呼,委顿在地,那少女不顾一切地扑到老人身上,苦苦哀求道:“马大少爷,您就行行好,放过我吧。”

      “本少爷什么时候难为过你呀?”姓马的恶少怪声怪气地说道,身后一挡恶少都起哄笑着。

      “我说季姑娘你就别不识抬举了,跟了马少爷做妾,你兄弟老子也跟着沾光不是,何苦那么拗呢?”一个胖奴才道。

      “呸!狗奴才,畜生!我的女儿死也不能给你这样的畜生糟蹋!”那半躺在地上的老人恨恨地唾道,睚眦欲裂。

      “老骨头,够硬气的。兄弟们,给少爷我好好招呼他。”说完,姓马的恶少一把将跪在地上的少女拽了起来,‘嗤!”的一声扯破了女子的衣襟,“哗!”的一下裸露出一大片乳酪似的肌肤,少女羞怒难当,却被恶少硬拉到怀里,肆意折辱。

      “啪!”那少女忽然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姓马的恶少脸上,恶少勃然大怒,反手一挥,一巴掌将少女打得直飞了出去,撞到屏风上,邻近的恶奴们一拥而上,一把提起少女的头发,将口鼻流血的少女拖到姓马的恶少跟前,那恶少用脚狠狠踩住少女的胸脯,凶恶地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今天就把你卖去妓院,让妓院的老鸨子好好的调教调教你这臭娘们!把这臭娘们给本少爷拖走。”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子润眼中擒了笑意地望着我,似乎在说:事实胜于雄辩——你看吧,我刚才说的可都是实话。

      眼看那少女和老人就要被残暴地殴打,我即便是从小在宫里听过不少杖责宫妃、刑罚宫女太监之惨事,情绪上早有免疫,饶是这般,今日大剌剌地亲眼所见这欺男霸女的混帐恶少,加之刚才子润的一番混帐话,更是令我激怒异常,我心中气愤填膺,不知不觉早已没了先前看好戏的心情,只觉得无法忍耐,非惩之而后快。

      “要我代为出手,为公子您解决着眼前的小麻烦吗?就算是酬谢公子您一饭之恩。”子润的一张俊脸凑近我面前,我恨不得一巴掌打掉他有礼的笑容。

      我再也按奈不住满腔忿怒,拍案而起,大怒道:“住手~!光天化日之下,尔等竟敢如此猖獗,眼里就没有大齐的王法吗?”

      “嘿嘿,原来这里还有两个不长眼的兔崽子要跟老子我讲王法!”姓马的恶少嬉皮笑脸,晃晃悠悠地走到我跟前,道:“小兔崽子,出门忘带眼睛了吧,也敢跟本爷爷讲王法,兄弟们,好好教教他们,什么才是王法”。

      说完便要将他的巨灵神掌“招呼”到我脸上。

      “住手!”晨语抢到我跟前,大声喝斥道:“出门没带眼睛混账东西,竟敢冒犯我家公子。”

      那伸到半空中的手忽然停顿,姓马的恶少朝我上下打量,或许见到我与晨语一身内廷太监的打扮,分不清我们在哪个宫里行走,那恶少一时到也不敢贸然进犯,硬生生地把伸到半空的手又放了下去。

      “哼,不过是宫里的小阉奴,也配跟本少爷我讲‘王法’,看来你还不知道本少爷是谁吧?”姓马的恶少得意地说道:“来,告诉这个不长眼的兔崽子,少爷我是谁?”

      “我们马少爷可是吏部马侍郎的大公子,当今的万岁爷宠妃——马淑媛娘娘的胞弟!”恶少身后的奴才们都争先恐后地为主子报名儿。

      姓马的恶少得意洋洋地乜斜着我,想看到“我”惊惶失措的样子,谁知却大失所望。

      我沉声道:“这马侍郎也太教子无方了!我看他平日里倒也进退有礼,谁知却教养出这么个不长进儿子来。”

      晨语附和道:“可不是吗?公子,常言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马淑媛娘娘的胞弟怎么这样啊?”

      姓马的恶少见我与晨语两人有一句没句的低声嘀咕,言语中似乎还牵涉到自己的父亲和姐姐,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由得心头火起,暴怒之下便又要掌掴我。

      “你这放肆的狗奴才!”晨语骂道:“把你那臭手缩回去,免得叫你后悔生了这双脏手。”

      姓马的恶少一愣,旋即被气乐了,道:“从来都是本少爷我骂别人狗奴才,今天倒叫本少爷开了眼了,居然敢骂我——狗——奴——才!天借给你的胆子。兄弟们,给我好好教教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兔崽子!”

      恶奴们正要一拥而上,只听那姑娘大哭道:“马少爷,我跟你回去,只求您放我爹爹和哥哥吧,也求您行行好,别再为难这两位公子了。他们只不过是听我唱曲儿的。”

      姓马的恶少一脚踹在那姑娘的脸上,大声辱骂道:“敢情你是看上那兔崽子啦,老子我今天非当着你的面活剐了他不可!叫他敢跟老子龇毛!”

      恶少身后忽然有人低声说道:“马少爷,这两小子,还是先问清楚是在哪个宫里伺候,在动手也不迟。”

      姓马的恶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与晨语一番,忽然说道:“内监不许私自出宫,你两个小阉奴怕是背着主子偷溜了出来,好大的胆子,待我拿下你们送回大内请内务府首领巴公公好生发落。兄弟们,给我拿下这两个不男不女的阉奴。”

      正闹得不可开交处,顺意楼的一楼大堂忽然涌进来一大对人马,尽皆兵器闪亮,神情肃穆威严,一看便是宫里的禁卫队。

      “拿你的人来了。”姓马的恶少幸灾乐祸地朝我说道,一副看好戏的无耻表情。

      众食客们纷纷躲避,唯恐不及,晨语眼尖,首先洞察,暗中扯了扯我的衣襟。

      宫里来的人马很快围住了整个“顺意楼”,像是捉拿要犯。所有人都紧张地住了碗筷,气氛立刻沉重了下来,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顺意楼”的老板觉得大事不妙,吓得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看着为首的禁卫偕同宫里的教养嬷嬷率领一小队人马“噌!噌!噌!”步上二楼,冲我们快步走来。

      当我看见来人的脚步出现在视野内,便背着手,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威仪直视前面的一干恶少。

      教养嬷嬷们与禁卫长等一众人早就看到了晨语,以及她身边的我。

      蹭!蹭!蹭!大踏步走上二楼,站再我们跟前。

      李嬷嬷朝晨语着气急败坏地问道:“公主呢?”

      晨语朝我努努嘴,李嬷嬷大惊之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将我打量一番,我朝她粲然一笑,一扬手,赫然揭下了脸上轻薄如翼的勾稽面具,露出我本来的面目。

      一时之间,教养嬷嬷们与禁卫长等立刻整齐地朝我恭敬跪下叩头,道:“奉旨接锦纤公主回宫!公主受惊,臣等罪该万死!”

      众人闻讯惊讶万分,慌忙跪下,瞬间,便乌压压地跪满一地,不敢仰视。

      姓马的恶少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望着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猜他是吓傻了。

      而那名叫子润的倭人,却当眼前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只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眼中掠过一抹兴味。

      我却毫不为意,缓缓坐下,自言道:“李禁卫长,这光天化日之下淫辱良家妇女,按大齐律,该当何罪?”

      李禁卫长恭敬地答道:“启禀公主,该当‘杖刑’,入监三年。”声音洪亮如钟。

      我继续问道:“目无国法,恶意伤人,按大齐律,该当何罪?”

      李禁卫答道:“启禀公主,该当‘刖刑’”。

      “何谓‘刖刑’”。

      “启禀公主:‘刖刑’为断脚之刑,将罪人的膝盖骨剜去,使之不能行走。”

      “马少爷,你都听清楚了吗?”我冷冷地问道。

      那姓马的恶少这才如梦方醒,随之而来的恐惧颤栗,从脊背开始,爬遍全身,铺天盖地般的将他淹没,只见他目光涣散,好像被人抽去了脊梁骨似的,只是跪在地上向,一个劲儿地向我叩头求饶道:“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请锦纤公主饶命!请锦纤公主饶命!请锦纤公主饶命!”鲜血眼泪鼻涕流得到处都是。

      “公主,您忘记了,还有对您大不敬之罪。”晨语提醒道。

      “对公主大不敬之罪,该当处以极刑——‘烹刑’。”

      “何谓‘烹刑’?”晨语问道。

      “‘烹刑’者——将罪人放过大鼎或大镬,用滚汤将之活活煮死。”

      那姓马的恶少一身恶胆包天,横行无忌,但听到说要将自己剜了膝盖骨,活活地煮了,也不禁被吓破胆,只一个劲地叩头求饶,连头都磕出血来。

      “我大齐后宫向来不得干政,本宫亦不能违背祖训。李禁卫长,将这一干人等交由吏部马侍郎,由他亲审,本宫倒要看看这马侍郎如何决断。”我缓缓吩咐道,不怒自威。

      “谨尊公主懿旨。”李禁卫长恭敬道:“来人,将这一干人犯押将下去,听候发落。”

      “传旨御医好生为季姑娘父女医治,不得有误!”我又吩咐道。“再传‘顺意楼’掌柜上前听旨。”

      “顺意楼”的大老板诚惶诚恐地跪在跟前,前额伏地,等候发落。

      我示意晨语将荷包里的金银钱两全部交给“顺意楼”的大老板,道:“这是饭资,余下的银两就给季姑娘做今日听曲的打赏吧,另外笔墨伺候”

      “顺意楼”的大老板,季氏父女俩,均大喜过望,高呼公主千岁,谢恩不止。

      我在展开的雪浪纸上挥毫写下八个打字:上善若水,仁者无疆。

      写完后我示意晨语将这八个大字送于子润,道:“公子,就此别过,好自为之。”

      子润亦站起身来,朝我鞠躬道:“‘公子’不但眼睛生得好,字也写得好。我们一定会有再回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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